守在外头的仆人进去通报了一声,阿松就拉着小璟进去了,身后还捧着整箱海珠的三人。
进了里面就更夸张了,奇珍异兽、繁花游鱼,就连遮挡的屏风都是紫檀的,小璟看着看着,眼底已然氤氲了满满的杀意。
“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不知何时,他已经被阿松拽到堂前,坐在上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大汉,衣着华贵,却不像个商贾,透着一股悍匪的味道,那人让阿松把海珠呈在桌案上,眼睛却黏在小璟身上,等别人轻声提醒了才幡然醒悟。
木盒子一掀开,里面发出淡淡柔光的海珠瞬间吸引了他的心神,大汉手掌一捞,兜了满满一手,他朗笑出声,让人把东西收下去,转头去盯小璟,嘴里缓缓问道:“这位是?”
“头领,这是运送海珠那只商队里头的小娘子,看样子身份好像不一般,应该就是商队东家的女儿。”阿松答道。
“那又如何,不过……瞧着模样倒是不差。”特别是那双倔强的眸子,匪首搓搓手,示意仆人把小璟带下去,“今晚我要见到她,你干得不错,去领赏吧。”他冲阿松扬扬下巴,对方自然是喜滋滋的应了。
而这个时候的李承乾,正在驿站的地下室里审问军汉们带回来的几个土匪。驿站的地下室不大,原本是驿站里头的人用来存储过冬蔬菜的地方,现在被李承乾征用变成了刑房。
即便是白日在这里也要点燃灯火,或许是因为烛蜡即将燃尽,火光明明灭灭、忽大忽小,配合着狭窄阴暗的地方,还有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显得十分骇人。
这些土匪被轮流带上来刑讯,一旁有文书将口供录下,等到所有人都审完一遍后就将供词放在一起交叉查看,虽然没有出现虚假信息,但是由于这几个并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李承乾拂落桌上的刑具,道:“不必再审了,现在小璟应该已经打入内部了,我们只需要循着香料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抄了匪窝就是。这些人暂时先留着,到时候一齐治罪,还有驿站内出卖来往商队讯息的老卒,也拿下了罢。”
原本看着刑罚有些心颤的驿长闻言,顿时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下来,速速领人去抓老卒。
老卒的厢房被军汉一脚踢开,里头的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被“砰”的门响吓了一跳,立马起身转头,看到后头跟着好几个军汉的驿长时心中顿觉不妙,但还是强行按下慌乱,换上笑脸来。
“不知驿长找老卒我,是有什么事吗?”他脚后跟一拨,用陶罐挡住墙面。
驿长冷冷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军汉上前,“不必寒暄,直接上去搜查!”
老卒心里一慌,正要拦却被军汉一拳头打落牙齿,吐出一口血沫来,那些人将他推开,直接把陶罐提到一边去,露出墙上的一个豁口来,里头是个木盒,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盒的黄金闪瞎了眼。
“果然。”驿长立于桌前,十分生气的一拍桌子,“这些脏钱,拿着心不烧得慌吗?”桌面上的油纸包滚落在地,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
老卒暗道一声糟糕,驿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把油纸包捡了起来,里面是早就干瘪的点心,他伸手掰开一看,一粒金灿灿的金块露了出来,怒意更甚,“把人带下去吧。”
等到暮□□临,李承乾并二十名侍卫,还有百来个军汉,顺着小璟洒落在地上的香料进了密林,这是一种异域传来的香,并不浓郁,但是很吸引一种鸟类,有点像猫薄荷,但是比猫薄荷还要上瘾。
平台不大,为了保险他们一次仅仅只让两个人下去,如此一来要多费些时间,等到他们出了隧道,外头已经是夜深人静,只有巡逻的人拿着火把来回。
李承乾抬手下令:“杀!”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放假了,各种考试考试考试!!!
已死_(:зゝ∠)_
☆、第49章
等到他们一路杀到匪首府邸的时候, 小璟已经站在朱红色的大门面前等候多时, 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鲜血渗透布料,淋漓的滴落了一地,明明是在那样纯稚的年龄, 眼神却冷漠锐利得像把刀。
比之他姐姐更为锋利的刃,年纪更轻,也更容易控制。
“郎君。”小璟踏下阶梯, 恭敬的跪在他面前,将布包展开双手奉上, “奴幸不辱命。”
天色昏暗, 李承乾从身边的军汉手里接过火把, 火光照亮,只见布包里头是一颗人头, 虽然看模样并不认识, 但是根据直觉和对小璟身手的信任, 他判断这绝对就是江豹寨的连襟兄弟, 也就是小江豹的匪首。
他轻轻喟叹了一声,夸奖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去休息吧。”又转过头来对军汉等人说, “将这些人纷纷拿下, 送往山阳官府审问,至于财物则清点装箱,到时候本官一律运回长安, 献至御前。”他想了想,又补上了几个细节,将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是!”众人答道。
李承乾满意一笑,“诸位今日所为,本官自会一一禀报,嘉奖必然不会少,。”话音刚落,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些人眼神发亮,态度也积极了不少,心中哂笑,面上依旧一派温和。
——
俞修的船早已抵达扬州,沿途更是捕获了十数名的水匪,令前来接待的蒋司马脸上铁青,心里更是焦灼。别无其他,当今太子在扬州遇刺,无论是否有受伤,一旦传到御前,扬州上下都会官位不包。
“俞郎中,请!”蒋司马将人送上马车,两队骑兵护在左右,他犹豫了片刻,仍是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俞修黑色的眸子扫过对方,引得其后颈发凉,这才轻描淡写道:“殿下在山阳时与某等分路而行,如今也快到扬州了。”
蒋司马下意识觉得不妥,一个“这……”刚蹦出口就被俞修堵了回来,“殿下行踪他自有定夺,难不成还要跟蒋司马商量不成?某此行是为了水匪之事而来,而并不是和蒋司马叙旧的,烦请带路,某与方刺史还有要事需要商谈。”
“是下官多嘴了,下官这就让他们快行!”蒋司马被他唬了一跳,哪里还敢多说,立马让车夫快马加鞭,骏马扬蹄,溅起一地的飞尘。
马车到了刺史府,俞修下了车辕,被方舟亲自迎入府内,面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其实心里不以为然。
自己是刑部郎中,从四品的京官,而方舟方刺史是从三品的地方官,不仅在品阶上高于他,而且对方还是扬州隐形的一把手,摆出这样的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管是为了拉拢还是麻痹,他都该小心应付。虽说是受帝命而来,然与这种地头蛇相处,还是得多几分注意。
是的,俞修并不认为方舟真有他表面上的那么无辜,堂堂一方刺史,贡品在眼皮底下被劫走,一点表示都没有?怎么着也该出兵剿匪,但凡他努力过,何至于上奏到御前?
俞修表面上是清官孤身一人,实则是太子一派,对于这些,想得往往比别人要多。燕王李泰聪明绝伦,时常受到圣人赞赏,对其更是溺爱,甚至有些的地方比之太子更甚。并且燕王同太子殿下乃一母同胞,地位身份上也比别人更名正言顺些,在这样的条件下,难保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燕王身为扬州的大都督,而如今偏偏出事的正是他的下属官员,如果说二者一点关系都没有,俞修不信。再往深一点的地方想,俞修对于他的怀疑更甚,只是碍于如今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方舟能当上刺史,自然也是有一番的本事,二人面上笑容热枕,寒暄饮茶,似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只是回来近两刻钟,方舟也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是扬州的刺史,平日里都是他说的算,不像俞修一样需要应付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放下茶碗,直接了当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现在何处,还有俞郎中带回来的那些人是什么意思?”
俞修嘴角露出一抹笑来,竟和李承乾有几分相似,他垂下眼眸,神情莫测:“殿下如今应该在山阳,不日便可抵达扬州。本想说一路来都是天色水景,个把月下来也就腻味了,于是殿下便早早和某分道另行,俞某乘船途中,没想到竟遇到了一件‘趣’事。”
方舟脸色一凛,并不接话。
“几个小小水匪,竟然趁夜摸上了我等的船只,若非殿下改行陆路,主船上只有俞某一人,怕是今日你我二人早就在牢狱里了,说来也巧,这水匪和方刺史您也‘相熟’……”
“俞郎中!”方舟喝道:“慎言!说话讲究真凭实据,我方舟行得端坐得直,怎么可能和水匪有相熟这一说!”
俞修轻笑,抬手为他续了茶,“方刺史何必着急,您是官,水匪是贼,我说的相熟,指的是二者是对手,并无他意,还望您不要怪罪才好。”
“这是自然,只是俞郎中日后凡事出口时也该三思!”方舟呼出一口气来,心中依旧不虞,只是脸上还要强撑着打探:“不知俞郎中欲将这十数名的水匪如何?”
“当是先关押起来,等殿下到了扬州再做审问啊。”俞修抿了一口茶,表情十分理所当然,似乎在说方刺史您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方舟咬牙忍了,压低声音道:“如今江豹寨水匪猖獗,百姓富商纷纷人人自危,依方某之见,应该将其就地斩杀,以儆效尤,也让我扬州百姓看清楚,放下心来,不至于天天寝食难安。”
俞修眯眼,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他也学方舟一样低声,并且故作神秘的掩手凑了过去,“既然数月都这么过了,想来也不差这一时。”他站起身来,把右手里的茶碗搁在案上,
“咱们啊就等殿下来再说吧,这等逾规越矩的事,俞某断然是不敢的。”
“你……”
“在下一路行来颇为疲惫,不知道方府可有空房安置我这小小刑部郎中?”俞修笑道。
方舟话被堵在嗓子眼里,也只能认命咽下,吩咐随从为对方准备,“俞郎无需客气,只管在府中好好歇息,至于其他事,自然……自然是等殿下到了扬州,再做定夺!”
入夜,刺史府的书房传来一声脆响,吓得经过的仆人失手打翻了灯笼,只能摸黑回去再换一盏,至于书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一点好奇心都不敢有,自从上次有奴仆因为窥探主人和来客议事被发觉后,长使亲自拿了人拔舌挖眼,镇住了一干奴仆,再也没有人敢另起异心。
书房内的烛心燃烧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方舟在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双目瞪圆,嘴唇抿紧,显然气急,“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们注意点注意点!结果呢?先前劫掠贡品引来朝堂的注意,如今又去惊扰太子船驾?江武东,你难道真的认为朝廷找不到你,真把自己当一号人物了?”
江武东坐在席上,面上冷静不说,竟然还有心思去剪灯芯。“方刺史何必焦虑,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嘛。”
“什么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方舟再次拂落茶碗,同样碎成了碎片。
“再杀他一次。”江武东冷冷道。
“你疯了?!”方舟被他的口出狂言惊到,猛然抬头看向江武东,那模样是恨不得直接上去踹他一脚,看能不能把脑子踹正常点,“那是当朝太子,如果他出了意外,我也别想活了!江武东,你想害我吗?”
“我在山阳有个连襟兄弟,也是个草莽,接连劫了好几支商队,积累下了一笔不少的钱财。”江武东慢慢说道:“只是他为人好色而且冲动,一根筋的粗性子,数年来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虽说是连襟,但毕竟不是亲兄弟,所以……借他的手,提这把刀。”
听他娓娓道来,方舟不由得安静下来,仔细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太子如今还在山阳,一旦出了事,那么也该让山阳的官府来担责,还轮不到扬州。但是如果我们再不下手,恐怕把脑袋搁在刀下的,将会是你我二人。”江武东指尖沾了水,在桌面上描绘了起来,头是他,尾是方舟,中间不明,三者汇成一条线,灌入一个点内,他指着这个点,“下了扬州,若是一番彻查,他们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你我死不足惜,但是这位……”
“上了这艘船,那就该听船长的话,他让我们跳下去我们就该跳,他要我们举起刀的时候,也不能犹豫,方刺史,你可没有回头的路了。”江武东手掌抚过桌面,水迹混成一滩,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诡笑。
许久,方舟疲倦而又低沉的嗓音传来,“想怎么做,你就去做吧。”
窗外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渐渐的愈发密集,雨滴携着落叶而来,惊人的寒意。
——
“怎么会少了一管颜料?”季婵将房内的柜子挪开,又在其他地方翻找了许久,还没没能找到那管丢失的白色颜料。虽说只是一管颜料而已,但是她自从遇见了杨兴这件事之后,颇有种惊弓之鸟的意味,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也要多想一些。
或许是自己太一惊一乍罢了?季婵将柜子挪回去,趴在桌案上,有些郁郁。
“叽……”窗户敞开,出去遛弯的乌鸫振动翅膀降落在季婵面前,乌黑色的小脑袋轻轻的蹭蹭她的脸,又啄了啄她的指尖。
季婵弯唇,抬手捉住乌鸫的嘴,来来回回晃动,对方一别脑袋挣开,小小的身躯在桌上跳动了几下,叼起季婵随手编的中国结就往外飞。
季婵:“……”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将东西送给赵德云时,打开木盒,那边上一抹奇怪的划痕的来处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到偷东西的竟然是自己养的鸟。不过有些鸟类筑巢或者求偶的时候喜欢用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来吸引雌性的注意力,没想到自家的乌鸫格外的不同,竟挑这些奇奇怪怪的拿。
找到了原因,季婵也就不再理会它,日后就算丢了东西也就当是乌鸫捡去筑巢了,直到很久之后,在床底下找到了某人一整盒的‘宝藏’……
此话暂且不提,再说这乌鸫叼起中国结循着上次的路再次飞往山阳,只是这时的李承乾已经处理完事务,正乘坐着马车准备下扬州,未曾想他刚支着手肘想要小憩一会的时候,从窗外飞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直接砸了他满头满脸。
“殿下!无事罢?”随车护在两边的侍卫险些冲了进去,但是碍于身份,只能在外面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