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陆景洵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自嘲似的轻笑了声,这才发现好像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幼稚。
握紧了温浅的手,微微一用劲将她抱上马车,随即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样的坏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两日天就放晴了,连带着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温浅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透过挡在眼前的指缝去看久违的阳光,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好像太阳一出来,什么事情都会往好处发展了,心里的那些阴霾根本算不了什么。
今天是明昭国所有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男女心中最重要的日子——祈愿节。在这一天,所有年轻的男女都会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街上去赏灯。已经谈及婚嫁的男女会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牵手游湖,并赠与对方定情信物;而还没有找到心上人的女子会用缎带编织成一朵绢花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一见倾心的人便将自己亲手编织的绢花赠与他,而收到这花的男子若是同样对女子有意,便会收下绢花并回赠一张绣有自己名字的手帕。
虽然今天出了太阳,但是昨夜临安城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太阳一出来化了雪外面反而更冷了。
陆景洵坐在榻上透过窗格望着院子里的人,隔着窗子唤到:“阿浅。”
温浅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陆景洵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庞,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陆景洵轻笑了声,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温浅最近对着陆景洵的时候尤其好说话,所以此时也听话地跑进屋站到陆景洵身边,冲着他甜甜地笑。
抬手将温浅拉到自己腿上抱住,然后握住她冰凉的手哈了口气,捂在怀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今天好像没什么事要处理。”
果然不出所料,怀里的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期待地看着陆景洵,问到:“那你一整天都可以陪我吗?”
想来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了,年关将近,朝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作为南安王爷,陆景洵每日都早出晚归,着实没有什么时间陪温浅。此时见她兴奋的样子,陆景洵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在温浅唇上亲了一口,点点头道:“嗯,一整天都是你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人继续笑着问:“今天是祈愿节,那你晚上可以陪我去街上赏花灯吗?”
陆景洵想了想,问:“喜欢花灯?”
温浅点点头。街上的那些花灯做得精致,连城一片的时候亮晶晶的,很少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喜欢的。
“那我送你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灯。”说着,陆景洵就抱着温浅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南安王府的冰窖里。
这是温浅第一次来这里,她以前都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这么大个冰窖,此时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四周,问到:“王府里一直都有这个冰窖?”
陆景洵点点头:“这是我小时候我爹修建的,专门用来锻炼我的意志力,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若是时间不够,就要被他惩罚。”
说罢,转头见温浅下意识地搓着手瑟缩着肩膀,陆景洵劝道:“你先去屋里等我吧,这里面有些冷。”
结果刚刚还挺好说话的小姑娘固执地摇了摇头,说:“我要看着你做!”
看温浅态度这么坚决,陆景洵知道再劝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温浅身上。
温浅见陆景洵穿得那么少,没多想就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结果刚碰着布料就被陆景洵按住了手,沉声威胁道:“穿好,不然不给你做了。”
听到陆景洵的威胁,温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后怕真把马上到手的冰灯弄丢了,还是不敢造次,乖乖地披着衣服在陆景洵蹲了下来,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凿冰。
不知是陆景洵生来就有天赋还是以前做过很多这些小玩意儿,他的动作很是娴熟,温浅只能默默地在旁边一边惊叹一边殷勤地帮他递工具,因为除了这个其他地方她根本帮不上忙。
陆景洵看着手中那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抬眸问温浅:“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冰灯?”
温浅皱着眉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本来想说要一只小兔子样的,但转念一想好像往年街上的那些彩灯都是些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如此一来便没了什么新意。
见温浅颇为困扰的模样,陆景洵想了想,问:“要不给你做一只海棠冰灯?”
陆景洵一说,温浅就想起了自己娘亲墓旁的那几棵生机勃勃的海棠,抬头去看他,见他笑望着自己,就知道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提这个想法的。
温浅有些感动地点点头,伸长脖子在陆景洵脸上落下一吻,小声说:“谢谢你。”
陆景洵的雕刻技艺显然也让温浅感到惊讶,没多久一只栩栩如生的海棠冰灯就呈现在温浅面前,温浅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看着温浅有些孩子气的样子,陆景洵用冰凉的指间碰了碰她的脖子,直冰得温浅“咯咯”笑了起来,佯怒往陆景洵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陆景洵也不再捉弄她,又低着头去将刚刚做好的冰灯系在一根羊脂白玉做的长棒上,这才起身递到温浅手中。
温浅拿着这盏冰灯不停地称赞着,陆景洵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瞬间又高大了不少,总感觉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见已经快到午时了,温浅还是一副拿着冰灯爱不释手地模样,陆景洵无奈地轻笑了声,拿过冰灯放在地上,说道:“先把灯放在这里,出去吃午膳了,晚上出门的时候我们再来拿。”
温浅知道要是自己此时说出“我可不可以不吃饭,我想多看一会儿冰灯”,陆景洵绝对做得出不让她再见到这盏冰灯一眼的事,只好乖乖被陆景洵牵着出了冰窖,不过整个过程都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它就是了。
吃过午膳,温浅一直盼着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赶快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样她就可以早点拿着那盏陆景洵亲手做的冰灯出门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刚一擦黑,温浅就换好最近刚做好的冬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房间门口催促还不紧不慢地喝茶的陆景洵。
陆景洵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人,今天她穿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裙,披着雪白的披风,毛茸茸的兔毛领衬得一张明艳的脸更加小巧精致。陆景洵突然就私心地想要将她藏在屋里,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她的美。
不过陆王爷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温浅这么想要出去赏灯,他自然不想让她失望。放下手中的茶盏,在温浅的催促声中起身走向她,替她将有些歪掉的披风拉正,俯身牵起她的手,无奈地说:“还这么早,急什么?”
温浅眼含春光地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转身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冰窖里取那盏海棠冰灯。
第47章 节日
祈愿节毕竟是一个喜庆吉祥的节日, 又极有可能在这一天遇见自己将会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其实并不只有温浅一个人这般迫不及待, 等她和陆景洵出门时, 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早就已经熙熙攘攘了。
为了迎接祈愿节的到来,街道上早几日就已经装扮好了, 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彩灯, 各家店铺也都在门前点缀了五颜六色的缎带,看上去倒是有些眼花缭乱。
除此之外, 街边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小摊以及穿着夸张的卖艺人,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
见温浅从出门开始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陆景洵也无声地笑了笑,问:“以前没有在祈愿节赏过花灯?”
说到这个, 温浅就有些郁闷,撇撇嘴跟陆景洵抱怨道:“以前姑姑管我可严了,这种能看热闹的日子从来都不让我出来,总是把我关在山庄里练字。”
温浅抱怨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陆景洵越发觉得自己的王妃有趣了,他开怀地笑了两声,说:“我觉得梅庄主这件事做得很正确。”
温浅其实没听懂陆景洵话里的意思,但是对于他非但不同情自己还笑得很开心这件事有些恼怒, 抬手往他胸膛上拍了一下。
温浅这点力气打在陆景洵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 反而被他握住了手腕,拉到唇边亲了一下,说:“要是梅庄主以前把你放出来了, 你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没想到陆景洵是这么想的,温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片刻后轻笑了声:“说不定我会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呢!”
这句话显然让陆景洵很不爽,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见都是些一般百姓没什么认识他们的人,索性一把揽住温浅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温浅你有本事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温浅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最近陆景洵对自己简直是无微不至,她都快忘记他是一个脾气其实不太好的人了。
讨好地对着身前的男人谄媚一笑,温浅装傻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呀!你要是听到了什么肯定是你听错了!”
嗤笑一声,陆景洵显然并不吃温浅这一套。
温浅知道要是不把这个话题岔开,今晚上自己肯定别想快活地赏灯了,她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仰头在陆景洵下巴上印上一吻,然后伸手指着旁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撒娇道:“陆景洵,我想吃那个!”
果然陆景洵被温浅这个甜甜的吻收买了,明明知道她这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故意为之,但是自己拿她毫无办法,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认命地牵着她去买糖人。
被陆景洵牵着走在他旁边,温浅重新扬起唇,心想:美人计果然是好用,古人真是诚不欺我。
陆景洵直接给温浅买了一个最大的糖人,拿在手上比温浅的脸还要大,刚拿到手上,温浅就忍不住咬了一小口。
右手拿着糖人,左手拿着冰灯,温浅根本没办法空出手去牵陆景洵,想了想只好忍痛割爱,将冰灯塞进陆景洵手中,然后自觉地牵起他另外一只手,往人群中走去。
两个人本来也就是为了凑个热闹,所以完全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偶尔遇见一个温浅感兴趣的店铺,便进去看看,选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王爷?”突然间,一个有些吃惊声音叫住了陆景洵。
陆景洵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见是太尉府的大公子谢瑜,停下脚步对他微微颔首。
“没想到真的是王爷和王妃。”谢瑜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即便是对着陆景洵也没有什么卑微的姿态。
周围人有点多,怕温浅被人磕着,陆景洵揽着她的肩将她护在怀中,这才对着谢瑜说到:“谢公子,真巧。”
谢瑜对着温浅拱手作揖,算是打过招呼,接着说:“既然在这里碰上王爷,在下正巧有些事想同王爷谈谈。”
陆景洵看了眼温浅,问:“我同谢公子谈点事,你跟我一起去?”
温浅对他们朝中的事情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与其跟着他们过去在旁边无聊,不如在这里多逛一会,当即对着陆景洵摇摇头,说:“你去吧,我先逛逛然后等下来找你。”
陆景洵有些不放心,但也怕温浅闷着,便招呼一直跟在身后的陆行:“你跟着王妃保护她。”
陆行点点头,答:“是,属下明白。”
直到看着温浅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陆景洵这才转身,对着谢瑜说:“走吧。”然后两个人寻了处僻静的茶楼,要了个包间开始谈事情。
没了陆景洵陪在身边,温浅突然觉得好像兴致不如刚刚那么好了,那些夺人眼球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好像也没了什么意思。
周围人声嘈杂,温浅被吵得有些心烦,看着河对岸似乎没什么人,便对跟着自己的陆行说:“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说罢,径直过了石桥。
同河对面的喧嚣比起来,这边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温浅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打算安静一会儿。
走着走着,温浅似乎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没有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正抬步打算离开,就听到那人的絮语中隐隐约约有“温浅”两个字。
温浅的眉头皱了一下,她看了陆行一眼,见陆行一副了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也听到了。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抬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沿着墙边挪过去。
“阿晴,你真的要进宫当皇上的女人?”这是一道对温浅来说有些陌生的男音,里面夹杂着愤怒、不甘以及太多复杂的情绪。
“谢和,你听我说,我也是被逼的。”温浅认得这道女声,是温晴的声音,听上去楚楚可怜得很,跟她对着自己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原来是温晴和谢和两个人在这里私会,没想到温晴还是没有跟他断干净。温浅被温晴这个样子恶心得没忍住,当下轻哼了一声。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听墙角,赶紧补救似的捂住了嘴,不过巷子里的人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突然噤了声,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想着被发现了,温浅也没有在藏,索性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候着巷子里的两个人。
果然,温晴在看到了她时候明显吓了一跳,随即气急败坏地指着温浅的鼻子说到:“温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跟踪我还偷听墙角!”
温晴不识好歹的样子让陆行皱了皱眉,他抬步走到温浅身边,用手中的剑柄压下温晴的手,警告道:“温小姐,请注意您说话的态度。”
“你……”被一个小侍卫教训了一顿,温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地瞪着他。
“阿晴,好了,别生气了。”谢和还算识趣,知道温浅身份尊贵,当即拉着温晴的胳膊劝她消气。
温浅冷笑一声,道:“姐姐和谢公子真是恩爱啊,不过可惜只能作对苦命鸳鸯了,毕竟姐姐已经想好要进宫了。”
果然,话音刚落,谢和的脸就黑了下来。
温晴突然想到要是温浅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自己的声誉、名节肯定不保,更别说进宫了。想了想,她对温浅说到:“温浅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一定会拉你做垫背的!别忘了你也是有把柄在我手中的。”
温晴真以为全世界都对她那点龌龊事感兴趣,看着温晴如跳梁小丑一般,温浅连跟她说话都觉得是在侮辱自己:“姐姐可知道有一句古话叫做‘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我奉劝姐姐今后还是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