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甜院——樱桃煎
时间:2018-09-15 08:05:28

  她指指山上的石榴:“你来晚了几日,八月的时候坠得满了,好看得紧,你现在看的是摘过几回的呢,等这个月再摘一次去县里卖了,十月便终了。”
  她说着说着便想起家里树上还剩几颗石榴,改日得让爹爹打下来。
  他兴致勃勃地问:“你与我说说,这满山石榴树有几棵是你家的?”
  夏意眨巴眨巴眼:“你不知道么,我家只有一颗石榴树。”
  便是院里那棵。
  景深语塞。这……还真是贫苦人家。
  往后等他回去,定教人送用不完的金银来,要是夏先生澹泊不肯收它,他便全交给小姑娘,买衣裳首饰甚么的。
  想到这儿,他看去夏意,她头上什么也没有,只一根光溜溜的木簪子在……软白耳垂上更没什么挂饰了,便连耳洞都没的。
  “你在看什么?”
  景深回神来,才觉察自己看得呆了,忙伸长手去她头上拨弄下,一本正经笑道:“有只又大又丑的虫。”
  “啊?”她惊呼,“给我瞧瞧看。”
  “丢进河里了。”
  见她露出颇为遗憾的神色,他偏过头去低笑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儿突然很想让小世子陪媳妇打耳洞……等冬天吧,耳朵冻冻了就可以操作了。
  这十来天过得太煎熬了,今天考完或许可以稍微喘息一下(._.)然后就只剩三堂考试了……
 
 
第9章 低头笑
  日头渐高,回去路上木盆便要比来时沉得多。
  走至一棵榆树底下时,景深转头看了看夏意,出言问:“可觉得沉,不若我帮你——”
  目光落到她怀里一盆粉蓝时,他的话也尽于此,耳根倏地不自在地热了,于是话语转成别的:“不若我帮你装棒槌。”
  “不重的,我自己就好。”她还记得告诫过自己的话,不能教人惯坏来。
  景深闻言不在意地点点头,安闲抱着大木盆走在乡间路上。去吴百顺家还过棒槌回了院里,将衣裳晾好在梧桐树和井亭间。
  看着晾了一排的衣裳,景深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夏意见了后也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景深睇她一眼,边问手上还学她掸了掸衣裳。
  “我也不省得,就是瞧见你笑我也想笑了。”
  景深笑得更开了,低眉问:“难道你见谁笑都会跟着笑?”
  夏意一手拽着晾晒的衣,垂眸细思会儿才认真答他:“好似是的。”
  说完又是一笑,景深对着她的笑摸了摸后脑勺,不知怎地,总觉得她笑起来有些眼熟。
  秋阳钻过梧桐疏叶,照在两排衣裳上,景深跟在夏意身后钻出来,再望一眼自己辛勤一早的成果,忽然问:“怎不见你替先生洗衣裳?”
  正蹲身扫木盆的人道:“爹爹说他是男人家,不能将衣裳丢给姑娘洗的。”说着笑兮兮仰头,指着梧桐树下,“爹爹每回都坐在这儿自己搓衣裳呢。”
  景深看去梧桐树下,似乎看见了先生风轻云淡洗衣裳的场景,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笑意便僵住,他……他方才在河边洗衣裳时,也不知滑稽不滑稽。
  双手揉了把脸。手上还带着皂荚的清香,心下又盼一回早些回京的事。
  “快晌午了,我们该走了。”她收好木盆便催他出了院。
  路过吴百顺家门前时,夏意放慢了步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叫他声。
  “嗯?”
  “早间和你怄气是我不好……”
  她怎么又胡乱认错?景深垂着眼看她,笑:“哪处不好了?”
  夏意抿唇笑,不提哪儿不好,而是说:“其实我也不喜欢阿双娘的,可我喜欢阿双姐姐。”
  “我怎没见过她?”
  她叹叹气:“她前两年便去京城了。”
  “去京城作何?只她一个姑娘家?”
  “她说是和县里一位阿姊一道去的,去做丫鬟呢……”她说完甩甩脑袋,“不提这个。”
  “那提什么?”
  “提——”她拖长尾音思索会儿,“就提你为何不去学堂念书罢?你在家也没功课么?”
  景深挑眉,怎说来这事上头?只得斟酌下答她:“在家时自是有的,不过不爱学罢了。”
  “噢,我省得了,你爹爹生气撵你可也是为了这个?”
  阿宝三天两头地惹李叔生气,皆是因为他不爱念书。
  “不全是,我来这儿多半是因为狩猎时弄丢了我堂弟。”
  “啊,如今可找着了?”
  看她惊恐模样,他抓抓耳:“当日便找着了,不过仍免不了被罚的。”
  “那你爹爹几时才准你回去?”
  “唔……过段时候罢。”这事说来着实怪的,当初来若榴的马车上阿溟替了十六,原以为是父王派来来若榴看他的,不料将他送到这儿便走了,也没说句甚么时候再来接他的话。
  她忍不住提议:“不若你与我爹爹学罢,我爹爹学问很好的,等你和易寔一样聪明了,你爹爹也不会总和你生气了。”
  话音还未落,少年便接了过去,不悦问道:“你怎知我不及他聪明?”
  夏意一怔,嗫嚅道:“你比他小,又不爱念书,便以为……你考过县试了么?考了第几?”
  “小小年纪,却是迂腐,谁说我要考那些了?”
  “念书不就是为了考功名么?”她看的《志怪潭》里每个书生都是要去赶考的。
  “哼,若是这样,先生为何不考功名去?”
  “爹爹?爹爹要教书的呀。”
  “……”可真有道理,他接不住小姑娘单纯到显得蠢笨的话,阔步丢开她。
  她小跑着跟上他:“所以你为何不念书?为何不考试?”
  还能为何,不过我有王位继承,他们没有罢了。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他便信口扯了句来:“我不及易寔聪明,他考得定比我好,我又何苦学。”
  听到这与前言不搭的话,她思索片刻,决计安慰他,“你才不到十六,若努力些赶上他也是可能的。”
  景深信步走着,不骗人,他现在牙疼,真是一点也不想听她说话。
  ***
  再从悬杪堂出来时,他才因先生的一顿饭菜消了气,还教他看见只肥猫儿,就躺在学堂外林径旁。
  “谁家的猫儿,比人还胖。”
  “富贵叔的猫儿,总爱乱跑。”
  景深听着便要去挠猫儿,她拦住他:“这只猫儿挠过好些人的,你才头回见它,当心些。”
  大橘猫懒洋洋掀了掀眼皮,看见两人后悠悠起身,慢吞吞走开。
  “你去看你的玩伴儿罢,我自己玩上会儿就回去。”
  因早间易小满的事,夏意要往里正家里去,她不放心地与他道:“那你今日不许与人起争执。”
  景深:“……”她今日总气他。
  又见夏意指指自己的眼角,轻轻柔柔与他道:“有了伤便不好看了。”
  轻巧一句落在景深耳里,他瞬时乖顺地点了点头:“你放心罢,我只玩会儿就回去。”
  她得了允诺这才走,站在原地的景深沉思片刻。好似……是他比她大上一岁罢?怎么沦落到要听一个小姑娘话的地步。
  好在他没忘了那只猫儿,惆怅了一小会儿便替上了玩心,掉头跟上猫儿的步伐,一步两步……走了许久猫儿回头看他眼,又调转身回去。
  他乐此不疲,猫儿只不时回头看它眼,几番后或是惹恼了它,总算改了懒洋洋的姿态拔腿跑起来,只是没跑几步又停下来。
  景深不紧不慢地跟上,总算将猫儿逼的倦了,就地倒在了一户人家墙外。
  “哼,长得丑脾气还怪。”说着朝它颈下挠,挠下几根猫毛……
  丑就算了,脾气怪也无碍,竟还掉毛。摸着也还行,只是脏了些,有几处毛都打了结,想着他拍拍大橘猫的脑袋:“傻猫,也不知自己打理打理么。”
  像皇奶奶宫里的穗儿,毛又顺又齐整干净,摸着也舒服。皇奶奶常说这许多孙儿里头,就他最孝顺,常陪她听戏……事实上他哪儿是想听戏,不过是想呼呼穗儿,如今想来实是不孝了,也不知他离了京还有人陪她老人家听戏么?
  肥猫脑袋端的被人给拍了,凶巴巴儿地“喵”上一声,景深乐了,又去戳它尖耳朵。
  “别碰它!”忽然有人这么叫了声。
  景深没教示威的猫儿吓着,却是教这声吓得缩回手,还险些得一个趔趄。
  转去见墙角处一人探出脑袋来,一个面容清癯约莫才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脸色苍白地盯着墙边,又说一遍:“当心别碰它,它会挠人的。”
  景深想起方才夏意提醒他的话,猜测他也是被挠过的人,面上露出丝尴尬,一个大男人怎会怕猫怕到这地步?
  “小少年,过来。”
  “大叔,这猫儿乖得很,不挠人也不咬人。”他说着又摸摸橘猫脑袋顶。
  那男人还要说话时柴门“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后就听一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我说听见有人闹,原是你,可别待在我家外头——”
  阿全娘刚嚷完墙角处立着的男人,准备骂蹲在墙外的人时却发现是景深,脸色微变:“是你啊小少年,来屋里坐坐么?中午烙的大饼还有些……”
  头回她来院里道歉时景深便觉得怪了,今儿她还是这殷勤态度,他不多疑才是奇事儿,心下警惕地摇摇头。
  “小少年,外头那人啊——”她打住了话,指了指脑袋又摇摇头。
  景深大致看明白了这动作,她大致是说那人失了神志,是个疯的?
  等妇人掩了柴扉,他再看去墙角时人已经不在了,猫也趁这空档走出几步远了。
  他此时无心追猫,又琢磨起阿全娘对他变化莫测的态度,想来想去不外乎三种情况。
  一便是她当真觉得自己做得错了,不过这话他可不信。
  二则是她实则是存了坏心思的,待他不哪般防备时再解决了自己,不过这话他更不信了,一个乡村野妇哪儿有这拐弯抹角的手段,何况他不过是打了几下他儿子,那阿全皮分明是个皮实禁打的。
  最后便是她有所畏惧……可她头一日能将他骂成那样,又有什么能教她怕的呢?
  好罢,他还是想不透彻。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再带上景深一起去。”
  嗯?
  景深顿住步子,退回半步朝大敞着院里看,夏意正和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姑娘说这话,脸上笑意颇深。
  若榴可真小,随意走走也能见着她,还听见她说要带他去……去哪儿?
  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时,余光瞥见两个妇人抱着衣裳朝他来,他只好走过院门,等那两个妇人进了院子才又折回去听里头动静。
  “死丫头,教你洗衣裳你腿抽抽,玩起来倒精神了。”
  “娘,是真的疼!”
  “腿疼手总不疼,去把菜淘了,你二叔屋前的石桌子扑了那一层灰总能擦擦。”
  “欸,我再坐会儿就去,奶奶还在屋头睡,娘你声音小些。”
  夏意见小满这么顶了句嘴,又笑起来,景深听了,也低头笑了。
  “咳。”身后传来声低沉的咳嗽声。
  景深回头,一丈远外立着个青衫少年。这不是那个“比他聪明”的易寔么?
  “景兄弟怎不进去?”易寔带着清浅笑意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嫉妒景深,不好好念书还有王位继承!我就不一样了,不好好念书期末就会凉。——by凉透了的樱桃煎(←大概会很好吃叭)
  咳,下面的小剧场可能引起不适——
  易寔:(浅笑)
  夏先生:(浅笑)好孩子,是我学生。
  易寔:(浅笑着试探)那您女婿的位置?
  突然出现的景深:(浅笑)
 
 
第10章 瓦声新
  易寔爹娘不过是相貌普通的乡人,他却会生,将他爹娘身上生得好的地方都拣了来,模样甚至比小满还清秀些,看便知是个温润的。
  听他说起话来,也有先生的影子,景深想这人若是在京中,单凭通身气度也是会被孟大人赞句才俊罢?
  一时间他竟也觉得小姑娘夸得没错来,在这样的人面前怎能驳了自己颜面去,故将满脸的笑意收敛些来,也作深沉貌答他:“我只偶然路过……”
  易寔眸中似乎带着些笑意,又问:“景兄弟可要进去?”
  一口一个景兄弟叫得景兄弟颇有些不适,僵着声:“便不了。”
  少年便冲他颔了颔首绕过他进院里去。
  “三哥?你咋这早就回来了?”
  “先生考作文章,写得快便先回来了。”
  景深听着又看进院里去,易寔背对着他,却看得出他朝小满边上的夏意看去,不准还笑了笑。
  “你怎不叫人进来?”
  夏意迷茫问他:“叫谁进来?”
  “住你家中的小少年。”
  “景深?他在外头?”
  屋外听着的景深暗自咬牙,缩回脑袋,心下懊恼这等畏缩姿态怎教他看了去。
  “咦,真是你,你不是要走走么?”夏意扶着门框,探身打量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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