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说完,也不等其他人推辞,仰头便干下了一杯酒,晚辈们见她如此,不由得心生酸涩,也是他们这些晚辈不肖,叫老祖宗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们担忧,只是后悔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如今再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了,因此几人也不多说废话,跟着贾母干了一杯酒,算是表了自己的决心。
贾母放下酒杯,见孩子们如此,心里也是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来,但到底还是顾及着今天是府里近来难得的好日子,不肯扫兴,强忍了下去,复又想到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况且叫他们经一经事也是好的,省得如同以前那般无法无天,要不然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
喝完酒,众人皆感到身子一轻,近来所担忧之事已经过去,可算是能让他们睡个好觉了。
因此众人便又都笑了起来,贾母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蔷哥儿,今日事忙,也实在顾不得问你宫中之事到底如何,可是有什么要家里帮忙的只管说出来便是。”
贾蔷便站了起来,道:“并无什么事,只是侄孙过几日怕是要出一趟远门,家里的事还要劳烦老祖宗看顾了。”
贾母和贾家的男人们便明白他出门怕是与那件宝物有关,心里知道虽说陛下已经降下隆恩,但事情却还未尘埃落定,只怕还有变数,原本高兴之情顿时淡了三分,便如贾赦这般更关心自己能不能不用去边疆的也忙把要问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桌子上的气氛一滞,女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刚刚还很高兴,现在却又变了,不过她们早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场合沉默,便是连王熙凤这种自认为不输于男子的女人也绝不敢吭声。
倒是薛宝钗更加聪慧,猜着了一些,她原本还打算趁着家里高兴去王夫人和王熙凤那里求求情,看看能不能把哥哥捞出来,现在看来还需要再缓缓才是。
“你坐下说话,”贾母先拉住他的手,将他按了下来,贾蔷坐的位置紧挨着贾母,在贾母的左手边,右边是贾琏夫妇,这里原本是贾宝玉的专属位置,以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贾琏跟贾蔷叔侄二人的,“你即要走,你叔叔也不在家,现在宁国府那边是你做主,你好歹先把家交托安稳才行啊!”
贾母看出贾蔷有话要说,不过他是晚辈,不好开口,因此便借着话头给了他机会,贾母现在也看了出来,贾家现在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贾蔷跟贾琏叔侄了,至于其他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痴痴傻傻,都靠不住!
“长辈们做主便是,侄孙一切都听长辈们安排。”
“这话是如何说的,这世上万万没有长辈仗着辈分插手晚辈家里的事,更何况长辈们都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有你安排,长辈们放心!”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贾珍也道:“我这一出门蓉哥儿是要跟着的,家里就剩你婶婶跟你嫂子,你嫂子年轻,管不了什么,你婶婶又是个面和心软的,且身子又不好,也能帮着看看罢了,这便老太太年纪大了,其他长辈也都有自己的事,那里帮的了你,必是要你自己安排妥当才是。”
贾珍之所以要带走贾蓉,便是怕贾蓉因为没了爵位心生怨恨,给贾蔷惹麻烦,便想着将人带走,看在身边。
这也是一番苦心,贾蔷自然明白贾珍的意思,心中感动,便也不再推脱,直接道:“侄孙确有些想头,只是还需长辈们点头才是。”
“你只管说,长辈们帮你查缺补漏。”
贾母一开口,其他人都无异议,贾蔷这才缓缓开口,将他关于宁国府的改变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像跟合作医疗那边的人打一架啊,快被他们折腾死了,先是系统的事就不说了,这两天又在说慢性门诊只能报两年,过期不报,早也不通知,有病人开了药报销不了过来找我们才知道,对于很多病人来说有什么事都找医生,好像医生管的了全院的事一样,然而真的好想说医生除了看病开药真的什么都管不了!
合作医疗那边也是鬼,什都不说,只说来找医生,我去,这种事怎么又变成医生的活了?没办法,很多病人就认医生,只能专门跑去问了问才知道要重新申报,所以要跟病人解释为什么要重新申报,以及必须去合作医疗那边报,医生办不了,好多病人就说医生顺道办一下不成吗,问题是真不在我们这办,病人还觉得我们推卸责任,我们这已经是平白多担责任了好吗!
给他解释也听不懂,我们科来的都是脑梗塞、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的,大部分都需要长期服药,而且年纪偏大,在我们科五十岁都算是年轻人,老年人记忆力理解力都不好,跟他们解释不清楚,儿女在还好,不在的也只能慢慢解释,还必须要简洁明了,病人耳朵也不好,还要大声,重申必须要有近两年的住院病历,没得的必须要重新住院,好多病人非不想住院,劝还不听,就跟我们骗他钱一样,也是够了!真的是说了一天的话嗓子都快哑了,早上倒的一杯水一直冷凉都没时间喝,快渴死我了!
☆、下人之事
“ 侄孙想着家里无人,到时候只剩下婶婶和嫂子两个弱质女流,只怕管束不猪下人,更何况即便我跟叔叔都回来了,家里统共也就五口人,伺候的却有上百人,实在太多了些,因此便想着将多余的房舍打扫干净封锁起来,下人们便也挑着那些老实能干的留下几个,其余的都打发出去。”
贾蔷说到这里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贾政是一惯不管这些事的,不过他倒觉得贾蔷说的有理,因此便扶着胡须点头。
至于王夫人,只低垂着头,像一个木头做的菩萨一般,并无别的反应。
其他女眷,诸如尤氏、薛宝钗等人也都微微侧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心中所想,反倒是王熙凤十分赞同的模样。
略略一想,贾蔷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王熙凤在那些下人手底下可吃了不少苦头,只怕这几日那些下人看出王熙凤倒了大霉,没少给她排头吃。
王熙凤这人颇有些小肚鸡肠,吃了亏,自然是要回敬回去的,而对于那些下人来说发卖出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别看贾蔷说的好,打发出去,不过他本人是不会亲自插手这件事的,这件事真正负责的还是王熙凤跟尤氏,尤氏一向没什么主意,这会又没了当家主母的位子,肯定是事事都听王熙凤的,那些下人最后还是要落到这个母老虎手里,也难怪她如此高兴。
贾赦一向只管自己,他都要走了,家里如何他才不管,因此他也只是听着而已,并不打算开口,倒是贾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咱们家贸然放出去这么多下人,只怕叫外头看着有些不太像样子。”
贾蔷有些无奈,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还要摆国公府的架子不成,经此一事,谁又不知道贾家不过是个空架子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作为晚辈,有些事他终究没法说。
贾母心中也有些不太赞同,不过这到底是贾蔷第一个提出来的主意,贾母原是有心给他撑脸面,自然不好驳他,因此便笑道:“这确是为难之处了,若单单因为家中只剩下你婶婶和嫂子便要将下人打发出去,难免显得咱们家太严苛了,你是个做事周到的,万万不会因为这个便想将人赶出去,可还是有别的原因?”
贾蔷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贾母不愧是老祖宗,一语中的,说到了关窍之处,他忙露出些犹豫之色,好似有话又说又不太敢说的模样,贾母原是想给他个台阶下,看看他能不能说出些理由来,却没想到真有事在里头,她忙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长辈们都在这里,肯定是能为你做主的。”
贾蔷便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道:“侄孙下午托人去了御史台一趟,将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参咱们家的折子给抄录了一遍带了回来。”
说着他便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张来,那应该就是他从御史台抄录回来的东西,其他人既好奇又有些逃避,而贾赦却不愿意看到这些东西,他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倒了大霉,不但不能在家享受富贵,还要巴巴的跑到边疆受罪。
本以为蔷哥儿是个能干的,既然都把爵位弄回家来了,为何不把他们身上的罪名也免一免,到底还是要他往边疆去跑一趟,如今看到这些倒霉东西,他怎么会高兴?
因此他嫌弃的挥了挥手道:“陛下都已经免了咱们家的罪过,你带这些东西走回来做什么,没得沾了晦气!”
贾母却是冷哼一声,敲了敲组里的沉香木拐,喝骂道:“这是蔷哥儿有心,陛下虽然降下隆恩,然而咱们家却不能不识趣,不说依着这些折子上个请罪的奏折,也显得咱们家识大体,知错能改。更何况我听着外头的风言风语,虽有些是跟风泼咱们家的脏水的,但也有些是真的,依我看倒不如趁机将这些错漏之处择出来改一改,否则这回有蔷哥儿,难不成下一回还指望着他?”
贾母说的话才是老成之言,其他人都纷纷点头称赞,贾母被贾母这么一骂,吭吭唧唧的,虽有些不服气,到底是不敢再说话了。
贾母便命贾蔷将抄录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正好贾兰在场,贾母便让贾兰来读这些奏折。
贾兰虽然年幼,到底是男丁,更何况二房当中贾宝玉已经不顶用了,这时候可不得他顶上。
刚开始还好,虽然奏折当中提到的一些人,比如贾珍和贾赦、贾琏和王熙凤等人都面露羞愧,但到底是自家人,屋里的下人早就被贾母打发出去了,因此也算不得丢人。
不过读到后面,大家都抛弃了羞愧,面露愤怒之色,因为这奏章上的所言所语就是贾家人不曾干过的。
其实要说起来,贾家人在外头的风评虽然不好,但有一点却比那些纨绔子弟强的多,皆因为贾家子弟少有仗着家族势力在外头欺行霸市的。
戏文里常听到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或者仗势欺人,谋夺人家财产的贾家子弟还真少有干的,大概除了贾赦,为了几把扇子,被贾雨村一怂恿,便做出了仗势逼人的事情。
不过其他人明显就不太屑于干这种事情,一则是这些人都是富贵温柔乡中泡出来的,贾珍不必说,他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这宁国府中缺谁的钱也不会缺他的花用,便是贾琏这种手里没什么银两,常常捉襟见肘的其实手里最少也有上千两私房钱,平民百姓的那几亩地、几处房舍能值几两银子?
动用关系去谋夺百姓的田地房舍在贾家这些公子哥眼中根本就是入不敷出的事情,抢来的那些东西还抵不上人情的花费,何苦来哉?
也就是贾赦偏好古扇,才会干出这种事情。
所以对于贾家人来说,你要说他们不顾伦理在家里乱搞他们认了,你要说他们不务正业,聚集纨绔喝酒玩乐他们也认,你要说他们在外头放利子钱,他们依旧会认,可你要说他们去抢百姓的几亩田,几间房,那他们是万万不肯认这个罪的。
“胡言乱语!便是跟风,也该找些靠谱的罪过,可别什么都往我们身上泼,这种事情我们是万万不能认的!”
贾赦原本被贾母骂了一顿,心中就有怒气,况且之前他逼死石呆子的事情可谓是人证俱在,由不得他狡辩,他难免有些心虚,而后听到那些他不曾做过的事情,他便又理直气壮起来,听到一半他便忍不住叫嚷起来。
见他出声,贾兰便收了声,没再继续读下去,贾蔷却道:“叔公且听我说,原本我听了这些事情也是愤怒难忍,便忍不住去找御史台的人理论起来,可谁知他们却说参我们家的不止这些,那些不过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的他们都剔除了出去,并没有往上写,这写上的都是人证俱在,定了案的。”
“这怎么可能?”这下子连贾母也坐不住了,她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变得冷了,“到底是谁做下的这些荒唐事!难不成以前家里缺了你们吃的喝的,你们竟然长在家里的势力做出这等不上台面的事情,现在人家都揭了出来,是有证据的,由不得你们狡辩,究竟是谁?还不赶紧给我站出来!”
贾母一发火,其他人也不敢再坐下去了,慌忙站了起来,垂手肃立,只是却无人回应贾母的问话。
贾母一双厉眼来回的扫视着底下的晚辈,心里却慢慢的由怒火中烧转变成疑惑,家里的晚辈她都了解,要真是有人背着家里人做了这些事,肯定会露出端倪来,可眼下她却一点儿破绽都没发现。
难不成是御史台搞错了?不,应该不会,若是贾家没有复兴的可能,那些人还有可能把脏水泼过来,可现在陛下明显还念着旧情,那些人只会为陛下的旨意开脱,努力证明贾家的罪过并不那么大,值得陛下开恩,所以这上面的事肯定都是真的。
那这种事是谁做的呢?莫不是旁枝,不,也不可能,先不说他们哪有这个胆子,便他们真的胆大包天也没能力做下这种事来。
突然,贾母想到了贾蔷说的打发下人出去的事,难不成这两件事有关?
☆、触目惊心
贾母既然想到了这一点,自然是要开口问的,贾蔷原就是为了说出贾家下人一事,趁机对这些依附在贾家这棵大树上的蛀虫动手,自然不打算替贾家那些下人隐瞒。
说句实在话,贾家的那些下人做的实在不成样子,贾蔷在现代的时候也曾听人讨论过红楼梦的剧情,关于贾家下人少有说他们好话的,生就一双富贵眼,捧高踩低还是轻的,中饱私囊,主人家囊中羞涩,做下人的确却是富得流油,至于借着贾家势力在外头欺行霸市,横行霸道的更是不用说。
如果说这些人贪婪的吸取贾家的养分壮大自己能换来他们的忠心倒还罢了,贾家也不算白白出力,可问题是主人的纵容并没能换来这些人的感激,在背后嚼舌根,在主人间挑拨离间,搅弄风云,以至于整个贾家明明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际,贾家的人却还在内斗当中。
除此之外,贾家下人也十分没有规矩,嘴巴太大,贾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不用等太久,市面上便到处都是有关贾家的留言了。
贾蔷日后的计划多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不能保守秘密的下人他情愿不要。
随着贾蔷开口,众人的神色越来越震惊,别说是贾家诸人了。便是贾蔷这个由后世的信息爆炸的时代穿越过来的人也为他们的胆大包天而万分震惊,更何况贾家下人在主子跟前和在外头完全是两个样,在外头他们是横行无忌的大爷,而在主子跟前他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妥贴小心。
便是王熙凤这个经常被下人们各种为难的管家媳妇虽然知道这些下人在外头做的不干净,但她也从未想过这些人这么大胆,想来也是,下人们平常哪怕再怎么不满王熙凤,暗地里给她找茬,但明面上却是不敢做什么的,再加上王熙凤脾气厉害,他们也只敢使软刀子罢了。
连平常风闻过他们行事作风的王熙凤都如此吃惊,更遑论贾母、贾政等人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