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鼎可不是别的宝贝,此物乃是国之气运所成,是一国重宝,有关社稷,能够被这个宝贝有灵性找上的必然是承天命之人,这世上除了皇帝,又或者是那些心怀野心之人,还有谁敢承认自己是天命之人呢?
要是贾蔷傻乎乎的为了摆脱盗墓贼的罪名,承认了这个事情,那他的未来就等着被皇帝找事吧。
“老先生说笑了,晚辈不过是一个经手之人罢了,宝物有灵,能够出世,必然是感应到君主圣明,晚辈不过是恰逢其会,这才能够有幸得见宝物。”
周浦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郭庄却冷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小后生可真是油嘴滑舌,既然周老问你你是如何在墓里发现那宝物的,你只需好好解释便是,何必顾左言右,想来是心虚了吧。”
贾蔷再次在心中苦笑,他不过是替自己解释而已,如何变成了心虚,可见这两位老先生实在不待见自己,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
也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不会被他们的质疑弄乱了阵脚。
既然两位老先生专等着他的解释,那么贾蔷自然也不再浪费时间,他伸手拿过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匣子,然后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道:“晚辈在外游历,曾路径彰德府,与此地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小东西。”
说着他从匣子里拿出了一片一片龟甲,冯周彦完全当自己不存在,并不出声,另外两位老人家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却认为是贾蔷故弄玄虚,因此也只是冷静的坐着。
贾蔷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们这会儿还能冷静的坐下来,待会儿怕是再也保持不住着冷静的面孔了。
“医家当中有一味药,名曰龙骨,能镇惊安神,敛汗固精,止血涩肠,生肌敛疮,我当时与仆人路径彰德府时有一下人得了泻痢之症,大夫替他开的药中便有龙骨这味药,我当时闲居客栈当中,实在有些无聊,不经意间便拿起这龙骨查看了一番,谁知这一看,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龟甲,将正面对这两位老先生,指着龟甲上的文字道:“晚辈发现这龟甲之上竟然刻有文字,而且这些文字并非是胡乱刻的,也不是些无意义的符号,这些文字看上去初具用笔、结体、章法等书法之要旨,且这些文字具有比较严密的规律,因此晚辈判断,这应该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文字。”
贾蔷说完这些话,那位老先生这才有了兴趣,他们接过龟甲,细细查看之后,竟然发现贾蔷说的不无道理。
贾蔷前来拜会这两位老人家,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那些比较完整,上面刻字比较多的龟甲,两人看这些龟甲不但像贾蔷说的那般,而且这些文字在龟甲上分布极为均匀,有的极为雄浑瑰丽,有的工整婉约,竟然已经有了书法的美感,当下两人判定,这龟甲上的文字应该就如贾蔷所说,应该是某一种自成体系的文字。
两人心下有了这个判定之后,观察的越发仔细,然后他们便发现这些文字形状极为简单,是以象形为主,而且与春秋战国时流传下来器物上的的铭文有些关联,两人便觉得这文字的年代绝对不短,最起码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
难不成是春秋战国时某个小国的文字?
但很快两人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彰德乃是中原之地,并非边境小国,所用的语言文字皆出于华夏,便是这里曾有不知名的小国,也不可能放着渊博的华夏文化不用而自成一系,用别的文字。
更何况两位老先生都是通博古今之人,对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文字皆有涉猎,他们能看出这上面的文字与春秋战国时的文字好似出自一系,只不过这上面的略为简陋,比不得春秋战国时已经有了成熟的体系。
这让他们有了个猜测,这些文字难道是春秋战国以前的?
再联想到彰德的历史,更想到这个地方与兖州鼎有关,他们都然有了个猜测。
不过即便有了猜测,两人也并没有立刻就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道:“既然你对这种文字有了自己的猜测,那么接下来你又做了什么呢?”
“晚辈自幼就比较喜爱古董之物,发现这种文字之后便很有兴趣,晚辈一面私下里出钱到药店里收集这些龟甲,一面又从药店打听,最终找到了这些龟甲的出处。”
“哦?这些龟甲出自哪里?”
周浦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眼角微微泄露了些许狂热,龟自古以来便是玄易之物,而彰德又是易经诞生的地方,这些龟甲莫非与那些上古传说中的神仙有关?
“是彰德南边的小屯村,晚辈在那里找到了这些龟甲出处的源头,并且收集了大量的龟甲,晚辈研究了许久,有了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这上面的文字乃是殷商时期的文字,这些龟甲是殷商时期的贵族和帝王用来卜筮所用,这上面的文字便是用来卜算以及向祖先炫耀功绩时的祭文,而彰德的地下应该隐藏着殷商时的古都。”
“《水经注》中郦道元曾经描述过殷墟,说垣水出山东,径殷墟北,宋元的时候,彰德曾经出现过许多青铜器,因此被认为是商王河亶甲的都城,所以彰德下面隐藏着一座殷商的古都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况且即便发现了一座殷商的古都又如何?他跟兖州鼎有什么关系呢?你到底还是没有说清楚你是怎么发现兖州鼎的?我刚刚就说过你这个后生太过油嘴滑舌,顾左言他,我们问的是你究竟是怎么发现兖州鼎的,不要扯其他的。”
“先生不要着急,容晚辈细说,且听晚辈慢慢道来。”
☆、白玉小龟
贾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在场的人没有在他的话语里听到任何紧张,一边一直在观察他的冯周彦暗自在心中点头,倒不是为了他的从容,而是因为贾蔷的忍耐力,换成是他,被人几次三番这样为难,早就拔刀相向了。
尤其是少年人最是气盛,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这贾蔷能够这么沉得住气,已有了官场上的三分火候,若是他能合了皇帝的脾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即便对这个少年人如此看好,冯周彦仍然是作壁上观,并无半点解围的意向。
自然,贾蔷也从来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道:“老先生说的消息晚辈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以前这些消息多半是猜测,并无明确的证据叫人信服,因此晚辈原先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不过这回找到了明确的证据,由不得晚辈不信了。晚辈年幼,好奇心盛,找到了这种证据,自然压抑不住好奇心,因此便带了人前去探秘,不过晚辈带的人少,又没有太过声张,所以找到的东西并不多,不过这丁点东西中却有一样很重要。”
贾蔷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这盒子看上去外貌平平,只不过在盒子上挂着一把精巧的小锁,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注意到这把小锁制造的工艺很精致,并不是人们寻常生活中看到的那种锁,而是来历于某个神秘小镇上专门制造出来的锁。
发现这把锁的非比寻常之后,几人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个盒子,果然,在盒子的底端几个人又发现了非常不起眼的纹饰,原来这个小盒子并不像是它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平常,而是一个制作精巧的机关盒。
这种机关盒的用料并不名贵,但是做工却很复杂,不但非常难以打开,而且凡是来自那个小镇上的机关盒子都有一个特性,这种盒子只能用相匹配的钥匙打开,如果钥匙不匹配,或者是想用暴力打开,里面的东西会立刻损坏。
因为这个盒子的来历,在场的三个人都不免对这盒子里的东西生起了兴趣。
难不成贾蔷还在那埋藏在地下的殷墟当中发现了什么宝物,竟能够指引他去寻找到那兖州鼎不成?
贾蔷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从腰间的荷包当中掏出了钥匙,将小盒子打开。
几人的目光立刻便集中在了盒子里,打眼看去,可这里竟然躺着一只婴儿巴掌大的白玉小龟,这个小龟全身上下洁白无瑕,透着温润的光晕,看起来竟有一些不凡。
“这是什么?”
周浦忍不住伸手想要将那小龟拿出来,贾蔷忙将盒子推在他跟前,对于贾蔷殷勤的举动,周浦并没有分给他太多注意力,他所有的心神都被这小巧的白玉小龟吸引去了。
就近一看,周浦才发现,这并非是一个完整的小龟儿,只是一个龟壳而已,周浦拿在手中,只觉得这玉质地细腻,触感温润,最难得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透出一种淡淡的光晕,一看就知道这块玉不平常。
周家虽然不是什么勋贵大族,亦非宗室皇族,而周家人所做的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才正五品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官宦人家而已。
但周家世代都在钦天监中任职,无论周家有多少人被推出来当炮灰,亦或是皇位上换了多少人,周家从来没有倒过。
如此累积数代,周家也称得上是底蕴深厚,尤其是处在青天监这个位置上,可以见到许多常人不能见到的宝物,周浦敢说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他看到这个白玉小龟时竟然有种这个白玉小龟不简单的感觉。
同时,出于本身职业的原因,他也难免多想,毕竟龟者,极容易牵扯到玄易之事,尤其是卜筮,龟甲讲是最好的材料,像这样看着就很有灵性的白玉小龟放在任何一个玄学人士的手中必定是很轻易示人的掌中宝。
这下子周浦竟然也开始相信起贾蔷的所说了,或许他真的没有说谎。
其实不过是个白玉小龟而已,即便玉料珍贵,雕工高超,其实也当不得周浦的惊讶,只不过周浦却总感觉这块玉不简单。
他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乎是将白玉小龟上的每一个纹络都不放过,然后他被发现出了一丝端倪。
这白玉小龟上的纹路竟然是天生的一个八卦图。
当然,一个八卦图并不少见,难得就难得在天生二字上,周浦见过不少玄学人士都喜欢在身上法器或者普通的饰品上留有八卦纹饰,但那只是后天加上去的,并不珍贵
假如这白云小龟上的八卦是刻上去的,根本就不值得让人敬仰。
但是周浦却发现,这上面的纹路竟然好像是天生的。
这就是宝物天成了,一下子,这个白玉小龟在周浦眼中就变得十分珍贵了。
不同于周浦是因为玄学的原因而对于这个白玉小龟刮目相看,郭庄对于这个白玉小龟改变态度却是因为它上面的文字。
不满于周浦长时间的将白玉小龟霸占在手里的举动,郭庄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抢走了白玉小龟,自己打量了起来。
他倒没有注意到白玉小龟上天生的八卦纹路,他关注的是文字。
郭庄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无疑是极为聪明的,尤其叫人称赞的是他那变态的记忆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了。
因此,他刚刚虽然是粗略的教贾蔷带过来的龟甲上的文字看了一遍,但是他对上面的一些文字记忆很深刻。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不意味着他立刻就能够认识这些文字了,如果他仅仅看上一遍就能够将一门未曾接触过的文字掌握的话,那便不是聪明了,而是神仙手段了。
但是即便如此,一些简单的象形文字,例如日月,例如人,他还是能够猜出来的,而一些数字也不难猜。
所以郭庄在龟甲上认出来了几个字,其中最让他深刻的便是四个字,“九去其一”。
这四个字并不认,同时也不是什么晦涩的文字,也没有隐含什么丰富的含义,让人联想到九鼎,这四个字就值得细细揣测了。
九去其一,莫非说的是那九鼎当中唯一丢失了的兖州鼎?
贾蔷说他对这种文字研究了很久,假如他不是太笨,对这种文字已经有所掌握是很容易的事情,也因此可以推测出,贾蔷应该认得这白玉小龟上的文字。
如果在白玉小龟上真的记载的是关于兖州鼎的事情,贾蔷发现了它,并由此而得知了兖州鼎的下落,倒也不是件难事。
唯一值得怀疑的是这个龟甲出自于殷墟附近,它很可能便是殷商时期的东西,难不成在殷商时期就有人已经推出九鼎未来的命运?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贾蔷找到这个龟甲,依此推断出兖州鼎的下落,是否也意味着其实一切都在古人的预料当中呢?
这样一想,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是不是他们现在的一言一行也都早已经注定了?
不过很快,郭庄就抛弃了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思考,他开门见山,对着贾蔷问道:“你能看懂这上面的文字是不是?这上面究竟是何意?”
贾蔷当然点头,他笑着道:“这上面文字不多,这九鼎日后当会遗失一鼎,九鼎再不齐全,哪怕日后丢失的兖州鼎会重新出现,九鼎也无法再次齐聚。”
贾蔷淡定的做起了翻译官,郭庄听了这话,顿时有一种自己果然没猜错的感觉。
因此他又问道:“你便是依据白玉小龟,发现了兖州鼎的下落?”
“.是的,这龟甲上的文字太难,晚辈研究了数年,方才有一些头绪,得到了兖州鼎的下落,只是家中突然有事,因此晚辈也只得匆匆将那墓探查了一遍,发现了隐藏在墓地深处的兖州鼎,随后便急忙赶回家中了。”
☆、到达泗水
三人听了这话,在贾蔷低头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贾蔷说的话与他们调查过来的资料上是一样的。
在贾蔷忙着整理贾家内务的时候,冯周彦并没有闲着,他一面找机会向皇帝上了奏折,请辞回家,同时忙着应付前来向他打探消息的王公大臣,另一面他又派人前去邀请两位老先生到京城来会合,再有,便是要派人前去调查一番贾蔷这些年在外的行踪。
贾蔷这些年的行踪并不隐秘,古代到底不比现代,现代的人口流动性很大,在大城市当中,少了个把人,多了个把人,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但是在古代,尤其注重安土重迁,除了一些商人之外,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家有十里远。
所以在他们周围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都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
尤其是贾蔷外出的时候并非单独一人,他还带着随从和丫鬟,只看这些随从和丫鬟的打扮装饰以及气势就知道这并非是普通人,因此他们这一行人就越发引人注目。
因此贾蔷哪怕有什么隐秘的举动,在表面上也是要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所以打听他的行踪就变得很容易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行程,至于私底下贾蔷干了什么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身边的那些随从和丫鬟们最多也就能够猜到五分。
但即便是表面的,也能看出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