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了底气之后,做事也就大气起来,不必再像以前那般事事计较,需要用严苛的规矩来树立自己的威严,王熙凤现在对下人也肯露笑了,碰到下人犯错,只要不大,她虽然不会当做没看见,却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故意折腾人。
再加上各房的那些老人们也都失了宠,即便没失宠的不会像以前那般嚣张,不会再觉得他们伺候过老主子,就可以不将小主子放在眼里,王熙凤做事时也不用顾念他们有失公允了。
王熙凤态度一软和下来,做事又很公正,自然得到了下人们的交口称赞。
而尤氏这边,虽然她性子软和,但到底也是管了宁国府这么多年,该有的分寸她都有,因此宁国府这边被她管得井井有条。
到了外头,贾琏和贾蓉现在也不去喝酒玩乐了,贾琏忙着清点手里的产业,那些亏本的该卖就卖,又趁着手里有钱,他置办了不少良田和好铺子。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出息,但看着势头良好,想来不过一二年就能够收回成本,往府里赚钱了。
贾琏原本就是经济上的好手,最擅长做这些庶务,原先他只是跑腿,即便有什么自己的见解,却碍于自己的辈分,也不过是干看着,插不上话。
现在能由他自己做主,他自然是大刀阔斧的改了一通,原本贾政还想劝他谨慎小心,多留条后路,不过贾母却是支持他。
贾母想的很好,蔷哥儿有野心,有能力,日后只管在官场上折腾,琏儿最擅长庶务,日后叔侄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相互帮扶。
兰哥儿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到底懂事,又肯用功,日后也是一股助力。
至于蓉哥儿,以前虽然荒唐,但看现在却很老实,想来是吃了苦头,有了改观,他虽然不是做大事的料子,不过帮忙跑个腿、办个事,还是能干的。
这些晚辈们能够相互扶持,贾家的未来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趁着她这个老东西还能压住阵,叫琏儿练练手,也挺好的。
索性贾琏并未叫她失望,虽然并非事事如意,但总的来看还算不错。
以他这个年龄能做到如此已经足够好了,待历练几年,家中的产业都交由他经手,虽不至于奢望他能够赚个富可敌国,但是够家中嚼用却是足够了。
至于原本叫贾母寄予所有希望的宝玉,如今贾母也只能够暗自摇头叹息了。
贾蔷回家之后,不必多说,自然是收到了贾家上下热情的嘘寒问暖,来自亲人的问候关切自然足够叫人窝心,这也让原本因为那件怪事有所怯步的贾蔷心中又重新坚定起来,哪怕不为自己心中的梦想,为了这些关心的亲人,他也该努力奋斗才是。
兖州鼎送入了皇帝手中之后仿佛石沉大海,没了消息,贾蔷虽然心中急切,但他一不能去追问皇帝,二不能去拽着冯周彦打听消息,索性贾琏体贴人,看出他内心的焦躁,便带他出去散散心。
他们并不是出门玩乐,贾琏是打算带贾蔷见见人。
荣宁两府原本就世交遍地,亲戚朋友十分多,不过经过荣宁两府抄家之事之后,许多原本极为热络的关系冷淡了下来。
虽然荣宁两府的爵位又被皇帝开恩还了回来,那些原本极力疏远撇清关系的人又重新凑了回来,但到底贾家是尝过了人情冷暖,见过了他们丑恶的面目,这关系自然回不到从前了。
而在贾家落难之时,那些能够伸出援手的人关系自然更加亲密了。
不过亲密有亲密的交法,疏远有疏远的来往,贾蔷作为日后贾家的当家人,自然是要接手贾家的人脉关系的。
贾蔷这十多年来都不在京城,对京中的关系自然是两眼一抹黑的,而如果不是他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被皇帝赐予了贾家的爵位,这京中只怕没有人能够记得有贾蔷这么一号人的。
两方都不熟悉,不过两方都有相交的意思,但也不能够贸然上门,这中间自然需要有人介绍了。
原本该是有长辈带着贾蔷来见见这些亲戚朋友的,不过贾珍和贾赦被发配边疆了,贾政呢,也不适合,好在贾琏虽然年轻,但辈分上却高了贾蔷一辈,由他带着也不算失礼。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贾蔷不知道跟着贾琏见了多少人,喝了多少酒,每日撑着笑脸,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但身体上万分疲累,就连精神上也难免生了倦怠之情。
然而,既然贾蔷这一世选择了与上一世不同的道路,自然是由不得他反悔,即便再厌恶他也要走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接到了皇帝的宣召,虽然可以预见这件事结束之后他的人际网会受到比这次更猛烈的冲击,需要他来经营的应酬关系更多,但眼下,却总算让他有了一丝放松的时间。
“臣领旨!”恭敬的应下前来宣旨的小太监传来的口谕,贾蔷换了一身官服,骑上了高头大马,往宫中而去。
这一去,将会将他的原本轨迹陡然改变,不单是他的,还有贾家的。
贾蔷走到荣宁街的街口时不知为何突然想回头看看,他转过头去,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半空中站了四个人,他们穿着一身威武的盔甲,腰间挎着长刀,看向他时,眼里却不是威严,而是期望。
再一眨眼,那人影便荒芜踪迹,贾蔷又眨了眨眼,再也看不到刚刚的人影,好像刚刚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传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回望着荣宁两府的大门,虽然被下人们小心维护,但到底已受了百年风雨,终究是有了沧桑之感。
而他看着那两扇大门,心中却有了自豪,祖宗们一生征战沙场,兢兢业业,方才挣下了这样的基业,可惜子孙不孝,不但未能将这份基业发扬光大,还差点丢了,只能寄托于他人的怜悯,方才有些余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必能够挣出一份不逊于祖宗的功绩来,也算是不负他这一世姓贾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老话叫养儿防老,然而养个儿子有屁用,往病房一看,守在父母床边的基本都是女儿,儿子能守的很少,不说照顾父母了,能愿意出医药费的就不错了,还有些混蛋,连钱都不出,住了几天,病还没好,就跑过来问能不能出院,当着别人的面说不怕花钱,只要能治好尽管用药,然而就只是说说好话而已,一到交钱就百般推脱,所以说养个儿子有什么用!然而大部分病人都觉得有女儿可以享福,但真到了有什么事的时候,哪怕女儿再孝顺,父母还是偏向儿子,特别是分家产的时候,也是很够了!
☆、做梦
庆安帝打从继位开始,头上就压了个太上皇,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庆安帝不得不勤于政务,越发用功。
而且太上皇本人天资聪颖,对于权术之道仿佛是天生就会一样,不过略说几句话,略施些手段,便能够将朝堂跟后宫平衡的很好,因此太上皇可以放心的将政务交给大臣,他本人可以尽情享乐。
但庆安帝就不一样了,相比于其他兄弟的伶俐机巧,他在权术一道上就显得笨拙了许多,之所以最后能够夺得皇位,也不过是因为他为人诚恳,在政务上可算得是兢兢业业,平常又默不作声,以至于有些木讷了,这在一众兄弟中就显得太容易控制了。
所以最后太上皇才会选他作为继承人,也不过是因为太上皇觉得由庆安帝继承皇位,哪怕他退居幕后,做了太上皇也能够掌控住手中的权势。
而朝堂上的局势也的确如太上皇所预料的那般,相比起其他的几位皇子,庆安帝在登基之后虽然也不甘心折腾过,但是动作远没有他其他的几个儿子那么大。
而且庆安帝再怎么折腾,也根本没有折腾出太上皇的手掌心,如果不是太上皇的年纪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哪里会有庆安帝的机会?哪怕庆安帝已经将近五十,孙子都快成人了,也不过是太上皇手中的傀儡而已。
庆安帝深知自己的缺点,年轻时他倒也努力过,试图弥补自己的缺点,不过到最后他发现见效甚微,索性也就不折腾了,他选择了扬长避短。
既然他本人不擅长玩弄人心,那就更加勤奋,在政务上多发费心力就是了。
庆安帝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每日早上寅时便起,亥时方睡,花在后宫上的时间还不及太上皇当年的一半,所以到最后他才能够压住那些不服气的兄弟,从不服老的太上皇手中夺回原本该属于他的权利。
从他登基,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耽误过早朝的次数一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所以当今日他没有上朝时,自然就引起了朝臣们的关注。
那些低级官员心中虽然纷纷猜测,但终究皇帝就离他们太远,而且也轮不到他们关切,因此到底也不过是低声议论了几句,便各自散了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倒是朝堂上领头的那几位老大臣们万分关切皇帝的身体,毕竟庆安帝年龄越来越大了。
虽然说太上皇至今尚在,但是从古到今,皇帝的寿命也少有像太上皇那般长久的。
反倒是五十多岁才是皇帝寿命的常态,更多的是英年早逝的,能活过五十岁便可以称得上长寿了。
皇帝快要跨五十岁的坎儿,自然是要万分当心的。
因此几位老大臣略微商量了一下,将自己手头的工作交代了下去,便约在了一起,准备进宫探望皇帝的身体。
他们先是去找秦良问了问,毕竟秦良是贴身伺候皇帝的,这世上除了太医,就只有秦良最了解皇帝的身体了。
私自探问皇帝的身体状况是大罪,几位老大臣们当然不会问得那么突兀直接,他们稍微委婉了一些,不过秦良自然是听得懂。
如果是往常,秦良当然不介意在几位老大臣跟前卖个好,但是今天皇帝有了交代,他自然不会违背皇帝的意思,因此老大臣们问了起来时,他便含糊了几句。
秦良这个态度立刻就让几位老大臣们的心提了起来,这可不像秦良一贯的态度,难不成皇帝的病情很严重?
几位老大臣们相视一眼,当即便提出了觐见皇帝的要求。
皇帝生病,他们必定是要知道详情的,如果皇帝的病不严重,他们自然可以稳坐泰山,不过是多劳累一些罢了。
如果皇帝的病严重,那他们必然要要求皇帝赶紧选出继承人,以免皇帝突然撒手,国家后继无人,天下无主,又要迎来一场纷乱。
但如果不是生病,是其他原因的话,他们更要打探清楚,以免于国有害。
秦良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请几位老大臣们进去,几位老大臣们面上淡定,心中却在思考待会要怎么说话,才能出皇帝嘴里打探出情况了。
进门之后,先是行礼,然后皇帝赐座,他们方才敢抬头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乍一看,皇帝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不过眼中有神,气息也不虚弱,看样子只是精神不太好,还不至于到病重的地步,更不至于到了病重到无法上朝的地步。
皇帝也不是没生过病,不过如果不是太严重的话,他哪怕带病也是要上朝的。
这都二十多年了,皇帝不可能突然转性,所以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皇帝难得的停工呢?
“陛下身子还好?听闻陛下患病,臣等实在担忧不已,这才贸然进宫打听情况,不知太医怎么说?”
庆安帝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将心中早已组织好的语言又略略整理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今日罢朝并非朕身体有恙,乃是别的原因。”
这种时候自然该是内阁首辅开口,因此,首辅刘全章老先生便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问道:“不知是何原因?”
“朕昨夜做了个梦。”
刘全章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在心中思考,皇帝的梦自然并非普通人的梦可比,而梦这种东西又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而每一种解释带来的后果也不一样。
他必须要谨慎小心回话,况且也可能并非是皇帝真的做梦,也有可能是皇帝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但他又不能直接行事,因此只能够借口做梦这种事情委婉进行。
刘全章笑了笑,问道:“不知陛下昨夜做了什么梦?竟至于连上朝的心思都没了。”
“昨夜正梦见老荣国公和老宁国公前来朕的梦中,说是奉□□之命,有东西要送给朕。”
刘全章稍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皇帝说的荣国公和宁国公是谁,而后他又反应过来,皇帝口中的老荣国公跟老宁国公并非是贾代善跟贾代化两兄弟,而是指贾源跟贾演这两位第一代国公。
这两位国公爷皇帝可没见过,皇帝尚还年幼的时候,两位国公爷就先后去世了,皇帝既然与他们并无旧缘,为何会突然梦见他们?
刘全章又想到了当初皇帝下旨抄家的事情,那时候皇帝可是真的对荣国府跟宁国府动了怒,没打算留情的。
即便后来,迫于勋贵们的动作,皇帝准备放他们一马,给他们留条生路,却也没有打算那么早就放手,皇帝是打算再晾他们一阵子,借此看清勋贵们手中的力量的。
皇帝的这点心思刘全章还是看得很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皇帝突然转变了心意,不但饶恕了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罪过,还将爵位还给了他们。
身为首辅,刘全章可以肯定的说皇帝改变的原因并非来自于朝堂。
他很清楚,虽然北平王和西宁王两位王爷动作不断,但是,这还没有到皇帝心中的底线。
而除了这两位王爷带着一帮人,朝堂之上再没有人会为荣国府跟宁国府说话。
如果不是朝堂上的力量改变了皇帝的心意,那就只有后宫了。
可是贵妃已经去世,这后宫中根本没有能够帮荣国府和宁国府说话的人,反倒是贵妃娘娘当年在后宫结下的仇人不少。
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只有戴权,可是戴权是什么样的人,无利不起早。
而且戴权最会捧高踩低,贾家当时那个状况,他没上去踩一脚都已经算是厚道了,更遑论帮忙。
更何况戴权在皇帝跟前的面子还没那么大,难不成太上皇?
太上皇这人做什么都有深意,他要是想救下贾家,必定是有什么暗藏的目的的?
可现在距离贾家抄家已经过了四个月了,这都快半年了,太上皇想要做什么事早也该露出风声了。
然而现在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可不太像是太上皇的行事风格。
要说是皇帝想办什么事,也不太可能,半年时间,这线可也铺的太长了。
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什么来,刘全章只好开口问道:“两位老国公爷当年便跟着□□一生征战沙场,一辈子忠心耿耿,过世之后自然也当跟在□□身边继续效命。两位老国公爷竟然说是奉了□□的命令,想来该是□□他老人家想念您这个重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不停的打嗝,喝了好几杯水,还是不停,好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