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在大唐——一伞清雨
时间:2018-09-10 07:55:03

  他想得很美好, 等真正到了杨勇家才觉得不妥,门口张灯结彩的场面和两手空荡荡的自己格格不入,欧阳永杰在墙边转悠了两圈, 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正想着这趟只能败兴而归的时候,打后院出来了个女子,手中提着一篮果子金钱花钿,脚下一滑看样子就要摔倒了,欧阳永杰赶紧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没有受伤吧?”欧阳永杰关心的问道,他的视线落在女子姣好的脸庞上,察觉手上温暖细腻的触感,手指微微摩挲几下。然后对面的女子突然羞红了双颊,把手抽了回去。
  “我没事……唉,东西都洒落了。”徐珍避开他的目光,蹲下|身去把东西捡回篮里。
  欧阳永杰心中微动,他想起连日来季婵对他毫不遮掩的冷淡和厌恶,再看到面前这个羞怯怯的女子,一种强烈的对比感油然而生。是了,如果不是因为季婵的家产,欧阳永杰不会娶这样的女人做妻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也就算了,还对未婚夫爱答不理的,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
  如果这个惹人怜惜的女子有季婵一半的家产,他也许可以为她放弃季婵,毕竟家宅后院的安定也很重要,真是可惜了。欧阳永杰脑中如此感叹着,手上也不停,他帮徐珍捡了东西,佯装不经意的问,“不知小娘子是何处人氏?怎么我从未见过。”
  徐珍笑了笑:“我是杨徐氏的堂姐,今日是第一次来杨家村,郎君没见过是自然的。”
  杨徐氏指的自然是今天的新嫁娘徐依香,据欧阳永杰从村里人口中得知的,徐依香有个大伯是当官的,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杨徐氏的堂姐会不会就是徐公的千金?
  欧阳永杰突然兴奋了起来,他旁击侧问道:“不知令堂可是京兆县丞徐公?”
  “正是家父。”徐珍答道。
  京兆县丞,虽然只是个八品官,但毕竟是个公务员,还是个中央公务员。像徐珍父亲这个官职,每年能拿到六十七石的禄米,有两百五十亩的职田可以收租,还有月俸、力课等其他收入。而且最为重要的不是这些钱财,而是身份地位,在这个极为看重良贱制度的时代,公务员的身份可比金子铜板还要好使。
  是紧紧揪着需要费大力气才能得到的家产不放,还是抓住眼前唾手可得的权势?欧阳永杰犹豫了,他稍加思虑,决定先和徐珍相处看看,季婵那边也要稳住。至于能不能得到徐珍的青睐,欧阳永杰对自己很有信心,据说杨勇的婚事都是徐公一手操办的,说明对方并不看重门当户对,杨勇可以,他也是行的。而自己经营着胭脂铺,最懂得怎么讨好女人欢心,像徐珍这种菟丝花一样的女子,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他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就热切了几分,一直顺着徐珍的话来谈,时常逗得她笑逐颜开。两人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样,在墙下说了许久,直到院子里头传来同是徐家人唤她的声音,这才作罢。
  季婵早就离开了,她和王嫂子在院子里的水井旁帮忙清洗器物,看见徐珍双颊染红、眸泛秋水的匆匆走过,不由得挑起了眉,询问道:“这是新妇子的阿姐?真年轻呐,看着也就十八吧。”
  王嫂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道:“是她堂姐,家中有个做官的父亲,不过也不年轻了,嫁过一任丈夫呢。”
  季婵的手顿了顿,没再问,但王嫂子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直拉着她说个不停。
  “她家只有一个孩子,自然是娇惯着长大,吃的用的比我们常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理所当然的,也就看起来年轻了。珍娘子为人性子不坏,就是单纯冲动了些,对着我们也有说有笑的。甚至徐家还声明若是她再次改嫁,徐公就把大半家财都添作嫁妆给女儿撑场面,有人愿意入赘更好,家业直接由他来继承,并且徐公还帮忙在县衙内谋个职位呢。”
  说着说着,王嫂子忽然又叹气,季婵不明的笑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王嫂您叹什么气呢。”
  “好是挺好,关键没什么人愿意,毕竟是二婚了,但凡有本事不为钱财的人哪里舍得给人当上门女婿,要是为了钱财徐公又嫌目的不纯不靠谱,这耽搁了好几年了。”
  原来是急了,季婵了然的点点头。要知道欧阳永杰的外貌也就一般,身量不高,勉强算是英俊,唯一能吸引人的大概就是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他用语言掩盖自己的缺陷,再用它来勾|引一个单纯的姑娘,这并不是她荒谬的猜测,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要知道徐珍可是一位家中有钱又有权的小娘子,徐公更是明晃晃的贴着重金求婿,娶了她欧阳永杰至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而且基本不会有人说他吃软饭,徐珍貌美还年轻,季婵要是个男子都要心动了。
  又何况是无利不起早的欧阳永杰呢?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名落魄的有志青年,把贪婪的心包裹上光鲜亮丽的外衣,叫别人如何都看不穿,而他就能利用她们的爱慕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如果欧阳永杰敢去招惹徐珍最好,那姑娘虽然单纯心眼实了点,可她的父亲徐公可不是吃素的,但凡能从官场囫囵回来安全退休的,怎么可能是个善茬,到时候自然有他来教欧阳永杰做人。
  季婵轻笑出声,甚至好心情的哼起了歌,这简直就是自从这位不速之客来了之后,发生的,令她最为愉快的一件事了。
  ——
  东宫,李承乾抬手摆弄着桌案上的笔架,双眼放空,心思不知道飘散到何处。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都不陪兕子玩。”小兕子嘟着嘴,怀里抱着乌鸫,再次往它脖子系了一条红绸带,算上去这已经是第七条了。阿喜在旁边盯得死紧,为了不让乌鸫动口啄伤这位小主子,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好公主!
  李承乾回过神来,伸手把兕子抱到腿上,顺便再把可怜兮兮的乌鸫脖子上的红绸带解开,放到软垫上,轻声笑道:“兕子生气了吗?都怪大哥,大哥给兕子赔礼道歉好不好?”
  小兕子的脸蛋比起之前丰盈了许多,如果轻轻捏住她的脸颊,能感受到指尖那一小兜滑腻的肉肉,平时也活泼好动了不少,甚至要求承乾带她去骑马。承乾自然不可能答应,然而看到她终于有了小孩子的娇憨模样,心里十分动容开心。
  “太子哥哥带兕子出宫玩好不好?兕子想去找季娘子。呐,这是季娘子给兕子布置的作业,兕子要去交作业了。”小兕子揪着李承乾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见他不应,就从衣襟里抽出一本小册子,一本正经的放到承乾眼前。
  册子外面有好看而又精致的花卉图案,翻开里头画着许许多多的动植物,大部分已经被填上了颜色,还有一些小兕子不认识的就没有动笔。图案自然是季婵画的,本来是打算让兕子涂着玩的,没想到小公主很认真的在后花园找了找,根据实物的颜色来填。这已经不是一本简单的儿童画册了,她的颜色把握得很精准,甚至连一些细小的变化也画得很仔细,就算是大人也没办法做到,让人没想到的是,现在才四五岁的小兕子,在画画上竟然有这样惊人的天赋。
  这种光和影、虚和实的表达并不容易,需要作画者拥有耐心才能过描绘出来,有些地方需要不断重复上色叠色才能出效果,李承乾不知道她是如何忍耐住枯燥与乏味,才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来。现在的他感觉又心疼又心软,是他们忽略了小兕子的感受,导致她明明是天之骄女,拥有任性的权利,却比常人要成熟懂事了不少。
  面对这样的一个乖巧的孩子,哪怕她提出的要求再过分,李承乾都会努力去满足,何况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呢?尽管这会让他得再次面对季娘子,他也顾不了了。
  
 
  ☆、第63章
 
  李承乾找到季婵的时候, 她正领着严琛在地里摘野菜, 而阿锦和杨兰去图书阁还没有回来。
  “季娘子!”一看到季婵, 小兕子双眼发亮,从哥哥怀里挣脱下来,一下子就扑进了季婵的臂弯里。天气渐渐回温, 但是小孩子体弱,穿得要比别人多一点,斗篷上缀着两颗雪球一样的毛团, 头上的两个发鬏各簪着三颗小珍珠,少见的烟蓝色, 衬得小脸愈发白嫩。
  这可是大唐的公主, 不能随便抱吧?然而看见小兕子期盼的目光, 季婵就心软了,她顺从自己的心把兕子抱了起来, 小心的不让沾了汁液的手碰到她, 抬首触及不远处李承乾, 季婵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严琛倒是和他十分亲近, 或许是因为这个家里没有和他年龄稍微相近的男□□,严琛和村里的男孩子也不怎么打交道,经常跟着阿锦, 不过阿锦虽然大大咧咧的, 但毕竟是个女的,很多时候不理解严琛的想法,这导致了严琛有时候孤僻了一些, 好在李承乾来时能和他说说话,帮忙解答他的一些疑问。
  于是在看到他之后严琛明显也是眼睛发亮,不过他毕竟是大孩子了,只是十分克制的站在原处,期待的看着李承乾。
  因为这两个小孩,季婵和李承乾之间紧张的气氛稍微温和了一点,一行人跟着季婵来到溪边,清洗篮子的野菜,小兕子正在垒石头,给抓到的小螃蟹盖个房子,而严琛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兕子……嚷嚷着要见你,于是我也只能带着她过来打扰你了。”李承乾望着清澈的溪水,说话间很是不自然,水面光滑得仿佛是一面镜子,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也能看见季婵的倒影。似乎是因为今日要下农田的原因,她穿得格外的朴素,烟蓝色的上襦,洗得发白的粗布高腰裙,裙角似乎绣了几簇深浅不一的紫色花穗,并着几片飘落的柳叶,虽然绣法粗糙少了精致,但却意外多了一份古朴自然。
  李承乾的心脏一下子就被抚慰了,他继续望着水面里的倒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你给她布置了作业?她画得很开心也很认真,时常和雉奴坐在一起写写画画,恬静的模样十分可爱。”
  “是吗,她画多少了,我最近又新做了一些颜料,颜色清透浅淡,有种朦胧的效果,到时候给她装一盒涂着玩。”季婵把清洗过的野菜甩了甩水,放到篮子里。
  李承乾从站在一边的小璟手中接过册子,把它递给季婵,“画了大半,你看看?”
  册子外皮是纸质的,季婵的手刚浸过水,还是湿淋淋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册子,打算接过来又怕弄湿纸页导致里面的颜色晕开。随便往裙摆上擦一擦吧,反正也是粗布裙子,洗起来不心疼。
  然而她正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李承乾动了。他从腰间拿出一方帕子,覆盖在季婵的掌心上,似乎想要帮她擦干净,季婵被他吓了一跳,匆匆的夺过手帕,自己擦干净了,耳朵却红了一半。
  “谢……谢谢,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好啊。”李承乾轻笑,视线从她的耳尖掠过又收回,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态度却自若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吧。”季婵把手帕洗完拧干,擦了擦小兕子和严琛的手心,这才提篮子起身,家里有一些皂液,用那个会干净一些。
  “严琛是扬州富商严润的庶子吧。”李承乾跟在季婵后面,而兕子和严琛早就跑到前面去了,小璟一听自家主子开口,立马闪现走人。
  季婵心里一颤,“你在说什么?严润怎么可能和小琛有关系,都姓严么?”她含糊的说道,打算应付过去,抬脚欲走的时候又反应过来,“你调查他?”李承乾是太子,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还不是轻如反掌,季婵又冷静下来了。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严琛自小就在长安长大,和扬州富商家没有半分牵连。”李承乾突然提起一定是有理由的,结果好坏参半,姚素不指望能攀上严家大船,只希望自己能够远离严氏过上好日子,季婵自然尊重她的想法,保护好严琛是她如今的首要任务,其余的等他长大了再让他自作打算吧。而且如果严家惹上了什么麻烦,严琛自然是要避得远远的。
  “严润勾结水匪,劫掠往来商船,已然伏法了,严家被查抄所获的东西都送往户部。”李承乾说到此处,略停了停,“而商铺的地契和田契却不知所踪,我离扬州的前一日,有个女子手捧箱笼来领赏,说严家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头,那箱子非金非石,刀砍斧凿都打不开,与其送往户部让他们头疼,不如转赠给原主,而且那女子是严琛生母的侍婢,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一起送来让她继续服侍他。”
  烫手的山芋,是接还是不接,季婵犹豫了。
  “东西是给严琛的,你在担心什么呢。小琛和我关系不错,我送他一个顽物不过分吧?而且反正又打不开,就当是个摆件好了。”李承乾谑笑道。
  “总要问过他的意思。”季婵似是而非的答道,不打算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顺着小道径直走去,踩着石阶上桥。
  以往都一样的小桥今日有所不同,桥头的那株桃花提早开放,此时被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树下有两个人,季婵一看差点没乐出声,这两个人她认识,徐珍和欧阳永杰。
  徐珍似乎又没站稳了,篮子里的果子糕点撒落在地,欧阳永杰伸手扶她也不避开,两人蹲在那里捡东西呢。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娇粉色的齐胸襦裙,下裙是极为轻透的薄纱,重重叠叠数层,由上而下是浅浅的粉色,上襦的百蝶穿花从袖口往上蔓延,从右臂缠绕到后肩,看起来又细致又精美,衬得她整个人像桃花尖儿上的那抹嫣红,惹人喜爱!
  于是两人捡了许久的东西,季婵有心让他们培养感情,但是身后有李承乾在,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她这边一动,那边两人就有所察觉,仓皇失措的分开,徐珍不知她和欧阳永杰之间的交集,只是被人撞见觉得十分羞赧,隐于欧阳永杰身后不敢露面。
  而欧阳永杰却不一样了,他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似乎想上来跟季婵解释清楚却又顾忌着徐珍,要知道他在徐珍面前的说法是自己和林老爷子是亲戚,只是过来暂住一段时间,到时候还要回去重振欧阳家的。如果这个谎言被季婵戳破,徐珍怕是再也不会和他接触了,还有她那个县丞父亲,指不定会找他的麻烦……
  欧阳永杰将利弊稍一分析,顿时额头直冒冷汗,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季婵。而季婵巴不得他们两个好上,又怎么可能上前戳穿,她朝徐珍友善的点了点头,脚步飞快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心中十分雀跃,半点停留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欧阳永杰看着她走远了的背影,下意识的想要跟过去,却被李承乾抬手拦了下来。
  “欧阳郎君,这位是?”他的视线落在徐珍身上,对方因他俊美的容貌怔住了一瞬,好感骤生。
  “李郎君安好,这位是徐县丞家的千金,今日是来拜访远嫁的堂妹的。”这位可不能轻易得罪,欧阳永杰立马答道,态度说不尽的恭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