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林见深端着新打好的糍粑团子进门,夏语冰伸手在铜盆中扯了一块热乎粘稠的糍粑送进嘴里,望着林见深含糊地笑道:“好啊,一定回来办酒。”
众人一阵哄笑,林见深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整一天都在马不停蹄地印糍粑,夏语冰手指都按疼了,指腹变得光滑平整,仿佛连指纹都被磨灭。林见深更是劳累,几十斤重的木杵,他一抬就是一整天。
“要不,明天我们也打一点糍粑,给夏叔叔送过去?”林见深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夏语冰身边说道。
“不用啦,我爸肠胃不好,吃多了这些不消化。”冬天干燥,夏语冰贴了张补水的面膜,小心翼翼地抚平脸上的褶皱,“而且费轩和村里的长辈送了不少糍粑给我们,够吃了。”
林见深点了点头,又望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说:“你不用贴面膜还好看些,贴了这个我都看不见你的脸了。”
“你说你好好的一条龙,干嘛非要学直男思维呢?什么‘不化妆最好看啦’‘贴面膜麻烦啦’,也只有我才受得了你了,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三天就跟你分手。”夏语冰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挖了几勺调甜酒用的醪糟,用开水冲开,再糍粑切成小方块倒入甜酒中一起煮沸,直到糍粑软糯成团才倒入搪瓷杯中,加了一勺糖递给林见深,“累了一天了,喝了早点休息吧。”
糍粑冲甜酒正热乎着,既暖身又果腹,林见深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看得人心痒痒,很想凑上去给他咬上一口。
但夏语冰也只敢想想而已,如果真的咬了林见深敏感的喉结,他非得以另一种脸红心跳且少儿不宜的方式咬回来不可。
窗外有雪融化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清脆好听。夏语冰关上窗户,按熄床头的壁灯,然后缩进林见深早已暖好的被窝中,抱着对方强劲的腰肢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本以为是一夜安眠,谁知她想错了。
她不该给林见深喝那一杯酒的。
因为睡到半夜,她感觉脸上痒痒的,随手胡乱地一摸,摸到了满手光滑的羽翼。
“怎么回事!”夏语冰惊醒,忙起身按亮了壁灯,顿时呼吸一窒!
只见林见深脸颊微红,目光迷离,额上探出两只银色的龙角,黑色的大翅膀如同一片夜色铺了满床!
奇怪奇怪,明明喝的是甜酒又不是雄黄酒,怎么会现出原形呢?
夏语冰睡意全无,摇了摇林见深强健光裸的肩膀,问道:“林见深,你怎么了?”
“热。”林见深无疑是地往她身上拱了拱,含糊地唤她的名字,“小语……”
现在夏语冰一听到这个昵称就浑身发麻,不由推了推他的胸膛,推不动,只好无奈道:“干嘛?”
林见深没说话,只是难耐地拱了拱身子,用泛着水光的迷离的眼睛望着她,身下可疑的雄伟巨物慢慢苏醒,用尺寸告诉她他想干什么。
“……”夏语冰有了一瞬间的失言,浑身像是煮熟的虾子,从脸红到了耳朵尖。
那一刻,她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小黄漫里的那种……尺寸,真的存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阿Q·见深:小语,我想同你困觉!
第54章 引魂种
清晨, 夏语冰穿着棉衣在盥洗台边漱口, 就见林见深赤着上身精神抖擞地走来,手臂以一个半圈着的姿势越过她, 拿起漱口杯站在她身边挤牙膏。
老房子的洗漱间有些小,站两个人太挤,胳膊碰着胳膊, 皮肉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勾起了昨夜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回忆。夏语冰脸颊发烫, 用胳膊肘顶了顶林见深的胸腹, 含着满是泡沫的牙刷不耐道:“哎呀, 你走开!”
她一害羞就有些色厉内荏,林见深也不恼,只后退一步,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在她耳边低声说:“昨天晚上很舒服, 你握着我的时候……”
“林见深你不要再说了!”夏语冰差点原地爆炸!
不要试着同一条龙谈羞耻心, 或许因为他是妖怪, 许多观念都野性而直白, 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内敛和难为情,舒服就是舒服,爽就是爽,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可问题是,当他用那种愉悦且满足的低音说着带颜色话题时,夏语冰总是不可抑制地浑身酥麻, 巨大的羞耻感席卷而来,令她想打人,想分手,想将面前这个撩人而不自知的混蛋丢出门去!
林见深默默的开始刷牙,一边刷牙一边拿斜着眼睛看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晕染开来。
夏语冰顿时气消,教育他:“以后我们之间的事不能拿出去随便说,很丢脸的知道吗?”
“为什么?”林见深吐掉嘴里的泡沫,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又没做坏事。”
“昨天晚上,你就是在对我做坏事。”
“明明是你对我做……”
“闭嘴!”夏语冰拿眼睛瞪她,没什么底气地反驳,“还不是你喝醉了老是缠着我,我才……那个的。”
林见深仰首咕噜咕噜漱了口,吐掉嘴里的水,乖巧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悄悄地做坏事,不说出去。”
夏语冰浑身舒坦,爪子不老实地在他腹肌上抹了一把,哼唧道:“这还差不多。平时你是哥哥,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我听你的,但是谈情说爱的事情你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林见深忽的俯身在她嘴上一啄。
“你干嘛?”夏语冰捂着嘴后退一步,背脊抵在冰凉的瓷砖上。
“刷牙后的早安吻。”林见深抓住她的手腕抵在瓷砖上,欺身向前,很会举一反三地说,“你教我的。”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人唇舌很快贴在一起,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深吻。身体严丝合缝地契合,唇舌交缠,激动间碰倒了洗漱台上的玻璃牙杯,哐当一声跌落摔碎,但谁也没心思去收拾碎片。
饿了一晚上没吃到小鱼干的老猫在二楼的楼梯口转悠了一圈,透过门缝隐隐看到两条纠缠的身影,喵喵呜呜的直挠门,却被哐当一声拒之门外,顿时气得胡须都蜷曲起来。
第一场雪化之后,到了挖冬笋的好时节。
林见深说,冬笋是长不出地面的,如果不及时挖出,就会腐烂在地表之下。为了不浪费资源,到了年关,村里的人都会去后山挖些冬笋储藏,煲汤和炒牛肉都是极其鲜美的。
林见深穿着雨鞋扛着锄头上山挖笋,这挖笋也是讲究技巧的,须得观察竹子的长势和竹鞭的走向,没有经验的人即便是挖上大半日也收获不了多少。这种靠山吃山的活计夏语冰帮不上忙,干脆拿了相机在灵溪边上取景,灰青色的山水之间点缀着斑驳的残雪,衬着融冰后冷冽的溪水,如同浓淡适宜的山水国画。
空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莽莽的竹林之间隐隐能听到林见深的锄头叩击土地的声音,分外令人心安。
夏语冰握着相机四处搜寻最佳的拍摄角度,镜头扫过石桥尽头的山间马路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路上多了一位负重前行的老人。
那老人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赤着脚在积雪未化的路上行走,背上沉重的麻布袋压弯了他的腰,看上去格外可怜。
是个拾荒老人?
正想着,那老人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跌倒在地,背上的麻布袋也摔落下来,洒出一堆黄黄的东西。
老人家最经不得摔,夏语冰在灵溪村受了爷爷奶奶们的许多照顾,最看不得老人家受苦。她忙收起相机,踩着碎雪抄小道上了马路,气喘吁吁地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那老人家抬起眼来,夏语冰才发现他干枯的头发下,眼睛是浑浊的暗绿色,身形也过于嶙峋瘦削,简直就是在骨头上包了一层枯皮……这奇怪的模样,像极了一棵失了水分的枯树。
夏语冰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有些怀疑自己面前这个样貌奇怪的老人是不是妖怪。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散落的麻布袋上,袋口松开,露出了一点黄色的泥土……应该是个妖怪吧,正常的老人家谁会在大冬天去背一袋黄土上山?
老人家浑浊的绿眼睛望着夏语冰,杂乱的胡须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撑着竹竿似的两条腿,颤巍巍地试着站起来。
夏语冰实在不忍心,终是向前一步,扶稳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说:“您小心点。”
老人家似乎有些惊讶,绿色的眼睛盯着夏语冰看了许久,直将她看得发毛。半晌,老人微微点了点头,用暗哑的、用砂纸打磨般的声音轻声说:“谢谢。”
挺有礼貌的,应该不是什么坏妖怪。
夏语冰指了指地上的泥土袋子,问道:“这个东西您要搬去哪儿?我可以帮你。”
老人家伸出一截枯树般的手指,朝前方林间小路的入口处指了指。
夏语冰点了点头,‘嘿咻’一声伸手提起那袋子泥土,连搬带拖地弄去小路上,老人家伛偻身子跟在她身后,感激地说:“好了,就送到这里,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夏语冰抹了把鼻尖上的汗水,笑着说,“以后下山得小心点啦,要是被别的人类发现你的身份秘密,怕是会招来麻烦呢。”
老人家眼睛黯了黯,可粗粝干瘦的面容却缓缓展出一抹慈祥的笑来,那笑容像是看透了生死,通透且安详。
老人家伸手在衣兜里摸索了许久许久,然后摸到一个东西攥在掌心,颤抖着递给夏语冰:“这个是谢礼,请你务必收下。”
林见深说过,不许她随便接受妖怪的涵涵赠礼,因为有些东西上带着诅咒的邪气,会给她招来灾祸。她忙摆手不要,那老人却固执地伸着枯瘦的手,平静地望着她。
夏语冰只好摊开掌心,下一刻,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褐色硬物落在了她的掌心,看起来像是一枚种子。
“这个是……”还未等她发问,再抬头间,老人家和那袋子神秘的黄土都不见了踪影,茫茫苍林,唯余飞鸟几点,残雪遍地。
“夏语冰!”林见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语冰捧着那枚黑乎乎的种子,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到林见深一手提着一篮子新鲜出土的冬笋,一手扛着锄头,正站在石桥尽头唤她。
夏语冰求救似的跑过去,将手掌心的树种递给他看,问道:“刚才有个干瘦干瘦的老爷爷给我的,你认得是个什么东西吗?”
“引魂种。”林见深平静地说。
“什么?”
“你刚刚遇见的那个老人家不是人类,他是个木灵,也就是传说中的千年树妖。木灵根植大地,与所有归葬土地中的灵魂相连,有通灵之术,你手里的这颗种子就是木灵修行一生的结晶,叫做‘引魂种’,仅此一颗,可以召唤任何死去的、你想见到的灵魂……不过,只有一次召唤的机会,引魂过后,即刻枯萎作废。”
没想到这干巴巴黑乎乎的一颗种子,竟然有这么神奇的魔力。夏语冰捻着它左看右看,叹道:“早知道这东西这么珍贵,我就不该收下的。”
“你帮了他,他给你谢礼,这是妖怪间约定俗成的规矩。”顿了顿,林见深拧眉说道,“何况他就要死了,这颗种子要是再不送出去,就要随着他一起腐烂在大地里,岂不是更可惜?”
“……什么意思?”
“你刚刚见到他时,他是不是背了一袋黄土?”
夏语冰愣愣地点头。
“这是木灵的习俗,他们来源于大地,也将在大地间安眠。每到木灵临死之际,他们会不远万里寻找最珍贵的土壤回到家乡,然后在这一片土壤中枯死坐化。”
活了千年的大妖怪,早见惯了生老病死,平静的语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一点波澜。明知这是大自然的定律,可夏语冰还是十分难受,嗓子眼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她敬畏每一个来之不易的生命,更敬畏每一次无可逆转的死亡。
“用一张黄纸写上亡魂生前的生辰八字,焚烧成灰洒在引魂种上,晚上睡前将它放在枕边,就可以召唤出你最想见的亡魂,哪怕那个魂魄已经投胎转世了,也同样可以召来他的转世。”
林见深提议,“你可以试着召唤婆婆的转世……不过婆婆这会儿应该刚出生不久,即使召唤过来了也该是个婴儿形态,怕是无法交流。”
夏语冰思索良久,握紧了树种,垂下眼轻声说:“我再想想。”
她有一个很想见的人,不知道她现如今在茫茫众生的哪个角落,是否还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my最近好爱吃栗子”,“聪明花花”,“百里透着红”,“”投喂的营养液~
第55章 私生子
夏语冰和林见深提前半个多月就买好了回杭州的高铁票, 腊月二十九赶回杭州与夏宗泽团圆。
这是夏语冰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过年, 既新鲜又甜蜜。她倚在林见深宽阔的肩膀上,六个小时的高铁车程也不过是眨眼一瞬。
回到夏宅已经是晚上八点, 夏宗泽还在公司年会,要十点以后才能回家,不过已经嘱咐好李嫂准备了一桌热腾的饭菜, 招待远道而归的小情侣。
两人吃完饭洗完澡,就回楼上的卧房腻歪着了。
夏语冰穿着睡衣, 裹着被子靠在床头, 正摆弄着掌心的引魂种。林见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进来, 坐在她身边问道:“你是想见你妈妈对吗?”
被看破心事的夏语冰条件反射地将手指握紧,藏住那枚能给她带来水月镜花般希望的种子。过了一会儿,她大概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又将种子摊开,皱着眉叹道:“我是很想见她, 不过我想, 也许爸爸比我更需要它。”
“我知道夏叔叔和你妈妈感情很深, 不过, 我不建议你将种子给他。”林见深说,“夏叔叔见到了你妈妈的转世又怎么样呢,他们不能在一起了,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不是更残忍吗?”
“所以啊,我一直犹豫到现在。”夏语冰抬起眼睛问道, “我是不是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