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也道:“是是,两个都是好的,只是迎儿主意大,这事还得问过她才行,俺们先把大哥的话放心里了,问了她再说。”不说答应,也不说不应。
待乔老爹一走,武松就道:“大哥别忙着应下这事,咱们家迎儿有成算,他们家那小子到底有没有出息现在还说不定呢,过两年再说不迟。”
翠莲也跟着点头,只要是有心结亲的,都等得起。
“这……都当上校尉了,得多出息了啊,怕是……铁定能当官儿了,俺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武大终究见识有限,以为一个最末流的散官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翠莲见武松脸色不好,忙拉了相公一把,劝道:“相公也别心急,咱们迎儿这样的好闺女不愁嫁。况且,旁的道理我不懂,但伤仲永却是晓得的,多少孩子小时候看着聪明伶俐,没两年就学坏了的多的是……不能现在看着他家小子好,就肯定他以后也会好。再说了,咱们得看看他待迎儿到底好是不好,年轻人心性不坚,过几日变个主意,他又在济南府,见的世面广,难保他……”
又问武松道:“二叔觉着可是这道理?”
武松点点头,也劝起哥哥来:“迎儿吃了恁多苦,就该让她多在家呆两年才是,他家小子年纪大,那是他家的事。”
武大这才跟着说“是”。
乔郓哥不知道,他本来想早一点定下来的亲事,就被翠莲和武松给“搅黄”了!
第77章 姚三
接下来几日, 有了郓哥儿拿回来的银票,乔老爹开始着手盖房子的事儿。
因他们家院子比武家还宽了一丈有余,现在只两间平房委实浪费, 就照着上回说好的, 将旧房子拆了,再将地基打得靠后面的清水河一些, 与迎儿家的保持同一水平面就可以了。
郓哥儿倒是想要再同她亲近亲近,但迎儿现在怕了他, 再不肯同他独处, 他爹又不时的使唤他这个, 使唤那个的,也就没工夫扰迎儿安宁了。
她终于有时间能够想想,自己对他, 到底是什么感觉。
立马成亲,她肯定是不愿的,但若要再说永远不嫁人的话,她又没以前的“理直气壮”了, 就像出家人一旦破了戒,连念经都显得心意不诚了。
正出神呢,突然有个小子跑进来, 在她面前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原来是姚二郎,不,现在改口叫姚二舅了,是他们家三小子, 比迎儿小两岁,惯是调皮的一个。
“丫头,快别发愣了,俺姑和姑父哪儿去了?”
迎儿见他跑得面红耳赤,像屁股着火了一般,忙递了一杯茶水与他,道:“先缓缓,歇口气再说。不过再提醒你一遍,请叫我姐姐。”
“去去去,这可等不得,天大的好事哩!”三小子见家里也没人,就嘀咕道:“俺先去铺子上的,也没见人,这时候能跑哪儿去。”
迎儿笑起来,她爹这几日可不得闲,铺子让刘二他们守着,翠莲以前无意间提过一嘴巴,说城外永福寺的斋饭味道不错,但逢初一十五都人满为患,又是周守备和县里好几家大户的家庙,要吃上一顿不容易,她就撺掇着她爹这几日陪翠莲去吃一顿。
她爹好容易开窍了,见一顿斋饭就让妻子开怀,居然就无师自通的带着她周边走了两日,今日去买农家养的老母鸡来炖,明日去打春芽来吃的,前日还回了阳谷县老家一趟,估摸着今日晌午就能到家了。
“俺爹娘去阳谷了,要待会儿才到家,有啥事你同我说,到时候我会转告他们的。”
三小子却又先不说事情,只一个劲的取笑她:“不得了不得了,武大老板这一会儿‘俺’,一会儿‘我’的南腔北调,果然是做大生意哩!”
迎儿脸一红,她自己都没发现这问题。以前她也说习惯“俺”了,好像是从和李瓶儿走近后,她也跟着人家自称“我”了,一时间居然混乱起来。
“不就个称呼嘛,你揪着干嘛,快说你家有啥大喜事了。”
“俺三叔回来了!”
迎儿:“哦,知道了,等等,你三叔?啥时候的事儿?”
“刚到家,俺爹让俺赶紧来叫你们家去哩,可威风了,他带了好多好多人,个个都是走镖的,比郓哥儿还壮,都快赶上你二叔了,还有好多好多箱笼,都是从老远的地方带回来的!”
迎儿大喜,她还生怕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改了姚三叔的命呢,现在回来可就好了!
好巧不巧的,武大和翠莲也到家了,一听这消息,衣裳也来不及换,只让狗儿看好家,三人就往四条巷去了。
此时的四条巷热闹非凡,与武大当日成婚也不差了,都是县里闻风而来的父老乡亲,见了武大家三口,都打趣道:“武大兄弟这亲可结对了,你小舅子的金银财宝十辆马车都不够拉的!”
果然,院里摆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口箱子,全是崭新的红木漆的,还站了几个彪形大汉守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武大心有惴惴,翠莲在袖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不怕,我三哥顶好的人,相公只消大大方方同他招呼便是。”
待进了屋,见姚家二老正抱着个男子哭得不可开交,二舅母见了翠莲,赶紧道:“妹子来的正好,好生劝劝爹娘,兄弟回来就好,可别哭坏了眼睛。”一面又亲自端了一盘蜜饯与迎儿,招呼她吃零嘴。
果然,抱头痛哭的三人这才稍微分开了些,翠莲携了武大上前,刚要招呼,那身形高大的男子也已经一把抱住翠莲,口里“妹子”“妹子”的叫着,叫过还“情不自禁”的用他脸颊碰了碰她两侧脸颊。
众人:……
三小子又对着迎儿挤眉弄眼起来。
迎儿惊诧得嘴都合不拢了:即便是亲兄妹,也该避避嫌吧,就这样……嗯,会不会不太好?
果然,翠莲挂着泪水的脸上就一愣,被臊得抬不起头来。
然而,姚三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一脸带笑的看着武大和迎儿。
二人忙上前,招呼“三哥”“三舅”。估计是将迎儿认成翠莲的亲生骨肉了,只说“多年未见,妹子的孩儿都这般大了”,姚三一把“熊抱”住她,同样的贴了贴脸颊,又从怀里掏出个织金的锦囊递与她,详细问她叫什么名儿,几岁了,可读过书……只是口音有些微的别扭。
迎儿受宠若惊,忙都一五一十答了。
一面答,才一面看清他长相。果然肤色黑得怕人,满脸的络腮胡,但好在刮得干干净净,衣裳也穿得有些怪,居然是分上下两截儿的。好好的长衫,硬被他分成上面一件带领儿还扣纽扣的衣裳,下.身却直接穿了裤子?!再披上个羊皮马甲,套上高筒的羊皮靴子……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得了得了,老三去外头都学了些啥礼节,你外甥女面皮薄,可别臊她了。”姚老太制止了他进一步“招呼”。
迎儿心下感动,老太太两辈子待她都挺好的,从不提她是自己的“半路”继孙女,字里行间都只当亲生的一般亲昵。
姚三这才大笑着放开她,又问兄弟姊妹现在都在做什么,哪家有了几个孩子,都读过书没有,听说妹婿是在县前开铺子的,又忙问开什么铺子。
武大按着媳妇儿教的,大大方方说道:“开了个炊饼铺子和打铁铺,勉强维持生计。”
姚三一听打铁,忙又问都打些什么,是用生铁还是铁石,一炉能炼多少斤,问得极其细致。
他们大人说大人的,几个小的就凑到一处,姚大舅家也是两个小子,五个小子并迎儿一个闺女,她从来都是“万叶丛中一点红”的待遇。
“嗨,三叔给了你啥?”
迎儿摸了摸那锦囊,是个圆溜溜的珠子之类的,不过看袋子就知道是好东西……铁定值不少钱!
“俺的是金元宝,你瞧。”那小子说着就背过人去,用袖子藏了一锭的金元宝给她瞧,哟呵!那可了不得,迎儿虽有了些积蓄,但还从未见过真正的金子呢,此时一见,果然是黄金灿灿发着光哩!
况且,财迷怎么能不打小算盘呢?她在心里火速的估量了一下,看大小是十两一锭的,这可相当于一百两的白银了!
亲娘耶,用一百两银子做见面礼……这位姚三舅可真豪!是真壕!
“你的是啥?”看了自个儿的,他也想看迎儿的。
迎儿本来也好奇,就偷偷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猫到门外去,背着众人拿出锦囊。三小子已经手快的一把抢过去,才看了一眼就叫起来:“呀!是夜明珠!”
众小伙伴都惊奇不已,闹着让他拿出来看,果然见是一颗李子大小的珠子,莹白如玉,却又发着一层浅绿色的光。
“咋连三叔也这样,都偏爱你,不行,俺要同你换!”说着就想揣起珠子,拿金元宝来换。
财迷迎儿哪里肯愿意,她虽不知道这珠子的价值,但她听说过,李瓶儿之所以这般有钱,就是当年从梁中书府上逃走时带了二十颗东洋大珠出来!虽不知她这颗是不是那样的,但绝对,肯定,铁定是值许多许多钱的!
她忙一把抢过来揣怀里,跑进去大人跟前,让他们再不敢来抢。
只听姚老太道:“你们先叙着,俺同翠莲去给你们做饭。”
武大忙拦道:“岳母快别忙活了,咱们好生说说话,饭就去迎客楼吃罢,迎儿,你跑得快,去订几桌上等的酒席去。”
果然,这话一出,众人看他都要更亲热些,这女婿就是会做人,给他们做面子!
迎儿应了一声,先找院里守着的大汉,寻到能做主的镖头,问清有三十来人后,心里有了谱,晓得要订几桌,这才踩了风火轮一样的跑上街。刚到县前大街,就遇到下值的武松,忙将事情说了,让他也一并来吃酒。她总觉着,这姚三舅和她二叔一定会有许多共同话题,一定会相处融洽。
果然,待二人见了面,一个是打虎英雄,又去过东京城见过贵人,一个是打小就出去闯荡,漂洋过海的见识不少,果然是相见恨晚,吃得醉醺醺的才各自回家。
原来姚三果然是出海了,前世她听过的传说也不准确,有说他是去了琉球的,有说是下了南洋的,还有说去了关外的……但实际是他去了西洋。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欧洲了。
第78章 惊喜
过了两天, 迎儿才知道,姚三舅这一回可了不得,带回来的可是他三十多年的全部资本了。
那日在院子里看见那几十个红木箱子, 不过是做给街坊看的。他真正带回来的钱, 光银票就得有五万两,更别说大多数都是暂时不好换钱的, 还没出手的名贵货物,像西洋的什么香料、皮革、海味和西洋参, 都还得再值这么个数。光作见面礼送她那颗珠子, 就值五百两银子呢!
他有这么大笔钱, 上辈子却只风光了一年多,就被西门庆给害死了。
这一回,迎儿一定要避免他再重蹈覆辙。
当然, 首先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阻断他和西门庆间的所谓“合作”,直接掐灭祸害的火星子。
这一日,估摸着姚家也将行李箱笼拾掇得差不多了, 迎儿就磨着翠莲带她回娘家,想同三舅商量一下,看他可愿意入伙他们家的打铁生意。这两个月, 随着春耕的来临,他们铺子里连着出了好几批货,还全是大单,已经赚到卖炊饼一年的钱了。
只是才到门口呢, 就见有个小厮坐院里喝茶,看着有点眼熟。
果然,翠莲才问她三哥在哪儿呢,姚老太就指着堂屋道:“县里西门大官人来了,说是要同你三哥谈什么合伙的事儿。”
迎儿心头一紧,莫非还是晚了一步?
翠莲皱眉:“他?三哥同他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做甚还放他进门来?”隐隐有点生气的感觉。
知道是他同武家的瓜葛,姚老太看了迎儿一眼,无奈道:“俺们都知道哩,只是他要找的是你三哥,又不是俺们,不好让你三哥才回来就得罪人的……”
迎儿理解的点点头,对西门庆这等小人,除非能有打他个永世不得翻身的把握,不然还真不能轻易得罪了去。年前,他女婿的舅舅刚成了县里团练,权势仅次于知县了,可把他张狂的。
母女俩帮着姚老太做饭,说了会儿话,才听见堂屋里有人说着话走出来。
迎儿从厨房小窗看出去,见三舅对面站了个穿紫衫的男子,正是半年不见的西门庆。听说家里吴月娘正同她闹着呢,自年前被众人撞破奸.情后,也不知是当场惊吓过度,还是他本来就吃药伤了根子,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总之他那玩意儿是不管用了。
吴月娘本就是他二婚老婆,年岁要小他七八岁,现在他“没用”了,妇人身后有两个哥哥撑腰,又风华正茂的,自不肯再守活寡……闹得就有点难看。
现在再见,只觉他精神气貌远不如前,不止气质愈发猥.琐了,就是两鬓的头发都带了银丝。
待他走了,迎儿才去寻三舅,知晓果然西门庆是来邀他合伙的。说是他在临清有关系,那大码头上的临清大酒楼正在寻转手之事,想要撺掇他一起入伙,将酒楼给顶下来。
迎儿一听这话就心动,只是——“他说的话怕做不得准,三舅别上了他的当。”
“哦?怎么说?”姚三颇有兴趣。
“三舅你想啊,那么大个酒楼要转手,整个临清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真能赚钱,哪里还轮得到咱们清河县的人?怕不是有什么缘由,在当地都转不出去……”
姚三哈哈一笑:“好丫头!还真让你说中了,他前日在街上就撺掇我了,当晚我就使了人去打听过,果然是有猫腻的。”到底是啥猫腻却又不说了。
迎儿被他引得心痒毛抓:“三舅快说来听听,到底是何缘故。”
“近半年来,码头上多了个叫牛二的坐地虎,日日使人上酒楼里找茬,他手下还养了不少粉头,都被他使去酒楼里拉客呢,坏了人家正经生意的名声,先前那家才做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