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推官——涂山九尾
时间:2018-09-12 09:07:15

 
    说完她一手执酒,一手掩杯,白皙的下巴微抬,杯中酒已尽数饮下,利落的一番杯底。
 
    美人凝笑,豪饮酒,全场忽地静寂一片。
 
    连身边的小六也被吓了一跳。这滕县的酒规矩说是规矩,其实是整治新人的一个下马威。
 
    却也因人而异,比如上一次,工房吏李儒上任,因着他是典史杨洲的人,总共也就喝了三杯。
 
    小六年纪轻,只被殷三雨带着参加过一次接风宴,也就李儒的那次,原本想着不过三杯酒,云南怎么都应付过来。
 
    想不到的是,此番竟要喝出几圈去,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云西竟然不顾女子矜持,抛头露面的,要替哥哥挡酒!
 
 第二十八章 玩我的命
 
    胡知权弯弯的笑眼扫了一眼云南,又看回云西,忽而放了声音,哈哈的大声笑道:“滕县的酒规矩,向来要的都是当职的新人,新人的妹妹也不行啊!”
 
    云南脸色愈发苍白,他静静的坐着,眉梢眼角没有一丝表情,沉寂得就像是一座冰雕。
 
    但是云西知道,此时的他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自若。
 
    他周身散发的森寒冷气已然暴露了他的内心。
 
    在马房门前时,她看着猎狗僵硬的尸体,对他轻声说道:“我可不想你最后和它一样。”
 
    “依了你,我便连它都不如!”云南目光如锥,锐利得仿佛能瞬间劈开那具僵硬的尸体。
 
    云西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怒气,不耐道:“古语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吗?只会逞一时英雄,却不顾长久之计的蠢人才真不如狗!”
 
    “士可杀不可辱。”云南亦直视着她,一字一句,语气狠戾。
 
    云西忽然敛了视线,耸耸肩,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你都明白,你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以你现在的身体,一杯就能丢了命,没了你,别说在滕县立足,就是以云家人的身份活下去,我都做不到。”
 
    她缓了语气,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尾音已细弱如蚊蚋。
 
    他的心蓦然一缩,像是被长满倒刺的兵刃一下贯穿。
 
    双手死死紧攥成拳。
 
    他曾活过十六个年头。
 
    可自懂事起,他就没有像今日这般颓败过!
 
    已经浸侵进骨髓中的世家荣耀,文人风骨,都在今日被人无情的锤个粉粹。
 
    他却连拾起一点碎片的能力都没有。
 
    心上的疼,带着被撕裂一般的痛感贯穿血脉,直达指尖。
 
    他忽然觉得很无力,无力得想要流眼泪。
 
    眼角却一片干涸。
 
    他连哭的能力都没有。
 
    他终于暗了眼眸,缓缓低下了头。
 
    云西忽然觉得很心疼,她有些无措比划着双手,故作轻松的笑道:“上辈子我可是能喝趴下七八个壮汉的大姐头呢!”
 
    说着,她从腰间卸下水袋,开心的晃了晃,“而且我有秘诀!有前世的秘方护航,就是不能千杯不醉,喝他个十几二十杯也绝对不在话下!况且小六看起来是个很心善的孩子,要是真能被灌死酒,他肯定会不忍心。你看他这一路开心的,就知道喝不了几杯,没什么大事啦!你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当着他的面,云西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大口葛花浆水。
 
    葛花,
 
    他们都知道,确有解酒醒酒的功效。
 
    可是之后,两人又都陷入了一片无言的沉默中。
 
    她缓缓放下水囊···
 
    想笑,却笑得很假。
 
    他自始无言。
 
    只有铺洒在青石砖地面的月光,慢慢凝结成霜。
 
    直到欢脱的小六跑来,他们才得以被解救。
 
    “规矩也是人定的。”云西敛了心神,对着胡知权笑得十分轻松,“规矩更是因人而定的。难不成,胡典吏觉得由我一个小女子敬酒行酒,诚意还不够么?”
 
    以小六之前的反应,云西相信,他们的接风宴的确是因人而定的。
 
    况且,她相信之前绝不会有美女能在衙门接风宴上与他们行酒敬酒,其中的新鲜猎奇,足够打动他们。
 
    况且男人对于醉酒的女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恶趣味。
 
    她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胡知权的笑容里果然添了些许狡黠的歹意。他像是很感兴趣,微笑着松了口风,“哪里哪里,云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实是我辈的荣幸!”
 
    除了小六与云南,众人的兴趣也都被勾了起来。
 
    几圈行酒,少说也要三十多杯,这女子虽然身形高挑,身材却很瘦弱,小小的脸蛋几乎盈手可握,真不知会在第几杯就扛不住出丑。
 
    他们目光灼灼的擎等着看一场好戏!
 
    云西终于松了一口,心中冷冷道:
 
    哼!小样儿,非得灌得你们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酒规矩,也是规矩。”
 
    一个男子的声音幽然而起。
 
    众人不禁回头,却见坐在上首之位的杨拓,缓缓举起酒爵,眼眸清浅的笑意中闪过一丝阴寒的光。
 
    “既是规矩,就不能破!”他淡淡的说道。
 
    那三足酒爵却是黄金打造,每一道图刻都回闪着刺目的光。
 
    有人瞬间屏息,有人低下了头,更有人将视线再度转投,定在云西身上,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紧张而压抑的氛围悄然在空气中发酵,蔓延。
 
    云西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又转瞬如常。
 
    这样的紧张情绪之于她,不啻于淋漓的鲜血之于饥饿的猎豹。
 
    气氛越紧张,敏锐嗅觉受到的刺激愈强,嗜血本性受到的撩拨亦愈强!
 
    云西抿唇轻笑,将酒杯随手放到桌上,又缓缓抬起头,眼光犀利,“看来杨教谕就是这规矩的创立人了!”
 
    教谕,一县之教育长官,类似现代教育局长。
 
    黄金酒爵轻移,他微微小啜,满意的点了点头,“嗯,眼力不错!”
 
    云西浅浅一笑,说道:“只是——”
 
    云南却忽然接住话茬,蹭地一下站起身,朗声道:“只是,云修竹今日的确不胜酒力,但若杨教谕有兴致,在下也不好扫兴,只是恐有性命之忧呢。”说着他露出了罕见的清淡笑容,眸光忽地一闪,瞬间转换了口气,“但,既然性命都搭上了,不弄些好玩的游戏助兴,岂不可惜?只是不知,教谕大人敢不敢出手,玩一玩?”
 
    云南的终于爆发,既在云西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她的心咯噔一声,悬在了半空。
 
    可是不想他几句话就打开了局面,有理有据有挑战,听得云西瞬间松了口气。
 
    “哦?”杨拓眉梢微挑,似乎终于被挑起了兴趣,“怎么玩呢?”他淡淡的笑着。
 
    有小厮端上一套特制的餐具。
 
    两双包银的象牙箸,一只银碗,一只银碟,无不刻画着精美的图案,在晃晃烛光下,贵气四溢。
 
    云南不急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举在面前,平静说道:“玩这一枚钱。”
 
    云西忽然记起,这就是她最初在酒肆买酒,花剩下的那一枚铜钱!
 
 第二十九章 挑起内斗
 
    这时,从杨拓右侧下位,站起一个身着典吏官服,长相端庄的青年男子,身量很高,却很瘦削。
 
    虽然他也被云南的话题吸引,被吊起了胃口,但是看到仆役踩着小碎步,端上杨拓专用的餐具,依然很适时的站起身,伸手接过银制餐盘,动作熟练的将餐具一一摆在杨拓桌前。
 
    云西的余光将这番情景尽收眼底。
 
    同在衙门当差,即便身份有高低,也不至于如此贴身细致,比仆役更甚。看来这位必然是杨拓的心腹之一了。
 
    云西也注意到,杨拓右侧桌一排人等,言谈话语间,对他都含着一种迷之敬畏。
 
    左侧桌则不然,反倒是胡珂讲话时,神情一个比一个恭敬,全然不像右侧桌表现出的不耐。
 
    而胡知权也坐在左侧。
 
    由此,云西推出滕县至少有三股势力。
 
    一方是知县符生良,来自外乡,势单力孤,没有根基。
 
    另外两派的实力,目前虽然还看不出深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典史杨洲一派多是青年才俊,且都相貌不俗。
 
    就比如这个杨拓,又比如为他布置餐具的青年典吏,就连杨洲本人长得都十分周正气派,自带一种官老爷的威严。
 
    而县丞胡珂一派就有点可怜了,胡珂已是垂垂老矣,胡知权又是一个矮胖的笑面虎。
 
    放眼看去,右侧食客的整体颜值都碾轧完胜左侧。
 
    这样看来,唯独貌似也属于胡派的那个殷三雨长得还算不错。
 
    其实凭良心讲,殷三雨若是在,应是这群僚中最出众的一枚帅哥了,仅比云南与美人知县逊色些许,可惜他不珍惜,偏偏叫一副无赖样坏了长相。
 
    前世正流行整容式演技,毁容式演技的说法,如果说流氓也是一种演技,殷三雨无疑属于投胎型。
 
    他的行为生生的让他脱离了那副俊逸的皮囊,成为了一个云西看到就觉得讨厌的死流氓!
 
    就像古天乐在《门徒》中饰演的毒贩一样,再绝世的美颜,都栽在流氓的人设上了。
 
    想到这里,云西不禁好奇起来,殷三雨那厮竟然没在这个宴席上出现,按照级别,不该少了他才对啊?
 
    难道是被她戳坏了眼睛,走到一半掉坑里了?
 
    想到殷三雨啊地一声,就惨趴在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底。
 
    云西不禁要笑出声了。
 
    却听得杨拓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一枚铜钱?”
 
    云南眸底幽幽波光闪现,他高深莫测的说道:“就是一枚铜钱!”
 
    “一个铜板,有甚的玩法?猜枚耍钱都不够数!云典吏的游戏未免太小气了吧!还是找些毛儿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去猜正反面吧!”坐在小六身旁的一个面脸横肉的粗壮男子,筷子夹着一块肥嫩的红烧肉,满口糙话,嫌弃的笑骂道。
 
    众人哄然大笑。
 
    啧啧啧!
 
    云西看着油滑浓郁的酱红色肉汁从他筷尖缓缓滑落,暗下摇头。
 
    她再一次确认了胡派长相不如杨派的论断。
 
    比如这一位,那副尊容实在入不了目,她只扫了一眼,就后悔不迭的将视线转回到烧肉上。
 
    云南却不恼,他举着那一枚铜钱,幽幽的环视着众人,不惧挑战的轻笑道:“一枚钱,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很小。人的心大,便能看出大来;人心小,看它也小。”
 
    啪地一声!横肉男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带着皮的红烧肉块兀自在桌上弹起,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脸上横肉一条条的震颤,“你骂谁心眼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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