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昆山玉
时间:2018-09-22 09:45:51

  待听到年轻的镖师说这些孩子都是从那些人的箱子里搜出来时,各自分别惊呼起来:“原来那些人车子里真藏的有孩子!”
  消息打了个圈就传遍了整个商队。
  郑天南拍拍手,神情仍然很严肃地对身边另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道:“冯镖头,你先带着前十辆车走,我稍后就到。”又与江栋道:“江兄,你我相识多年,我也不与你客气。想请你帮个忙。”
  江栋却道:“若是你请我留下来倒也罢了,若是你请我先走,自不必提。”
  郑天南瞠目,苦笑着摇摇头:“数年不见,江兄心思依然灵敏得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江栋道:“那就照我说的办。事情原本是我这两个孽障引来,如今迫不得以牵累你,我已愧疚得很。那些山匪货物被焚烧,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我真的先走了,岂非猪狗不如?”
  郑天南道:“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他们一道留下来吧?”
  江栋这才将视线投入到两个孩子身上,冷声道:“只有请郑兄为我照料一二,待我处置完那些人之后,就马上追上来。”
  “阿爹!”
  江月儿听了半天,已经听明白江栋想干什么,不由焦急万分,握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
  江栋目光柔软片刻:“你们跟郑叔叔走,阿爹稍后就来。”
  江月儿还没说话,却听杜衍闷声道:“我不走。”
  他抬头直视着自己的养父,道:“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不能一走了之。”
  江月儿急道:“还有我,我也,唔——”颈后突然一阵剧痛,她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陷入了黑暗中。
  江栋收回手掌,将软倒的江月儿递给郑天南:“麻烦了。”
  他转身看向杜衍——这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投注的心血比自己亲身女儿还多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狠狠抽他几下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只好目光冰寒地盯住他:“你说得不错,这原本是你惹的麻烦,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杜衍一怔,江栋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入车队:“跟我来!”
  江栋从一个马车中找到一袋绳子,杜衍想起自己临行前配置的药物,从袖中掏出来,小跑着追上他:“阿叔,这是麻醉|剂,可以涂在箭头上。”
  江栋解了箭筒扔给他,一言不发地在树林间系上绳子,将他们作上伪装。
  他就像一个误穿了长袍的老猎人一样,熟练地打着绳结,不时还将耳朵贴上地面,只是闷头干活,并不回头看一眼。
  阿叔从来都没对他这样过……
  “阿叔。”
  杜衍刚开口,江栋先道:“你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说。既然知道这是你的麻烦,知道我们想现在最需要做什么吗?”
  “尽可能拖住那些人,让郑镖头他们走得更远些。”杜衍道。
  江栋看他一眼:惹了麻烦不是一味想躲,这是个好优点,但凡事太过,优点就不一定是优点了!孩子太有担当,也是个麻烦!
  林中草丛开始簌簌地动,江栋示意他伏下身子,不出片刻,果然看见那群之前的人咬在他们后面追了上来!
  杜衍的手心冒汗:为首的那人举着一把大砍刀,双眼赤红,凶相毕露!
  江栋“嗖”地一箭射了出去!
  五里山另外一头,严小二侧耳细听:“你们听见有没有声音?”
  一人摇摇头:“少爷,只有鸟叫的声音。”
  有一人犹疑着道:“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听上去,像是,惨叫!”
  他说着话,又一声惨叫从高空中传过来,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严小二打了下马:“都跟我去看看!”
  …………
  江月儿醒来时,身子颠簸得她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了位,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她还跟她阿爹说,要跟他一起呢,现在,她是在哪?
  “醒了?”祁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月儿翻身坐起,才发现她现在在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上,她的身边除了车夫和两个昏迷中的小孩就只有祁珏一人!
  “我阿爹呢?”
  祁珏道:“你阿爹稍后就来,你先跟我往——哎你干什么?”
  江月儿从马车中探出身体:“还有阿敬呢?”
  祁珏一怔:“阿敬?哦,你是说你那个哥哥吗?他跟你阿爹留下来拖住那些人。”
  江月儿揉了揉像要断掉一样的后颈,皱眉道:“我是我阿爹打晕的?”看见祁珏,后知后觉地才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你带我阿爹来找我的?你认识我阿爹?”
  祁珏在江月儿没醒来时就看了她许久:当这个小丫头只是跟自己有合作关系的画师时,她单身往金州去,祁珏非但不觉得她莽撞,还认为,她是个大胆又有趣的小姑娘。但当这个大胆又有趣的小姑娘成为了自己的世侄女时,那这件事可就一点也不有趣了。
  他板起脸,想使自己显得威严一些:“要不是我认识你阿爹,带着他来了,今天你们几个已经落到了那帮山匪的手里!你一个小姑娘,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什么人都不清楚,就敢随便招惹?”
  江月儿低下头:她马上就快成年了,今天的事情的确有他们考虑不周的情况。因此,对她阿爹,她就更愧疚了。
  “阿爹他这些天一定很担心我吧?”
  “当然!”祁珏道:“要不是我认识他很多年,他那个样子出现在达州街头,我差点以为他换了个人!你爹以前是个多洒脱的人,哪一天出门不把自己捯饬得漂亮干净?看看他为了找你,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吃好没睡好了!”
  江月儿被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阿爹他总不——”猛地闭嘴,差点说出来了!
  “总不什么?”祁珏追问道。
  江月儿怀疑地看他一眼:“祁叔叔,你说你是我阿爹很多年的朋友,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阿爹的朋友一向很多,可她对这个姓祁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祁珏不疑有他,道:“你自然不认识我。我与他有二十多年没见,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估计这辈子我们相见就难了。”
  “为什么?”江月儿追问道。
  祁珏叹口气:“有机会,还是你问问你阿爹吧,总归是他惹出来的事。”
  祁珏行商多年,哪有那么容易被江月儿一个小丫头把话套了去?
  两人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半天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暗暗骂对方一句“小狐狸/老狐狸”,只好转移了话题。
  但江月儿心里一直记挂着她阿爹的安全,祁珏便是想套她的话,她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慢慢转移了他说话的兴致。
  “总镖头,这些畜生们跑不动了,得歇会儿了。”车队里有人叫道。
  江月儿看见队头的令旗举了几下,车队猛地停了下来。
  这时,她车里的两个孩子也“哼”地一声,有一个微微挣动着手脚,醒了过来。
  江月儿把他的头扶起来:“你醒了?你饿不饿?渴不渴?”见那孩子神情警惕,忙与他道:“你之前被人贩子抓了,后来给我们救了,你可还记得?”
  那孩子辨认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姐姐,我想喝水。”
  江月儿给他喂了点水,又给了他半块饼子,他捧在手里狼吞虎咽地,一会儿就把那半个饼子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渴望地望着江月儿,还想要第二块,只是好像不敢开口的样子。
  江月儿道:“老镖爷说你饿了几天,第一顿不能吃太多。等会儿再吃,好吗?”
  那孩子神色有些失望,但乖乖地缩在一边,也没有再要。
  江月儿瞧着可怜,声音放软了些:“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啊?”
  孩子顿了顿,才小声道:“我叫吴庸,我是达州城的。”他们刚刚捉到的,果然是达州城那群人贩子。
  祁珏突然问道:“吴庸?那你认识吴康吗?”
  吴庸抬头望他一眼:“他是我爹。”
  祁珏失语片刻:吴康他认识,就是前段时间悬赏五千两银子找他儿子的达州城富商。作为大书商,祁珏不仅跟他认识,连他家的宴都赴过好多回,他的儿子他也都见过,可这个叫吴庸的小子,他是打哪冒出来的……
  总觉得这小子看上去有点怪。
  祁珏看了看他瘦得几乎快皮包骨头的样子,料想这样一个孩子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便没有戳穿他,微合起眼皮,想起心事来。
  江月儿不疑有他,拧了拧眉:“那我们不是往达州去的,这可怎么办?”
  孩子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像是生怕江月儿把他扔了一样:“姐姐。”
  祁珏道:“等我们到了安远县,将此事报请当地县令,请他们把孩子送回去即可。如果那些人的孩子大部分是从达州拐过来的话,到时候肯定要由差官返还回去的。”
  江月儿正要点头,衣襟突然被拽住,那孩子吓得脸色都白了:“姐姐,我不走,我跟着你。”
  江月儿劝道:“可他们是送你回家的呀,你不走,怎么回家呢?”
  吴庸却一个劲地摇头,恨不得缩进角落里:“有坏人,姐姐,我不走。”
  江月儿还待劝说,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她回头望去,竟是严小二骑着马追了上来:“月妹妹!月妹妹!”
  江月儿大吃一惊:严二哥绝对是她目前最怕见到的人!想到她跟阿敬临走前骗他的那一回,她真怕严二哥追上来打死她QAQ
  但还不等她藏起来,就看到了严小二身后身上染血的江栋!
  江月儿大惊失色跳下马车:“阿爹!”
  杜衍将江栋扶下马,道:“快找郑大叔要点金创药。”
  祁珏道:“我这有,江兄,你伤到哪了?”
  江栋勉力抬起眼皮,先安慰女儿一声:“没事,只是被砍了一刀在肩胛,血只是看着流得多,不疼的。”
  江月儿后悔不已:“阿爹,都是我不懂事,才害你这样。”
  郑天南已经赶到了,指挥众人道:“快把他抬上去先上药。”
  他一刀割开江栋的衣襟,江月儿看见那皮肉翻卷的一刀,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阿爹,对不起。”明明是她任性这一回,却害得父亲遭受血光之灾,这一刀,她宁愿砍在自己身上。
  杜衍没出声,却也是一副后悔不迭的神色。
  郑天南给江栋上了药,嘱咐众人几句话,道:“祁兄,你带着几个侄子侄女驾车先走,前面过了那道岗就是安远县,得快些给江兄找个郎中。”
  祁珏点头,严肃道:“我知道,都交给我了。你照顾好你的车队就是。”
  说完,坐上车夫的位置,扬鞭打了一下马:“驾!”
  …………
  江栋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血,知道他的伤已经得到了妥贴的救治。
  他动了动脑袋,看见女儿趴在床边,而养子就趴在他的旁边。
  这两个孩子,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明明见不到他们的时候,心里气得不得了,可现在看见了他们,又生不起气来了……只怕他们冷着饿着。
  他动了下身子,想把被子给女儿盖上,不想牵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一下便惊醒了江月儿,她抬起头,揉揉眼睛,往江栋的方向看了看,欣喜道:“阿爹,你醒了?”拐拐阿敬:“阿敬,我阿爹醒了!爹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江栋点点头,又摇摇头:“先不忙吃东西,你先把你们要偷偷出走的原因告诉给我。”
  江月儿看看杜衍,杜衍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江栋便叹了口气:“我自问我一向是个宽容开明的父亲,没想到,我的两个孩子背着我居然策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对家里不满到了要离家出走的程度,我还一点都没发现。枉我自诩聪明……”
  江月儿听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不是的,阿爹。我们这次出门,不是对家里不满。我们,是查到了阿敬阿爹的事,但是我怕我说了,让你们担心,就——”
  “你们偷偷跑了,我们就不担心了?”
  江栋温和的反问更让江月儿说不出话来:“不是的,我——”
  “我们还想查出来为什么月丫儿梦里会有那样的事,阿叔,你真的不准备告诉给我们吗?阿叔,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杜衍接口道。
  江栋有一会儿没说话。
  “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无解的。”他道:“我总觉得你们还小,这种事如果告诉给你们,也是无济于事的。既然事情因我而起,不应该影响到你们。”
  “可是,您已经影响到了。如果您再只字不提,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可能会遇到更大的难题,您想过吗?”杜衍道。
  “是啊。”江栋苦笑一声:“我埋怨你们瞒着我,这却是我身体力行地教导出来的。好吧,我把当年的那件事告诉你们。”
  江月儿紧张地捏了下拳头:这是她最想弄明白的事,从小到大她问了无数遍,阿爹终于肯说了!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牛家大姑娘急病死了的事吗?”
  江月儿没想到江栋是用了这样的旧事开的头,她点头:“记得。其实牛家大姑娘不是急病死了,她是被宋家老三摸进房里干了坏事自杀的。”
  江栋瞪向杜衍:“……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他是想用这件事来作为开头,没想到女儿早就知道了!这事牛家晦莫如深,他家也肯定不会乱说,女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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