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草张小枝她们挺稀罕地抱着张小多逗她玩,并说道:“二伯娘, 你瞧小多妹妹多可爱呀,也不哭不闹,长大了一定很乖巧。”
杜氏看也没看女儿一眼,只听她喃喃说道:“乖巧有啥用, 该活的没活下来,不该活的却活了下来。”
众人无言地看着杜氏,一时不知该知什么好。
半晌,罗氏方耐着性子警告杜氏道:“老二家的,你够了。”
杜氏还是挺惧怕婆婆的,罗氏这一呵斥,她果然收敛了许多,加上胡氏又在中间打圆场,总算没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
最近家中诸事不顺,罗氏心情不好。看到张小北脸色才稍稍和悦许多。她拉着张小北问长问短的,过了一会儿,老张头也叫人来叫张小北去堂屋。
张家三兄弟都聚在堂屋,张小宝当然也在。
老张头笑眯眯地问了两个孙子的读书情况。
他先问张小北:“小北,李先生教得如何呀?你的学问有长进没有?”
张小北答道:“李先生虽然以前没教过学生,但他学识很是渊博,为人正直,教导有方,这次拜师是拜对了。”
老张头对此说法是将信将疑。
张小宝却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我们刘先生说了,谁要是拜姓李的为老师,那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张小北听到他和刘先生竟敢这样贬低自己的老师,当下也怒,立即反击道:“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但本身也没什么前程而言,人品也堪忧。”
张小宝指着张小北大声嚷道:“你竟敢说我们先生不好,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告诉他的。”
老张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严肃地对张小宝说道:“小宝,自个家里闲聊的话不能在外面瞎说,你记住没有?”
张小北轻哼一声,不答。
张富贵看到儿子被呵斥,也赶紧凑过来教训张小宝:“小宝,你这话可千万别告诉你们先生,你说了他肯定会生气,会牵连到你的。”
张小宝不以为然地答道:“那是小北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他怪我干嘛。”
张富贵看了张小北一眼道:“谁叫小北也姓张呢。总之你不能说。”
张小北听到这句话,心里就不舒服,什么叫他也姓张呢。如果他能选择,他还不愿意跟这帮人同姓呢。而且有张小宝这样的堂哥可不是件好事,若是将来他犯了什么大罪,他也会受到牵连。
老张头看看张富贵,又看看了两个孙子,用萧索的语气说道:“小宝,小北,你们这代,就你们两个男娃,一定要团结呀。兄弟不和外人欺,你们俩以后都要记住这一点。”
张小宝敷衍了一句,张小北倒爽快地应答一声。然而他比谁都清楚,这只是爷爷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他和张小宝能做到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团结友爱,想也别想。
张富贵瞅瞅自己老爹,又瞧瞧三弟张耀祖便笑呵呵地说道:“爹,三弟,今儿个刚好两个孩子都在,不如让他们比比学问。看谁学得好。”
他这么一提议,张小宝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张耀祖则是十分矛盾,他既想知道儿子究竟学得怎样了,又担心他输给了张小宝。
而张小北则是懒得去比,他微微一笑道:“大伯,你说得容易,但比起来太麻烦,咱们家又没有别的识字的人,背了你们听不懂,写了字你们又看不懂,请问我们的输赢有谁来定?”
张小北把张富贵问得哑口无言。
张小北怕大伯再接着怂恿下去,便接着说道:“要我说,真要比,就在三年后的童子试上比,那才是见真章。”
张富贵看着大伙说道:“我的老天,你们瞧瞧小北这语气够狂的,还要在三年后的童子试上比。我还真不信了,你三年还就能考试了?”
张耀祖闻言也十分不悦:“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吧。”
张富贵皮笑肉不笑:“那你让我咋说?说你家小北一定能考过?”
张耀祖一脸气愤:“你——”
张小北心平气和地看着张富贵说道:“大伯,我们先生说过,做人要有一颗平常心,不要盲目攀比,目光也要放长远些,我们兄弟两人在家里争个高低输赢又有什么用,我们将来是要全县全省乃至全天下的读书人竞争的。”
张富贵瞠目结舌,一时接不上话来。
张小北说完,礼貌地对老张头躬身说道:“爷爷,我今天的功课还没有温习,先告辞了。”
老张头怔了一下,便说道:“好吧,小北,你快去温习功课吧。”
张小北回到了自家院子里,继续蘸着清水在石块上练字。练了约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这会儿,胡氏带着三个女儿也回来了。
张小北只得回到狭小昏暗的屋子里,用惯了电灯的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昏黄的煤油灯。灯光不亮是其次,灯油还贵,而且他更怕看书时间长了会伤到眼睛。张小北决定以后要尽量利用白天的时间,晚上可以用来回忆白天的功课或是背诵文章、整理思路。
张小北点灯看了一会儿书,就听见大姐在院子里喊他吃饭。
饭桌上,张小草特意问他张小北:“小北,你们先生说你们哪天沐休了吗?”
张小北摇摇头:“还没说,应该快了吧。”
胡氏道:“我记得小宝好像是每十天沐休一次,不知道李先生那儿是什么规矩。”
张小北又问:“大姐,你有事?”
张小草神秘地笑笑:“不是我有事,是别人有事。”
胡氏便问张小草是谁有事,张小草也说不明白,只说是黑妮要找张小北。
胡氏笑着说道:“这黑妮还挺稀罕咱们小北的。”
张小北自然明白黑妮找他干什么。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也认了不少繁体字了,应该能帮到她吧。等到他沐休那天就去找她吧。
第二天,两人再上课时,李先生就告诉他们说,三天后沐休,张小北一问王世虎才得知,三天后是重阳节。他便跟王世虎商量要不要给先生的母亲送礼。
王世虎道:“我觉得应该送,等我回去问问我娘送什么东西好。”张小北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张小北一回到家就把重阳节要休沐的事告诉了大家,同时又跟他们商量送李夫人礼物的事情。
胡氏说自然要送。张小草自告奋勇说她要为李夫人做一套护膝。胡氏笑着应允了,她说再送二斤菊花糕,再买些鱼肉之类的就差不多了。
张小草也尽快把张小北休沐的事告诉了黑妮,好让她提前有所准备,毕竟她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般自由。
最终,张小北家给李夫人准备了一副护膝,一坛米酒,三斤菊花糕,两条鱼,五斤腊肉。由胡氏在重阳节的前一天亲自送去,王世虎家也送了礼物,比张家要丰盛许多。胡氏和王世虎的娘白氏在李家重遇,倒是相谈甚欢。李夫人要留两人吃饭,两人都说还有事去镇上便结伴去了镇上了。
张小北下课时才知道他娘已经走了。当天中午,李夫人邀请张小北和王世虎与他们一起吃饭。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张小北和王世虎便接受了。
这午饭比往常丰盛许多。红烧鲤鱼、青菜炒腊肉、冬瓜盅、肉汁烧南瓜,再就着精致的花卷馒头,饭后还有甜点,不但有张家送的菊花糕,王家送的桂花糕,还有南瓜饼。两人吃了个肚儿滚圆。
张小北由衷地赞叹道:“李奶奶,你老人家的手艺真好。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世虎眯着眼睛说道:“对对,我也从来没吃过,你可比我娘的手艺强得多了。我娘要是有奶奶这手艺,我肯定还能吃得更胖些。”
李夫人温和地笑道:“世虎,你可不能再胖了。”
大家闻言一齐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李先生便领着他们回屋上课去了。
下午散学时,李夫人给他们每人一小纸包,里面包着几块南瓜饼。两人道谢后收下了。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花莲村。走到三岔路口的树林旁边时,王世虎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位神勇的小哥哥。他提议再进去看看。
张小北便跟着他一起去了,这一次他们又扑了空。
张小北想了想,便把李奶奶送给他们的南瓜饼分出一块,找干净的树叶包好放在草棚里,王世虎也照着做了。
王世虎一脸遗憾地说道:“小哥哥,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们总看不见你呢,我好想跟你学几招功夫呀。”
张小北说道:“这位哥哥可能到别处讨生活去了,咱们有缘总会再见的。”
王世虎一步两回头地跟着张小北离开了树林。
两人离开后没多久,就从树林中闪出一个身影,他直奔到草棚里,抓出两块南瓜饼,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小弟还挺上道的。”
两人出了树林,便该分别了。
王世虎临分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对了小北,我听我以前的小伙伴说,高明礼自从那次吃亏后就扬言要报仇,不但找咱俩报仇,还要找帮咱们的小哥哥。”
王世虎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土地庙的散学时间比咱们晚了两刻钟,高明礼总找不上我们。”
张小北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道:“这件事,咱们必须得有个解决办法。——算了,咱们改天再说吧。”
张小北回到家里,把李夫人送的南瓜饼给家里人尝尝。并说了中午在李家吃饭的事,一家人自是感念李夫人的厚道和热情。
分吃完南瓜饼,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做饭的做饭,赶鸡的赶鸡,练字的练字。
张小草得了空闲遂赶紧告诉张小北:“小北,明天晌午,黑妮来咱家,她让你帮个忙。”
张小北点头:“我知道了。”
第39章 身世
因为是沐休,不用早起上学, 家里人也没叫张小北, 不但没叫他,就连说话都压低声音, 以免吵着他,好让他彻底睡个好觉。
张小北起床时,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这一觉睡得好饱, 张小北是神清气爽,甩着胳膊走出屋子。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二姐张小枝整在院子里翻晒着捡来的野菜籽, 她看见弟弟起来了就笑着问道:“小北起来了,肚子饿吗?大姐在锅里给你留的有饭。”
张小北还真有些饿了, 他去灶房里端出还有些温热的小小米粥,拿了一块菜饼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跟张小枝说话:“二姐,娘又去镇上了?”
张小枝答道:“一大早就去了。”
张小北又问:“大姐呢?”
张小枝笑着答道:“去河边洗衣裳了。”
张小北吃完饭也过去帮着张小枝翻野菜籽,这菜籽真的跟油菜籽有些像,他抓了一把对着太阳光照了照,问道:“这真能榨油?”
张小枝说道:“当然能榨油,不然我费这么大劲捡它干啥?”
张小北看看这一堆菜籽, 这都是二姐一点一点捋来的,真不容易啊。
姐弟俩正在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木门被推开, 张小草带着黑妮回来了。
张小枝笑着招呼黑妮:“黑妮你可有空来了。”
张小草对黑妮说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把衣裳晾上。”
黑妮冲大家笑笑,她仍跟上次一样,背着个大背篓,肤色显得更黑些,人也更瘦些。
黑妮把背篓放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罐子,递给张小枝说道:“这是我刮来的野蜂蜜,你拿去给小北补身子吧。”
张小枝吃了一惊,这野蜂蜜可不好弄,一不小心就被马蜂蛰个半死。村里有些馋嘴孩子就弄过这个,结果被群峰追着蛰,躲都躲不了,最后一个个肿得跟猪头似的,哭爹喊娘地叫着跑回家。
张小草一边晾衣裳一边说道:“黑妮,不是我说你,你咋这么客气呢,每次来还送东西。”
黑妮赶紧解释道:“我、我找小北有点事,也没什么可送的,只有这个了。”
张小草一直想问黑妮找自己弟弟到底啥事来着,就顺口问道:“你找小北到底啥事呀?他这么小能帮你干啥。”
张小北生怕黑妮为难,毕竟这件事对她十分重要,万一不小心传到她爹娘耳朵里,黑妮就有麻烦了。
他便朝两个姐姐使使眼色,示意她们先别问了。然后他又对黑妮说道:“黑妮,你跟我来我的房间说吧。”
黑妮跟着张小北进了他的小屋子。
张小北的房子很小,屋里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凳子就没什么空地了。不过即便这样,张小北也已经很满足了。家里总共就三间屋子,两个姐姐合住一家,爸妈带着小花挤一间,因为爸妈那间大些,胡氏就让张耀祖给用竹篾弄了一道假墙将屋子隔开,隔出小半间屋子当堂屋。剩下那间给了张小北,是为了他读书方便。因为此,他们家连正式的厨房都没有,只能搭个灶棚凑和用。
因为屋子小,只有一个凳子,张小北自己坐在床沿上,让黑妮坐在凳子上,反正这里是乡下没那么多讲究,而且自己年纪又小也不用太在意男女之别。
张小北特意把门半掩上,问道:“黑妮,我认的字有不少了,我可以试着帮你看看。”
黑妮默默点头,满脸地期待和激动。
她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把一个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张小北看。
布包里是一块青色玉佩,张小北虽然不懂玉,但也能感觉到这玉的成色不错,玉佩上刻得还有字。
黑妮凑上来,指着上面的四个字颤声说道:“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小北仔细看了两遍,发现这上面的四个字是“永受嘉福”,不是名也不是姓,仅仅只是四个吉祥字罢了。
黑妮显得极为失望,眸中的光芒立时黯淡下去,她喃喃念道:“永受嘉福,怎么会是这四个字?”
张小北不忍看她这样,便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黑妮你不是说还有一本书吗?”
“书?”黑妮如梦初醒似的,赶紧从袖笼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张小北:“你看看吧,不过这本书上没多少字。”她以为玉佩上会写着名姓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