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甜院——樱桃煎
时间:2018-09-15 08:05:28

  她将这些日子绣好的三方帕子比对过挑了张中意的让景深瞧,景深觉得好看,打叠起巧语将她夸成那人间难得的好,她虽不信却也笑得合不拢嘴,等飘飘然够了才问他:“你怎会懂女工的?”总不会是信口拈来的罢?
  景深坐下,戳了戳石桌上的软柿子:“我娘是姑苏人士,生前最擅女红的,这才晓得些。”说完顺着胳膊看至袖摆内侧,只有圈镶边花纹。
  若换作是他十岁前的衣裳,袖口上都会有朵小梅花的,那是娘亲亲自绣的,他与父王的衣裳上都有。可惜他那时候的衣裳是再穿不得了,倒是他父王,如今都还穿着五六年前的旧衣裳,还有小梅花在袖口……
  夏意此前只听他提起过他爹爹,这时听了“生前”二字,便晓得他娘也去了,看他忽变得垂丧,细声叫他。
  他偏头看她,小姑娘弯月似的眉毛下像是星星在闪。
  “你娘一定很厉害罢?”
  “嗯。”他点头,也问她,“那你娘呢?她厉害么?”
  也不知像先生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夏意撑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颌:“我娘去时我才三岁,我什么也不记得……不过她一定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笑笑,学她撑在桌上:“比先生还要聪明么?”
  “嗯,爹爹排第二个。”她颇为骄傲地细数起来,“爹爹说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皆好,模样生得就像下凡的仙子,她还给我留了册自己作的画册儿呢。”
  她愈说愈眉飞色舞,他忍不住也挑起眉来,升了好奇问她:“什么样的画册儿?”
  夏意抚着下巴沉吟,后扬着脑袋回他:“一本凡是我想晓得的事,上头都有的画册儿……不能与你说了,我缝香囊去。”
  “天便黑了,作何还费眼睛?”
  “还早着呢。”
  树影移院,景深看着她背影,撑在石桌上听鸟喈声……
  ***
  窗格上最后一缕光教屋檐吞去,夏意丢下香囊伸展胳膊时就听院中景深的声音在问:“先生,这是什么?”
  探头看出去时正好教景深挡住,便推开小几下榻出屋去。
  院里先生将解下背篓顿在地上,夏意就跑来景深边上看,一背篓都是带着芒刺的果苞。
  “去岁不是嚷着要栗子吗?秋日和你易伯伯说过一次,与他买了百来颗来,午后阿寔与我说栗子全摘了这才去取。”
  “爹爹真好。”夏意雀跃,蹲下身去推那背篓,毛剌剌的栗子登时便骨碌碌滚了一地。
  “你二人踩着玩儿罢。”夏先生说着就进厨屋里去。
  外头两人皆新鲜得很,各踩上颗栗子,双脚对准苞裂的地方一用力锃亮的栗子便蹦了出来,玩得不亦乐乎时夏先生忽又从厨里出来,问墙角那鱼从哪儿来。
  景深这才想起适才的鱼来,不舍地丢下毛栗子答他:“是去河边转悠时找人借鱼叉叉来的。”
  先生瞧着很是高兴,便将景深人召去跟前,说是杀鱼还需一个人手。景深挑起一边眉毛,回头看眼院里仍兴致勃勃踩栗子的人才转回视线,“喔”一声后随先生进去。
  先帮先生磨刀,而后看先生拿刀背敲晕鱼、刮去鱼鳞再开肠破肚,再之后将鱼鳞肠肚别去一旁教他丢掉……
  景深看着那肠肠肚肚,眉心登时汇成了小川,忽然之间便教这位表面看着温润的夏先生弄得头大,还有些不太想吃鱼了……
  不过这是做鱼前所想,待他丢了脏物回来时,鱼已丢进油锅里灼过,添了秋油、醋、酒成了道醋搂鱼,这才又改回想吃鱼的想法。
  先生厨艺着实好的,山家清供他从来做得有滋有味,只偶尔的白粥不如意。
  锅里又丢了一把薤菜进去,水遇热油发出嗞啦声,盖过了院内夏意说话的声音,二人都没听清楚时又听见另道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又透露了几个消息诶,大噶智慧的双眼看透了么?(捂脸
  o(*////▽////*)o我每次写这两只是都一脸亲妈笑,他们好像小傻子,忍不住小剧场一下。
  小小意&小小深:(跑圈圈然后停下来)麻麻,我们是你的什么啊?
  樱桃(亲妈笑&摸脑袋):你们是妈的智障啊。
 
 
第14章 秋风清
  “爹说一早便给先生备了篮鸡子,不过方才只顾着栗子给忘了它,教我送来。”
  易寔话才说完,先生和景深就到庖房门前站着了,一个手上举着锅铲,一个拿了双木筷儿。
  院里易寔提着篮子朝先生作揖,接着方才的话说道:“还有一碗儿才将炒好的花生,奶奶听我要来,专程教我带来。”
  至于带给谁的,先生不吃,自是给夏意的了。
  景深听到这儿转了转手上的筷儿,转身回厨屋里,顺带与先生道:“先生,锅里菜好似快糊了。”
  夏先生这才回屋,易寔后脚便跟进来,熟门熟路地将一篮鸡子拣去存鸡蛋的角落。
  重新翻炒起小菜的先生问:“可吃过了?”
  “嗯,先生才走一会儿便吃上飨饭了,吃完了才来。”
  “来得正巧,刚好将背篓也带回家去。”
  才一进来的夏意便听了这话,坏笑着跑来:“爹爹不是说自己的事当自己做么?怎么背后又使唤易寔?”
  被拆台的夏先生面不改色,佯做没听见顾自炒着菜。
  反是易寔与她解释,交谈间隙景深端着醋搂鱼绕过二人往小堂屋去,鱼香牵引着夏意偏头问:“饭好了么?”
  “不省得。”
  夏意只好自己去小锅前头瞅两眼,见熟了便舀饭,还问易寔:“不然你再吃些?”
  “吃过再吃却无道理。”说罢与盛菜的夏先生说稍后还有学问想请教,这会儿便先到院里坐着看会儿书。
  读书人便是读书人,身上随处都能藏本书,不过夏意还是叮嘱他:“天色都这般暗了,何须费眼睛?”
  “说得是。”易寔又将书收回去,坐去院里时夏意才抱着几只饭碗儿去堂屋。
  景深已久候多时,还未开吃便先夸赞几句先生的厨艺,后才细致又安静地挑鱼刺、吃鱼、用汤。
  良久,花生米吃累的人牛饮一杯热糖水,欢快地踢了踢腿,正好踢到了方桌儿对面坐着的景深。
  “啊——”她短促地叫一声,睁大眼。
  景深皱着眉头问她:“你叫什么?”
  夏意觉得他有些凶,诚声道了不是,又听他哼哼:“不过吃个花生,没见过开心成你这样的。”
  夏意先浅吟吟地笑了下,后才觉察过来这碟花生米景深也是一粒也未吃的,问他:“你也不爱吃花生么?”
  景深挑鱼刺的手顿了顿,尔后笃定点头。
  她皱皱鼻子,继而再吃那花生时也觉没劲来。难道天底下,只她一人爱吃花生么?
  夜幕垂垂,若榴小山头月亮早在天还亮着时就出来了,接近十五,已有些圆了。
  夏家小院儿里师生二人还辩着曲直,天色大暗之际忽亮起一抹橘黄的光,原是小厨房的油灯教人点亮了,夏先生暂停下话语,叮嘱声小姑娘将碗留下他来洗再才继续解易寔所疑。
  小厨里的景深听闻叮嘱的话后,问夏意:“你可是病了?”
  这两日先生总不教她洗碗碟,午间她也不去学堂了,只在家里随意煮些豆粥吃些腌菜,用过了也只将脏碗儿留在案上。
  夏意听他这般问,摇摇脑袋,略显神秘地压低声儿:“我只是近日碰不得凉的。”
  碰不得凉的……景深回想起往年盛夏时候,娘与椿娘总有那么些日子冒着豆大的汗也不肯吃冰雪元子,那时好奇还问过她们的,好似是——
  他耳根子染了些红,与她道:“我帮你。”
  她亮着眼点点头。
  待易寔携着背篓与小篮子家去后,夏先生一进厨房便见他家丫头正指点着小少年刷碗碟,不禁抬抬眉……
  ***
  重阳日雨归路,若榴落了场小雨,雨后几日更添了新凉,景深少年身板勉强还禁得住这气候,夜里对着窗外冷月时总爱沉思……
  他离京已一月之久,莫非还不够父王消气么?眼见着就要开冬了,他就忍心自己在乡下地龙也没的屋子里睡觉吗?
  想着庭院凉风吹进屋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薄衣衫,掩窗时忽觉不能再这么候下去,当教人送封信回去才是……
  想着便寻来取火又点两根蜡烛,找着笔墨纸张写起信来。可一想起府上那位拗王爷就不知说些什么好,干脆先与椿娘写了封信。
  那日他被父王的人捉起来时椿娘许还在睡梦中,一觉醒来他人就不在王府了恐是要背地里哭的。
  写完后又想着给太后娘娘写了封信,也不知他走后这么些日子有人陪她听曲么?宫里的穗儿听话么?
  后又想到宁以南、以北兄弟二人,写下一封,又给宫里景和、景随几人写了信,虽他是因景随才来的若榴,可终归是他做得不好。
  如是滔滔写了近三十页信纸,才想到本意是要给他父王写的,落笔时却只有硬生生几行问候,再便是问他几时派人接自己回去……
  罢了将几封信分好,吹灯上了床,琢磨起如何将信送回京城。
  岂知翌日一早机会就送来了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短小,但是是个“七分甜预警”!(翻滚.gif)等我12号放假就会变回3000字章节的~
  景深(开始记仇):她竟然学了我的话劝别人去,还敢踢我!
 
 
第15章 小皂荚
  清早在院里倒水的景深听见外头驴子叫了两声,放好东西推门出去,直直撞见李元,李元见他时手滞愣下尔后清咳一声。
  景深叫了声人,见驴车上堆着几筐的石榴,红彤彤的,想必这就是小姑娘说的最后一回摘下的石榴了,遂问李元道:“李叔可是要去县里?”
  “嗯,景小少年可是有东西要我带?”
  景深摇摇头:“我想搭您的车,和你一道去,可好?”
  说来他来时都未在襄云县里停留过,阿溟那时候直接将他带来了若榴。
  李元偏偏头,似是在想,尔后爽朗笑道:“成,你等我将院里剩的两筐石榴搬来车上。”
  景深笑道:“我帮您。”
  “不用了,你在院外等就是。”李元当即回绝了他。
  他也想起自己什么都未收拾,便又折回屋里将写好的信收好,又到夏意屋前几步远处停下叫她。
  半晌也没听回音,他便急了,正迟疑着要不要推门时就听身后传来甜润的声音问:“你起了呀?”
  他转过身,她正抱着个小提匣定睛看他。
  “你出去了?”
  “我一早便去芝婆婆家了,将绣好的凤仙交给她,她给我们热了几个馒头呢。”说着她将提匣顿在桌上,揭开食盒,“还热着呢,这两个是给你的。”
  “嗯。”他拿了两个馒头,正要给她说去县里的话时,李叔便来院前叫他。
  “景小少年,可以走了。”
  “走?你要去县里?”夏意仰头问他。
  “嗯,有事要办。”他答完她,转而露出个笑来,“可想一道去?”
  想来她也少去县里罢?
  果真小姑娘一听便被吸引了,转转眸子:“可爹爹不许我四处乱跑的。”
  “哪儿是乱跑,我们是随李叔去的。”
  “可不与爹爹说,他会生气的。”
  “先生还与你生过气?”他颇为不信地问,先生分明对小丫头好得很。
  夏意点点头,夏天买闲书时他就生过气的。
  “那好罢,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了。”他说着故意垂眸看看她,见她将手上的白面馒头揪了块下来,蹙着眉头可爱得紧。
  说着就绕过她,夏意忙叫住他人,低声咕哝道:“我也想去。”
  硬是将唇边的梨涡儿都愁没了,景深又宽慰并怂恿起她:“我们比先生回得早,近来午间还不用去学堂,只消求求李叔,先生定不会晓得的。”
  夏意将提匣收到庖厨里去,口里衔着个馒头兴致盎然地跑出来,声音含糊道:“那我们走罢!”
  “你是小狗儿变得么?”他见她衔着馒头,果断笑话她,“不对,你是螃蟹变得,总爱横着走。”
  她也不恼,取了馒头解释道:“方才不是开心么,还得关门才衔着的。”
  李元守着驴车,等来的却是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地央他别与夏先生说,他不禁磨,三两句便一跺脚答应了他们。
  驴子驮着个汉子,慢吞吞地拖着车,两个小的坐在驴车后头,脚蜷缩在四五筐石榴间,对坐着吃馒头,夏意还欣然将早上芝婆婆夸她的话说了遍给景深。
  “芝婆婆说她从未想过是我画的不好的缘故……”说到这儿她理理裙摆,微扁了扁嘴,“她还说从前没细看,今儿才发现我画的没你画的一半好看。”
  景深听这话乐了,心头颇为自豪,口上也直言:“不过才画了朵花儿就不及我一半,改日给你画上幅山水画来,岂不是一半也不及了?”
  她不顾丑地朝他蹙蹙鼻尖,又睁大眼问他:“那你还帮我画么?”
  “自是帮的,你想教我画什么?”
  “画豆棚、瓜棚、荷塘,还有稀罕花草、一些虫子……你画得好看的全都行。”
  她倒是不挑剔。只是什么瓜棚豆棚,他在京中几时见过,更遑论给她画出来,不过别的他随意画些倒是无妨,应承了她。
  “前几日我在屋上看见了屋后小山上的柿子,之后画了幅柿林图,回去我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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