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江南絮慌乱问道。她只觉得太子并没有喜欢江雪怡是件好事,却是从未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沈千容单手抵在桌面,食指轻扣着额头。好一会儿才抬眼颇是正经的看向她,“上他的床。”
“……”江南絮无比惊异的看着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羞窘的连带着发黄的脸颊都泛了明媚的红晕。
沈千容的模样却是仍旧严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目前太子府一正两侧是满的,你唯有上过他的床,进而做了他的妾侍,才能免了日后更多的陷阱,也算一个名正言顺。”
“可是……”江南絮局促的咬着唇,“我根本见不到他。”
沈千容面露疑虑,“你日常便候在太子妃身侧,怎会见不到太子?”
“他这几日一直在宫中同皇上商议国事,已经好些天不曾回府。”
沈千容眸光一闪,深知战事在即,她所等的这一道圣旨,也许已经在路上。
“无妨,他总会回府。”沈千容凝着她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不由得感叹,“你这脸是真的好看,吃了我的药,竟还能这般楚楚可怜。”
“好看有何用?”江南絮极是感伤。
“仍有一事。”沈千容略犹豫了会儿,终是不疾不徐的叮嘱她,“你必须时刻明白,你同你的那位太子妃姐姐和那些侧妃是不同的。即便是争风吃醋,也要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她们为了身份地位,你便要时刻考虑着他这个人。”
“你要懂得想他所想,思他所思。”
“你既真心为他,也为你自己,便要明白即便你做了妾侍仍是承不了他的爱,也承不起那些阴谋算计。”
“至于孩子……”沈千容轻呼一口气,“你若是觉得你能保住你自己和你的孩子性命无忧,那便随你。”
千阳临近将江南絮送走之前,江南絮看着她,终是垂首道了谢。“我很感谢你,但我仍然觉得,你是讨厌我的。”
沈千容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也可自己试试,去争,看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我只告诉你我的办法,不争。”
“为何要三年?”江南絮直直的看着她,似是仍心有不甘。
沈千容抿抿嘴,模样又是无辜又是狡黠。她转眼看向一侧的千阳,“送江小姐走。”
送走江南絮后,沈千容便睡下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千阳的敲门声。
沈千容勉强恢复些精神,喉咙里还是沙哑的困倦。“何事?”
门外却只传来两个字,“有客!”
沈千容闻言,陡然睁开眼,再无一丝困意。
第5章 同生同死
千阳将人请进门时,沈千容的姿态已然全然放松下来。只她懒懒的倚在桌前,眉眼间尽是倦态。
来人如一阵风的飞奔到沈千容跟前,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我可找到你了!”柳之祁于她对面坐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沈千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拇指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你找我何事?”
柳之祁不能不察觉她的冷清疏离,可他有求于人,又异常心虚,只好讪讪的笑笑,“我和梧秋的事……”
“柳公子!”沈千容陡然转过脸,面色上的笑意端是虚与委蛇,只怕面前之人看不明白那假笑。“昨日我被人随意丢在一个院子里,你们过了数个时辰才找到我。今日,我竭力隐藏,你用同样的时间找到我,这便是你的诚心?”
柳之祁愈发无言以对,面色窘迫恨不得遁地离去。可他费尽心思,如何能半途而废。顿了顿便站起身,双手抱拳,躬身而立,“我求你,赐我情花蛊!”
沈千容无比惊异的身子猛地后撤,偏又无路可退,如此,只得一眨不眨的凝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语气再不似平时轻快,姿态恭谦仿佛换了一个人。
沈千容愣怔许久才缓过神,微哑的嗓音泛着浓浓的慵懒。
“柳之祁,情花蛊不是这么用的。”当时,她特意让千阳露了消息给他,她会同沈家探亲的队伍一道来长安,不过是寻一条靠近叶阑青的路,不料,他竟也如此执念。
柳之祁听出她对他称谓的变化,全然不理会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只陡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只要你赐予我情花蛊,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柳之祁!”沈千容不由得加重了语音,“你们之间错过的这几年,你可曾想过,她为什么宁肯在街头卖包子也不肯多看你一眼?”
柳之祁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一会儿才沉重道,“这是她的骄傲,是她的自尊。”
“你既知道,为何又要勉为其难?”
柳之祁颇是落寞的垂下头,“所以,我来求你。”
沈千容瞧着他那般万般神伤的模样,不由得扬了扬唇角。末了,凝着他诧异的眼眸微弱的叹息一声,“柳之祁,你可曾相求?就像现在这般为了让我成全你,这般相求?”
柳之祁一怔,默然的摇摇头,“从未。”
他一贯是扬着下巴的,何曾求人?
沈千容伸手越过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你该低下头,况且,你们的时间大概不多了。”
“什么意思?”柳之祁惊异的瞧着她。“何谓时间不多了?”纵然求得心上人要费些时日,亦不该是时日不多的情形。
“战事在即。”沈千容不理会他的焦急,懒懒道,“儿女情长,自当暂时搁浅。”
“你……”柳之祁拧眉看着她。她的身上似乎总有千万谜团,他自以为撩开了一些,却是不曾想到后面还是雾霭重重,无得遇见真面目。
“你果真要陪他征战沙场?”柳之祁一脸探究。他初次听闻,对这女子自是万分敬佩,可也并未全然当真。
沈千容悠悠然,“如何?这便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可是……”柳之祁不能不蹙眉,“我……”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忍住,颇是疑虑道,“你既是蛊女,我……这话原本不该我来说,但是,你为何不给他下蛊,彼时他看上你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何必如此麻烦?沙场征战,刀剑无眼,你一个柔弱女子,可非儿戏?”原本,昨夜她昏睡去,叶阑青早已探过她的底。她的内力颇弱,仅是比寻常人强一些,顶多也不过是斗得过街上的流氓混混,却是万万不能与真正懂得武功之人相比。
沈千容无畏的笑笑,清丽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星闪烁。“因为我相信哪!我信我自己,终会让他爱上我。”
“可是……”柳之祁欣赏她的自信,敬佩她的姿态。但他仍是不解,哪有人放弃捷径偏要走那条波折万千的路呢?
“方才我说,‘这情花蛊可不是这般下的’你不听,我这就细细和你说一说。”柳之祁垂了垂下巴,只听她不疾不徐道,“这情花蛊虽说是有万般好,但它终归是蛊。是蛊便有不可避免的厉害。”
“这蛊,确然是一生一人。但却非心意之事。是被下此蛊者,一生都再碰不得旁的女子,男子如是。一生一人,同生同死,连折磨病痛都是感同身受。所以啊……”沈千容狡黠一笑,“我才不要给他下情花蛊,倘或他死了,我岂不是不能独活。”
柳之祁沉静许久,方才懵懵然道,“原是这般道理,竟是我会错意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已忘却了来之前还有另一人的叮嘱。
“是呀!”沈千容懒懒的托着一侧脸颊,“你同梧秋的问题,本就不是心意之事,下蛊本就是求而不得的强求,她心内本就有你,是不必如此麻烦的。现下,不过是她心气高了些,纵是落魄,也不能容忍自己就这般委身于人,如似怜悯。”
“是是是!”柳之祁连连应声,彻底醒过神来。“不能下,这蛊不能下。回头圣旨一下,我自是要同叶兄上战场的,彼时生死不由人,我怎能连累了她?”
沈千容满意的眨眨眼,可唇边的笑意还未曾溢出,困意就再次席卷而来。她正要开口送客,柳之祁便颇有眼力见的起身告辞,“我这便去找她,无论如何都要求她一个允准。”
沈千容送走了柳之祁,还未及关门,千阳就陡地立在门前,嗓音沉静冷清,“方才叶阑青也来了。”
沈千容惊异的看着他,还未及追问为何不事先告知于她。千阳已是垂眸冷冷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这是打过了!
沈千容琢磨着千阳语气里的那一丝不悦,陡然欢快的抚掌跳起,差一点,就要雀跃的原地转圈。“当真?”
千阳下意识间有些惊异沈千容换脸似的反应,却也不过瞬息间就又懂了。如此,便闷闷道,“当真!”
沈千容心情愉悦,似乎连困倦都弱了些。她之前还想过,兴许可以找机会试一试他们两个的身手,看谁更厉害一些。
果然,不愧是她瞧上的少年将军。
然她抬手关门,关至一半的时候陡然看着仍旧屹立不动的千阳,“怎么?可是他还说了什么?”
千阳终于抬起眼,那双长久以来都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眸,此时依旧漠然的瞧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他说,你到底是何人?”
“你回答了?”沈千容急促的追问,生怕他说错一个字。
千阳垂下眼,摇摇头。
沈千容深吸一口气,细白的手指抚在胸口,倒抽一口冷气。“……那便好。”
有些事,隐藏的太深,反而不好轻易暴露在阳光之下。
另一端的叶阑青,却是在回府后辗转难眠。
那个狡黠如狐狸的女子,同柳之祁说起战事,说起仅见过一面的梧秋小姐,甚至于,说起他们故意拖沓的相救,都是了然于心的淡然。
这样的女子,不得不让人惊慌。
可他不知为何,翻来覆去脑海里停留的却是她轻佻恣意的笑声,和那句不以为然的话语。
她说,“我才不要给他下情花蛊,倘或他死了,我岂不是不能独活。”
她分明是玩笑的语气,他亦没有当真。可心底到底是存了些疑虑,她为何不肯下情花蛊?那些借口或是真实,能说给柳之祁听,却不能让他拿来解决自己的疑虑。
这到底是为何?
叶阑青久久不能入眠,最后索性穿了衣裳,燃了烛火,翻了本旧书一字一字的看。烛光微弱,但仍将他的面目映得清晰。他将过了及冠之年,这会儿却是难得懒散,墨色长发垂在身后,亦能隐隐看出往日的少年模样。
天色将将泛白,他便拎了剑于院中挥舞。及至早饭的时间,父亲命人传唤,他才洗漱,收拾妥当,而后抵至父亲的院落。
这院落比他的还要破旧些,他提过不止一次修缮一番,但每每被父亲严词拒绝,他便收了心思。
“父亲!”叶阑青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得了允准方才坐在叶义一侧。
母亲早年过世,这家中除了父亲的那几房夫人,便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父亲惯常不与他一同吃饭,想来今日是有要事。
叶阑青吃罢饭,下人收拾了桌椅。叶义方才于门前负手而立,“你同陈小姐的婚事,该订下了。今日,我便命人上门提亲。”
“父亲!”叶阑青下意识叫的急,镇定了一下,方才直直的凝望着叶义的后背,“还望三思!”
叶义陡然转过脸,脸色明显沉了几分,“你这是不愿意?”叶阑青还从未如此违拗过他。
第6章 提亲
“父亲。”叶阑青迎上叶义的注视,沉着道,“陈学士草菅人命,孩儿认为不应当……”
“住口!”叶义冷喝,粗狂的面目满是不悦。“你当真瞧上那个蛊女了?”
叶阑青迅速应答,“孩儿没有!”
“那便好!”叶义眼眸微眯,怒气略略收敛,只异常冷硬的面颊仍是紧绷着。“这桩婚事是我同陈学士一早商议好的,岂容你来置喙?”
叶阑青紧抿着唇,终究是默认了。及至父亲命人抬了聘礼出门,他瞧着那耀眼的红色,方才默然的叹息了一声。也罢,他总要成家,他亦非柳之祁,心中还有心心念念的那个,因而娶了谁也并无太大的区别。彼时陈学士之事被人告发,他也能保那位陈小姐一个周全。
将军府距离学士府不过几条长街,十余人在路上得了些围观和议论,却是不知,危险已然抵临。
队伍途径一个略偏僻的街道时,不知从何处屋顶飞来一个蒙面的男子。他手速极快的击打至每个人的脖颈,瞧见他们悉数软软的倒下,方才看了眼惊慌失措领头的管家,而后飞身离去。
管家踉跄着跑回将军府时,叶阑青方才迎了柳之祁,眼见着管家目光空洞,仿佛见鬼了似的。
叶阑青深知,早些年管家也是同父亲上过战场的,寻常事必然不会吓成这般模样。
“发生何事了?”叶阑青扶住管家,以免他真的跌倒。
叶义此时正从另一处走来,管家猛地冲叶义跪倒在地,“老奴办事不利,还请老爷责罚!”
“说!”叶义拧眉,心下隐隐不安。
管家垂着头,想起方才那一幕仍觉得后怕,不由得哆哆嗦嗦道,“我们一行人还未行至学士府,便被人半路拦截。那人很快……快到老奴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就已经将所有人放倒。”却又在放倒所有人后,冷冷的看向他。那样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眸子,他此生从未见过,像是从地狱而来。
叶义睨向叶阑青,眸间复杂已是不言而喻。
柳之祁在一侧看戏落了个清闲,及至那些被放倒的下人悉数被抬了回来,他瞧了一眼方才觉察出不对劲来,慌忙上前依依探了鼻息和脉搏,而后冲叶阑青悠悠然道,“无妨,他们只是被人击打后颈,暂时昏睡,过几个时辰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