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青帷
时间:2018-09-17 09:31:21

  二人说是合作,可他到底是外男,跟李述正经见面的机会少的可怜。
  沈孝攥了攥掌心,对目前的状况很不满意。
  他抬眼看着七皇子道,”您确实不好常去拜访,但七皇子妃倒可以常去平阳公主府。女眷交往,也并不惹人显眼,更何况公主养病,弟媳常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前两个月您都在积攒实力,接触人脉,用到公主的地方不多。可如果推举桂直,那您就开始招眼了。公主聪敏,又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常去听她的意见是有好处的。“
  沈孝的表情非常严肃,非常正经,非常克制,仿佛心里头一点私念都没有,就全是伟光正地为了七皇子着想。
  不过——七皇子妃探望完李述,您别忘了给我通通气儿啊,好让我也知道她最近在府上都干嘛呢。
  李勤自然从善如流,忙称”是“。
  说罢话,沈孝就先离开了。他在朝中事情很多,近来忙得脚不沾地。
  沈孝走后,李勤自己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下完了一盘棋。
  他很欣赏沈孝,那确实是一个大才,以后若他真能登上帝位,他一定会重用沈孝。
  只是,有件事李勤却想不通——沈孝那样的人,怎么会和平阳皇姐合作?
  他们二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虽说二人都一样冷淡,一样聪敏,一样谋朝政,目的相同,可他们的手段却完全不同。
  平阳皇姐谋朝政,善出偏招奇招,而且手段比较狠辣。之前给太子谋划的‘以粮代钱’一事,利用关中大旱,不顾百姓饥渴,就是要把二皇子往死路上逼。
  她的手段都是阴谋,善于给人挖坑。
  可沈孝不同。
  沈孝讲究大道直行,当初沈孝刚开始做官就弹劾李述,固然是为了出头,可李述不问旱情,也确实该被弹劾。沈孝就是这种人,纵然他要争权夺利,可他做的都是阳谋,给七皇子出主意,也不建议他跟谁结党营私,甚至捧一个桂直上去,都只是因为桂直有才干,而非是为了拉拢人心。
  这简直是不可弥合的价值观的差距:平阳皇姐的眼睛里只盯着权力,可沈孝在权力之余,却有更多要坚守的东西。
  毕竟李述从出生起就活在暗处,可沈孝却迎着阳光往前走。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那么……这样毫无缝隙的合作,又能持续多久?
  李勤要做君主,自然要更多考虑臣下之间的权衡。这二人以后若爆发冲突了,他又该如何去调和,才能不让这艘船沉下去?
  李勤皱紧了眉头,落子棋盘,开始思索。
 
 
第62章 
  # 62
  三日后, 东宫。
  自从关中大旱, 以粮代钱开始后,太子就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桩桩件件没有顺心的事情。
  征粮那件事,李述背叛了他,自己也被父皇训斥。
  又因为李述坠崖一事, 他也失了兵部, 就连崔进之也因和离一事很长一段时间心神不属,经常都不去官署应卯。
  如今倒好,老二还没打压下去呢, 老七又忽然窜出来了,把一个桂直塞进了户部。
  昨日父皇夸老七的话还响在他耳畔,”有空你也学学你七弟,做事沉静一些, 别整日想着跟哪家拉扯来往!“
  跟七弟学?他是太子,他犯得着跟一个庶出的去学!
  太子进了宫殿侧间,伸手端起茶盏要喝茶, 可茶到嘴边,却被他一把掼在了地上!
  真是流年不利!
  太子咬牙切齿, 满心都是嫉恨。
  万不能让老七势力壮大,要趁着他如今刚冒头, 就把他打压下去。不然再来一个老二,这朝堂上还有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太子目光转为阴狠,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凑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门外小黄门进来禀报,说河南道来信了。
  信使一路从河南道疾驰入了长安,日夜不停地赶马,大腿都磨出了一层血泡,身上被雨水浇透了,混着腿上的血泡,稀释的血水就滴滴答答落在东宫的光滑如镜的地上。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殿下!黄河……黄河出事了!“
  太子蹭一声就站了起来,顿时就把七皇子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黄河出事,那可是流民遍野的事情。若是这样……不用哪个皇子来争,父皇就主动能把他从东宫里拎出去!
  信使从怀里连忙掏出一封牛皮纸包着的信封来,小黄门连忙接过,躬身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后紧紧捏着纸张,一张薄薄信纸要被他捏碎。他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就成了一个恐慌而诡异的音调,”快!快叫崔进之进宫!“
  *
  李述在府里窝了整整两个月,除了动用暗线替七皇子打听了桂直之外,其他也没费什么心思。
  没办法,谁让沈大人太能干。
  她本来都做好带伤冲锋上前线的准备了,没成想沈大人袖手之间动风云,先是暗中给七皇子拉了不少寒门的有才之士,然后又让七皇子推荐桂直入户部,这件事让老七在父皇面前长了大脸,还得了百匹绸缎的赏赐。
  李述无奈地想,貌似有了沈孝,她什么事都不做,就能安享晚年了。
  想谁谁就到,李述刚琢磨着沈孝,没想到目光向下一瞟,就看到沈孝那顶四人抬的轿子正正好好停在仙客来外头。
  轿帘一掀,沈孝一身常服,进了仙客来。
  李述笑了笑,扬手叫红螺过来,”去看看沈大人来这儿干什么呢?没正事的话让他过来。“
  事实上沈大人今日来此,还真没有任何正事,纯粹来消磨时光的。
  一个户部的空缺引起了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执,再加上连日的暴雨,门下省天天都是折子,人人忙得脚不沾地,沈孝连轴转了多少天,就连睡觉都在门下省客房里囫囵地睡。
  好不容易今日休沐,同僚都连忙回家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疏散筋骨去了,唯独沈孝回了府邸,想说补个觉吧,半天又睡不着;看会儿书吧,也看不进去。
  左右都觉得闲得慌。
  于是他决定,出门转转。
  可长安城这么大,能转悠的地方多了去了,大人您总得有个目的地。咱们是去烧香拜佛,还是去寻花问柳?
  沈孝坐在轿子里,对侍从半天憋出了三个字,“仙客来。”
  仿佛这三个字是天机不可说,一说出来就泄露了他心里的秘密。
  好嘞,大人要去仙客来吃饭。
  于是一顶轿子抬着他转过三五街巷,慢悠悠就来到了仙客来。
  这会儿沈孝站在鎏金的仙客来大门口,却踟蹰着不想进去。
  如今这时间尴尬,是吃午膳嫌晚,吃晚膳嫌早。沈孝暗骂自己,他怎么就挑了个错时候。
  这时候她应该不会在的。
  他难道要一直在这儿等到晚上?
  可晚上她如果也不来吃饭呢?
  这一天岂不是白消磨过去了。
  沈孝心中转过一万个念头,店小二哈腰躬身地腰都酸了,沈孝这才下定决心往里走。
  谁知刚迈步上了三楼,迎面就看见金玉阁外头一溜儿站了七八个侍卫。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就漏了半拍。
  她在府里窝了两个月,可终于肯出门了。沈孝竟有些怨念地想,不是说好要合作的,合作的人不见面算怎么回事。
  沈孝正想着,房门忽然从里面悄么声儿的打开,常跟着她的那个侍女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沈大人,公主有请。”
  于是方才那点怨念立刻就消散了。
  好歹她还知道主动请他。沈孝颇骄矜地想,她指不定也想着他呢。
  沈孝进来的时候,李述刚吃过饭不久。
  她近来手伤刚好,难得不用被人当成婴儿喂饭吃,故今日来仙客来大快朵颐了一番。
  因吃得略饱,沈孝进屋时她也懒得站起来,反正都是熟人,多年前都坦诚相见过,如今还讲究什么礼节。李述斜斜靠在窗边罗汉榻的迎枕上,只懒懒点了点头,”沈大人来了。“
  窗外还是连绵的雨,天气还是阴沉,她就那样懒洋洋地窝在那里,沈孝却顿时觉得天朗气清。
  他唇畔带笑,”公主,许久不见。“然后走了过来。
  沈孝一张肃冷面庞难得无事就笑,李述因此挑眉,”不就是七弟得了父皇一句夸,你就这么高兴。“
  她以为沈孝是为了昨日李勤推举桂直,被父皇夸赞一事而高兴。
  父皇当庭还赏了老七百匹绸缎。
  虽说百匹是小赏赐,但对于李勤这样低调的人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好吧,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述举起手中茶杯,以一个敬酒的姿势对沈孝举了举,“这都是沈大人的功劳。”
  沈孝看她如今饮茶不饮酒,唇上笑意更浓。
  她还是挺听话的嘛,不让喝酒就不喝酒。那估计这两个月也没在府里乱来。
  他也不否认李述的猜测,“臣是高兴。”
  见到她,虽无事都觉得高兴。
  李述动了动身子,靠迎枕更舒服些,问道,“我听说太子被父皇训了一通?”
  她虽然消息广暗线多,但手也没能伸进父皇身边去,因此含元殿很多事都是二手消息。
  沈孝点头,目光中竟都有几分轻蔑,“太子想往户部塞世家的人,奈何跟桂直相比,太子举荐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算。皇上就差把七皇子的折子甩在太子脸上了,训斥太子,说七皇子都能看到的人,太子怎么眼睛就看不到。让太子学一学七皇子沉静睿智。”
  李述听了就冷笑一声,“他要是能学就怪了。他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身边都是世家豪门,眼睛都长到天上去,根本不往地下看。”
  李述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茶盏,目光很冷,“别人对他而言,不就是他手底下的一条狗。”
  沈孝盯着她的手。金玉阁给她供的都是上好的用品,细白的茶盏薄如纸,隐隐透着茶盏内只剩一半的淡黄色茶水。
  她摸着茶盏的动作很慢,落在沈孝眼里,反而像是抚摸一般,更兼茶盏瓷胎细腻有如人的肌肤,她的动作就更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沈孝近来总是梦见三年前那一夜。
  她坐在他身上,低下头来俯视着他。因喝了酒,她一双眼亮如星辰,可同时又遮了一层蒙蒙的水雾,仿佛是清醒,仿佛又是不清醒。
  她凑得更近,呼出的气息中有淡淡酒气。带着醉意,皱着眉,好像在艰难地辨识他究竟是谁,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脸,从眼睫到鼻子到下巴。
  沈孝闻着她的气息,觉得自己的神识都染上了醉意。他忽然伸手,握住她一双手,让那双手蜿蜒向下。
  ……
  “沈孝?”
  “沈孝?”
  沈孝猛然回过神来,对面李述皱眉盯着他,”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沈孝轰一声脸都红炸了,连忙捞起一盏茶,热气氤氲起来,勉强掩饰了他的神色,”没……没什么。“
  李述盯着沈孝,没好意思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再重复一遍。
  可她是真的觉得沈孝脑子有点问题。沈大人确实是聪明人,可就是爱走神了点,在她面前动不动魂游天外。
  这种人怎么上朝,难道跟父皇说政事的时候,还要父皇把他叫醒?
  沈孝收了心思,忙道,“刚公主问什么,我没听清。”
  李述不满地盯了沈孝一眼,沈孝避开她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光。李述这才道,“我说,太子心眼小,恐怕要给七弟穿小鞋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沈孝不急不缓,“不用担心,河南道暴雨,光是黄河就能让太子和工部自顾不暇。”
  “至于下一步,还是待时而动四个字。有机会就抓住,没有机会就蛰伏。”
  说起政事来,他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正说着话,忽然门口有些响动,红螺连忙过去开门,片刻后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过来了,递给了李述。
  李述接过一看,忽然道,“机会已经来了。恐怕太子已经自顾不暇了。”
  李述将手中纸条递给了沈孝,沈孝看到上面是草草几个字,“崔午时入东宫,未时离长安。”
  李述捏紧了手。
  自从和离后,崔进之被夺了兵部的职位,但太子保他,他又因为之前督工永通渠有功,因此平调进了工部做左侍郎。、
  工部左侍郎忽然离开长安城,近来就是黄河不安生,崔进之还能干什么去?
  但黄河到底出事了吗?兴许崔进之只是去按例巡视,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一定有事,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谁知道沈孝捏着手中纸条,先没去想东宫或黄河的事,他脑子里第一个反映出来的念头竟然是——
  她竟然还这么关注崔进之!
  这念头刚转出来,沈孝的嘴就不受控制一般,“你们不是和离了,你还关心他的动向?”
  李述听得就是一愣。
  怎……怎么这句话听着有点委屈的意思?
 
 
第63章 
  #63
  李述都有点傻了, 下意识就开始解释:”不, 我不是关心他……啊不我确实挺关心他的……“
  她当然关心崔进之,那可是政敌啊!
  对面沈孝一双黑沉的眸子直直就望了过来, 李述瞬间就有口难辩,”我说的不是‘那个’关心,而是‘那个’关心。“
  什么这个那个的。
  沈孝听得眉峰皱起, 李述恨不得咬断舌头,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慌了,嘴跟不上脑子。
  实在是沈孝这幅模样怪……可怜的。
  他眼睫低垂下去,盖住瞳中神色, 只见一道挺直鼻梁向下,勾勒出紧抿的薄唇。一副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模样。
  李述这才找回自己的口才:“崔进之是太子手下第一号能干实事的人!太子非常倚重崔进之,所以我才派人盯他。只要盯紧了崔进之,我们就能知道太子的很多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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