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大家族遇到这件事情,多半会私下处理,绝不会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面上,这些大家族觉得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拿出去会惹人笑话,为了家族的名誉他们绝不会报官,因此就显得贾家这回的选择有些奇怪。
不过周天并不是个好奇心多强的人,他并没有多问的,贾家既然选择报案,那么他按照规矩受理就是了。
贾家准备的很充足,人证物证俱在,虽然被送来的下人一味的否认,然而从呈上来的证据看这件案子并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所以周天判决的很快,财物全部归还贾家,人也收押到牢房当中,随即他便结束了这件案子。
外面围观的人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场热闹了,因此议论了几句便很快散了。
到了晚间,贾家出了内贼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内外,坊间闲人对此兴趣很大,编了无数个版本在私底下流传,而使得这个消息的扩散,原本担在王熙凤身上的罪名也变成了年幼无知,受底下的奴仆蛊惑着才行差踏错,酿成了大祸。
这个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慢慢的传播开来,人们虽然不了解王熙凤为人究竟如何,但是贾家下人做下的事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因此很快这个消息便得到人们的认可,王熙凤身上的罪名也算是洗脱干净了。
而当晚,顺天府的大牢里竟来了好几拨人,而周天发挥了他一贯的装疯卖傻,只做不知,不过对于这些人送来的银钱,他却是没有任何手软。
只不过能对他们视而不见已是他网开一面,至于更多,却是妄想。
贾家将下人送到衙门之后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消息 ,虽然发现自家的事情被那些平民百姓搞出议论而感到有些羞耻 ,但相对来说结果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有好处,总算是洗脱了一些披在他们身上的罪名。
最起码像王熙凤、贾琏等人是十分高兴的 。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京城的权贵人家对自家下人的清洗,想来也是,贾家的下人竟然如此大胆,固然有贾家人约束不足 的缘故在,但是长久安逸的生活滋生出来的贪婪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
贾家的下人敢做下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难保他们家的下人不会,而一查之下,有的比贾家下人做下的事情更严重,有的虽然比不上贾家,但也足够叫人心惊。
不过这些人就不会选择跟贾家一般直接报官,但是因为贾家,近来私下处理自家下人的家族可是不少。
而在不久之后,皇帝因为兖州鼎的出现威名大盛,随后便找了个借口,将负责宫务的内务府清洗了大半,而究其根源,完全就在贾家的这次行动当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不必多提,却说贾珍和贾赦两人需要到边疆服役,虽然因为皇帝下旨重新归还了爵位当过一段时间,但是即便他们再怎么不情愿,终究还是要踏上远途的。
将贾家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这些下人经过震慑,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性情比较老实忠厚,贾家竟然出乎意料的极为容易的平静了下来,在王熙凤和尤氏的管理之下,一切井井有条。
虽然排场没有以前那么大,但是却比以前舒服许多,而且裁撤了大部分人手之后节省出来不少银钱,都在贾母和王熙凤的主持之下准备拿来购置田产和铺子,以供未来开销。
到处下人那里抄来的财产也都充入公中和各房的是私库中,以至于原先捉襟见肘的局面在不复存在,众人也不免心中轻松了一大截,对于贾家的未来更有希望了。
这一日,众人出门将贾珍和贾赦送走之后,不免又是一场痛哭流涕和后悔莫及,不过即便再怎么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
好在贾家现在的状况可比原著里强的多,他们二人能够携带的财产和护卫也多的多,想来在边疆能够生活得好一些,也能够活着回来。
他们二人离开之后贾家便正式闭门谢客,极为低调,而在这之后不久,贾蔷总算等来了皇帝送来的信,那两位老人家已经齐聚在京城,就等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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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
周浦自从从钦天监退出之后便一直留在京城老家,一边享受怡孙之乐,一面教导后辈阴阳之事,虽说钦天监的职位一向是子传孙继,家中子辈完全不用担心成年之后没有官儿可以做,而且钦天监的官员在正职之外经常会帮百官勘测风水,和合八字,计算吉良之日,总能从中收到谢礼,也算得上是一笔丰厚的外快了,而且钦天监的官员并非外面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可以说钦天监虽然权势不高,却也是个独一无二的好差事了。
然而好事总是有风险的,钦天监的差事清闲,又有丰厚的外快可以拿,然而也面临着高风险。
一旦出了什么天灾人祸,朝廷内外出了什么大事,首先被推出去顶锅的必然是钦天监的官员。
虽然说大部分时候都可以保住性命,而且钦天监的官员都是同族子弟,即便没了官职,大家看在同族的份上都会帮上一把,然而直面天子之怒,却是个很考验运气的。
不过既然祖宗留下了这份祖业,后辈子孙不能更改,只能够继续走下去,所以他尽他所能将自己掌握的知识传授下,为自家子孙争取一份保障。
悠闲的日子很容易被打破,在被皇帝召见之后,他便一下子忙碌起来。
周老爷子一面在家翻书倒柜,查阅资料,一面又要分出心神应付前来查探的同族子弟。
虽说太上皇还在,而皇帝又正值壮年,但是毕竟太上皇的寿命在历代的皇帝当中都算是独一份的了,所以庆安帝登基为皇的时候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距离庆安帝登基已经过了八个年头,如今陛下已经四十多岁了,哪怕庆安帝子嗣不封,但大皇子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大皇子妃业已有孕,皇家下一代眼看着就要出来了,皇帝也要做爷爷了。
除了大皇子,不提那些未成年的小皇子,能当事做主的皇子还有五个,大部分都已经成婚。
皇子一大,必然是要出现在朝堂之上,哪怕是太上皇时夺位之战激烈的叫人瞠目结舌,结局也堪称惨烈,然而为权势动心者依然不在少数,想要谋取从龙之功的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钦天监看似不起眼,却十分重要,自然也是有心人的争夺之地,漫说是他这些入世不深、极容易被诱惑的同族子弟,便是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经历过当年夺位之战的同辈也少有能把持住自己,不动心的。
皇帝召见他,虽说名义上说的是闲聊,然而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无数人放大研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眼神都要被人解读,所以闲聊这个名义很少有人信的。
不过周浦到底是人老成精,面对诸多试探,总是能不动声色的挡回去,关注他的人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讯息,而且自从那次召见之后皇帝就再也没见过他,因此过没多久有心人便选择了放弃。
又过了没几日,周浦便因为一时受凉而感染风寒,被家人送到了外头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京城从来不缺热闹,没了周浦,总有其他事情,所以很快那些还在秘密留意他的人纷纷转移了视线,关注别的事情去了。
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那位名动天下、早就告老还乡回归故乡郭庄老先生同时生病了,也到了庄子上修养。
同时,深受皇帝信任的禁卫军首领冯周彦因为父亲卧病在床向皇帝请辞归家照顾父亲,皇帝虽然百般挽留,然而冯周彦去意已决,再加上这是孝行,便是皇帝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放行。
京城因此热闹了很久,冯周彦走后空下来的位置可是被很多人觊觎。
贾家掀起的风波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毕竟贾家虽然在平民百姓眼中看起来是庞然大物,但他们真的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朝廷中担任实职,掌控实权了,比起身为皇帝心腹的冯周彦,贾家根本不值一提。
冯周彦约莫是被不断上门拜访的人惹得不耐烦了,很快便带着他的父亲也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养病,同时闭门谢客。
还没过多久,三个原本该是在闭门谢客的人同时汇聚了在一个地方。
“你们觉得这回的消息是真是假?”
周浦笑眯眯的伸手替另外两个人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真也罢,假也罢,又如何?我只说实话。”
郭庄并没有端起茶盏的意思,虽然已经年纪大了,但他的脾气并没有因此好上几分,在外人面前仍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那些年轻人在他面前怕是连话都不敢说。
“晚辈一向只忠于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周彦对待两位老人家的态度很恭敬,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没让两个人轻松多少。
事实上,两个老人家很怀疑这次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皇帝一手导演的,或许那个名唤贾蔷的年轻人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两人虽然年纪大了,已经退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远离了政治,远离了朝堂。
他们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是很清楚的。
当年太上皇将皇位让给如今的庆安帝,其他几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几位王爷心怀不满,散播了很多有关皇帝不好的传言。
其中谋害兄弟,使用卑鄙的手段夺取皇位便是其中之一,而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太上皇并未制止这些流言的传播。
皇帝那时羽翼还未丰满,为了向太上皇示弱,也没有出手,因此流言散播的很快,即便到了如今,几位王爷早已经对皇位放弃了希望,早就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了,流言却没有因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至今还有很多人认为流言就是真的,庆安帝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哪怕庆安帝是由太上皇亲自下旨确认的继承人。
或许庆安帝是为了给自己正名,又或者是为了从太上皇手中夺取最后的那些权利,或许还有别的原因,炮制出九鼎的传说,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
庆安帝郑重其事的将他们找了过来,自然是为了给九鼎传说做证明的,好让天下人相信皇帝是真的得到了九鼎,是真的受到了老天的眷顾,是天命所在。
而他们自然就面临了抉择,究竟该不该替皇帝出面证明。
“贾蔷之事并非由陛下授意,是他向陛下进言,有重宝出世,陛下虽然心生欢喜,但仍有怀疑,因此这才将两位先生找来辨别真伪。”
冯周彦出言替皇帝解释,两位老先生刚刚一见面便开始质疑此事真假,然而质疑事情真假只是其次,他们更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会替皇帝装虚弄假,糊弄世人。
两位老先生是故意在冯周彦面前如此的,他们希望自己的态度能叫皇帝打消主意,即便他们以后或会因为别的原因屈服,不得不违背原则,然而他们还是要试一试的。
不过冯周彦作为极少数的知情者,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并非如这二人猜测的那般是由皇帝炮制的,而是那贾蔷主动提出来的。
他虽然也怀疑,但是他看贾蔷近来所作所为,大有一改贾家风貌之意,此乃长久之策,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
看起来贾蔷是真的对此事有信心,否则他现在绝不是在有条不紊的改变贾家,而是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路。
更何况贾家当初虽然被抄家,但其实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皇帝只是抄家,并未灭门,贾蔷即便想救贾家,也大可不必捏造出这样的谎言来。
冯周彦是皇帝的心腹,又是此次前往泗水的负责人,他自然不会任由两人误会下去,因此他解释了一句,接着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而后两位老大人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甲骨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浦才对郭庄问道:“你觉得这个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郭庄看了一眼周浦,淡淡的道:“我既不是断案如神的青天老爷,亦非能知前后之事的神仙,如何能未见得人一面,便知此人性情如何,说的话是真是假?”
对于郭庄的不假辞色,周浦仍然是面不改色的挂着微笑,好声好气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他叫过来见一面就是了。”
冯周彦忙道:“晚辈已经派人将他叫过来了,想来一会儿就到了。”
“既如此,那大家就等着吧。”
郭庄定下了基调,其他人都不反对,因此很快场面便沉默了下来,几人端着茶喝,互相却不怎么说话,不过这桌上的三人却无一人感到尴尬,也无人前来活跃气氛,因此这沉默便一直保持了下来,直到下人回报人到了。
冯周彦作为主人,自然是最先开口:“叫他进来吧。”
贾蔷来之前,家中的长辈早已经千叮万嘱,将三个人介绍的十分详细,这三个人,别说是现在的自己,即便他成功的将宝贝献给了皇帝,这三个人也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因此贾蔷见了这三个人很恭敬。
不过这点恭敬,并不能让在场的三个人感到任何特殊之处,毕竟任何年轻人见了他们三个都是要恭恭敬敬的。
“你说那东西是墓里看到的,难不成你下了墓?”
周浦一直笑眯眯的,却没想到问话却是直指中心,一针见血。
这个罪名他可是不敢当的,别说是将坟墓看得万分重要,认为盗人坟墓乃是罪无可赦的古代,便是放在物欲横流,为了钱什么都顾不得,甚至盗墓小说都被人追捧的现代,真正的盗墓贼也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更何况贾蔷是出身正统的考古者,他是知道真正的学者是对盗墓贼深恶痛绝的,兖州鼎能不能被承认是真的还要指望这两位老人家,他想着跟这两个老人家留下好印象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将这个污名担在身上呢,
好在他当初提出兖州鼎在墓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说辞,这回应对起来倒也不慌不忙:“晚辈虽然因为长辈宠爱行事之时有些任性,然而有些东西是万万不敢沾的,这盗人坟墓之事既有违仁义,又伤天害理,晚辈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做这个的。”
并没有轻易的为贾蔷的说辞打动,周浦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态度却更加紧逼:“你既然没去盗过墓,那又为何偏偏在墓里发现了这东西?难不成那东西如此有灵性,主动找到了你?”
听到这话,贾蔷在心底暗暗苦笑,难不成他以前得罪过这位周老先生,为何这周老先生对他如此看不顺眼,要是他敢承认是那兖州鼎有灵性找上了他,那可不是自找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