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杜云彤被自己逗笑了。
人定北侯刚才都没拿正眼瞧她,她居然还能嫌弃他的声音难听。
不过百灵的话确实提醒了她,她要尽快把自己的婚事定下来了,要不然等回了承恩侯府,小吕氏肯定又拿婚事恶心她。
五皇子或者皇上是肯定不用想了,觉得皇权路上鲜血淋漓,老皇帝并非明君,单从以谋逆之罪逼太子自.焚这点就能看出来。
李昱吧,在书里与杜姑娘是官配,鬼知道她穿来之后会不会延续这种情况。
李昱若能成功继承大统尚好,若继承不了,等待着他的,便是死路一条。
而秦钧不同,手握重兵,在军队极有威望,况大夏朝内乱未平,正是得用武将之际,无论以后谁执政,都不会轻易动他。
综上所述,无论是皇帝还是李昱,都不如秦钧的大.腿粗。
这样的一个大.腿,实在太适合她去抱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抱上秦钧的大.腿呢?
她对她的容貌还是挺有自信的,不过秦钧位高权重,向他示好的高门贵女不在少数,只靠着一张脸就想着抱上他大.腿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要不试试投其所好?
可也没听说秦钧有什么特殊爱好,旁人只道秦钧是个杀人狂,她总不能把自己的大好头颅送给秦钧吧?
夜色越来越深,杜云彤有了几分困意,翻了个身,准备闭眼睡觉。
抱大腿什么的,还是明天再想吧。
月色朦胧,透过窗台洒在屋里,也洒在屋里立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有着剑锋一般的眉,剑气一般凌厉的眼,在温柔夜色中,闪着隐晦不明的寒芒。
杜云彤的睡意瞬间便消失了,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还正发愁怎么跟秦钧搭上话呢,秦钧这会儿就来找她了。
不过,秦钧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刚才百灵说的那些话,他有没有听到?
纷纷扰扰的情绪漫上心口,杜云彤听到了秦钧略显沙哑的声音:“杜姑娘。”
他一步一步走来,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守夜的软榻上,百灵睡得正香。
毕竟芯子里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杜云彤对秦钧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心,也没有这个时代女子深夜见到男子来自己房间的羞怯不安,只是披衣坐了起来,隔着纱幔问秦钧:“侯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她既然想抱秦钧的大.腿,就得让秦钧看到她的价值,欲迎还拒不是她该拿的剧本。
临危不惧的月下美人最容易刷好感度了,她要平静。
秦钧走到纱幔的位置停下了。
杜云彤这才发觉,秦钧换了一身衣服,暗红色的,金银线交织,绣着祥云,在月色的映照下,隐隐有着华光流动。
作为一个同在侯门生活着的人,杜云彤下意识地评价,布料不错,比承恩侯府的做工要精致,一看就值不少钱。
这样也好,秦钧有钱有权,她的人生目标才更容易实现。
秦钧眸光冷冽,映着月色缭绕,道:“每个夜晚,都会有人死去。”
第14章
秦钧的话说的并不快,故意压低的声音在夜色里竟有着一种莫名的瘆人味道。
像是猛兽盯上了猎物,又像是毒蛇在轻吐着信子,带着他特有的沙哑嗓音,让杜云彤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杜云彤不自然地蹙了蹙眉。
秦钧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威胁?
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威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做什么?
完全没必要。
再说了,她跟他无冤无仇的,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他不应该对她的恶意这么深。
朦胧月色中,秦钧眸光流转,低低出声:“姑娘怕吗?”
杜云彤手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怕?”
怕个鬼哦。
她又不是真的养在深闺的侯门嫡小姐,她来自于后世,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彼时纵然皇帝杵在这,她的眼皮也不会跳一下。
讲道理,她别的优点没有,唯有胆子大点,若是不然,在清宁宫的时候,她也不会请求太后把许如清葬在颍水。
秦钧虽然有杀神修罗的称号,但他的残暴给的是敌军,他待自己手下的兵还是不错的,每次得皇帝封赏时,都会分给下面的人。
秦钧也不是那种整日走鸡斗狗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她穿越而来这么久,没有听说过他有甚罄竹难书的恶霸行为。
只是待俘虏差点。
败在他手下的敌军,从无一人活命。
“旁人畏将军如修罗鬼魅,我却敬将军如九天之上的神祗。”
秦钧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她怕他做什么?
没必要。
他说的那句看似威胁的话,她觉得更像是后世小说里,狂拽炫酷男主的出场白,用来提升逼格的。
秦钧是个沙场饮血的人,说这种话颇为符合他孤高桀骜中二病的性子,若说一句杜姑娘,你睡了没,那就毁人设了。
她的话似乎是触动了他,他狭长的凤目微眯,在如水的月色中,显得越发清冷孤寂。
杜云彤看来,他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他更像是矜贵冷傲的世家子弟。
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甚至还有些纤瘦,肩膀很窄,与李昱站在一处时,还不如李昱看上去像个将军。
李昱剑眉星目,一眼望去满是阳光,纵然眼角有几分暴躁不耐时,给人的感觉也是晴空骤阴的明快感。
秦钧不同,他的眼底满是阴霾,她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任何情绪,身影虽如青竹一般挺拔,却无青竹的明朗,故意压低的声音沙哑,平白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这样的一个人,她无法把他与少年联系在一起,可他偏偏就是韶华正好的年纪,翩翩少年郎,却一身死气,也不知是不是杀人太多了的缘故。
秦钧静静地站在纱幔外面,月色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紧紧抿着的唇有着生人勿近的清洌气场。
杜云彤突然就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阴沉的性子了。
黄沙穿甲,九死一生,以命守护着大夏江山。
死战得胜,本以为是衣锦还乡,哪曾想,世人却嫌他杀戮太过,败在他手下的敌军,从无一人生还,或坑杀,或烧死,总之他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明明是不世之将,该受万人敬仰,享受无上荣光,然而世人回报他的,却是避他如蛇蝎,送他杀神、修罗左手的称号。
不应该这样的。
世人待他不公。
杜云彤小声道:“侯爷是英雄。”
“英雄,总是寂寞的。”
从无人理解。
世人只知道指责他杀俘杀降,手段残忍。
“侯爷寂寞吗?”
杜云彤脱口而出。
然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么暧.昧的一句话,这么暧.昧的夜色,这么暧.昧的场景,正常的男子,指不定就该怀疑她在蓄意勾.引他了。
毕竟秦钧的身份在这摆着,想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只多不少。
杜云彤想要描补一二。
她不是这个意思来着,她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好好的一个英雄,却被世人骂成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杀神。
“侯爷,我不是那意思——”
“姑娘是什么意思?”
隔着薄薄的纱幔,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如今的大夏朝,都属于非常孟浪的了。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纱幔外,他微凉的指腹上有着薄薄的茧。
月色透过窗户落在他眼底。
他眼底没有星辰大海,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像是古井无波,却有着漩涡,很容易便让人沉在其中。
杜云彤有一瞬的失神,而后又很快回神,回神之后,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拍下的秦钧的手,道:“侯爷,你想多了。”
“明明是大夏的守护神,却成了人见人怕的瘟神,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罢了。”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卷起的落叶升到空中又落下,像是人的心跳一般,升升落落。
纱幔外的少年良久无语,原本幽深的眸色又深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杜云彤总觉得,屋里的温度好像暖了一些,而面前原本如冷霜一般寒意冻人的秦钧,眼底渗人的冷意似乎也少了一分。
杜云彤打了一个哈欠,道:“侯爷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她倒是有心想跟他将制铁的事情,但在夜里总也不方便,不若改日再寻机会的好。
“纵然您不在乎名声这东西,也要顾忌一下我。我一个深闺弱女子,脸面名声这种东西,还是要捡来用一用的。”
微弱月色下,秦钧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那眼底的光芒仍在闪,杜云彤几乎以为他站在那睡着了。
毕竟夜已经很深了,是个人,到这个点,都会困的。
杜云彤道:“侯爷?”
秦钧慢慢地把手背在身后。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的好看,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不羁。
夜幕里,他的眼底的光芒越发明亮,眼睛微眯,审视着杜云彤,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姑娘变了。”
杜云彤挑挑眉。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书里的杜姑娘与秦钧并无任何交集。
杜姑娘还是柔弱小白花的时候,一直呆在承恩侯府饱受欺凌,后来入了宫,也只在宫中不断作死。
从生到死,书里的杜姑娘都没有跟秦钧打过交道。
秦钧说的这个变,指的是什么?
第15章
杜云彤想不明白。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集的人,他凭什么说她变了?
难道说,他认识之前的杜姑娘吗?
这怎么可能!
夜已深,月色倾泻而下,秦钧腰间的一抹柔光,引起了杜云彤的注意。
秦钧腰间挂着的那东西她熟悉的很,她也有一个,如今挂在胸.前,是许如清临死之前给她的,说拥有另外半块玉珏的人,能够护她一生无虞。
许如清没说完那人的名字就咽气了,杜云彤也不知道拥有另外玉珏的人是谁。
不过知道不知道,这玉珏都是许如清留给她的一个念想。
杜云彤把玉珏挂在了胸.前,贴身带着。
这样就像许如清仍在她身边一样,用她温柔的,文弱的力量守护着她。
杜云彤虽贴身带着玉珏,却对拥有另外半块玉珏的人没有任何好奇心的,若那人真有许如清说的那般强大,许如清又怎会无故地死在了承恩侯府?
半块玉珏就能保人余生无虞,她不是不信的。
直到她看到秦钧腰间的半块玉珏。
秦钧低低的沙哑声音在杜云彤耳畔萦绕,杜云彤注视着秦钧腰间的半块玉珏。
若拥有玉珏之人是秦钧,那么秦钧为何深夜而来,又为何说她变了,便都说得通了。
秦钧也是世家子弟,自幼长在京都,或许在书里不曾描述过的地方,杜姑娘与秦钧幼年之时,他们还曾见过面,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最是纯粹。
这玉珏玉质虽好,但做工粗糙得很,指不定便是幼年秦钧亲手雕刻的,一块送给了杜姑娘,一块自己留着。
后来秦钧随父出征,多年不曾回转京城,直至太子谋逆,许相满门抄斩,许如清身死,杜姑娘孤苦无依,原本应该戍守边关的秦钧突然出现在京城。
一切都能对上了。
秦钧是为杜姑娘而来。
为他的小竹马,为他的魂萦梦牵的姑娘。
时光悠悠一去不回头,他还带着那半块做工粗糙的玉珏,仿佛一如多年,他温柔浅笑着,把另外半块玉珏递给杜姑娘的模样。
杜云彤眼皮跳了跳,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前的半块玉珏。
她要是知道这烫手山芋是秦钧送给杜姑娘的定亲之物,那她说什么都不会留下的,更不会整日地戴在胸.前。
杜云彤欲哭无泪,不过秦钧说的不错,她确实是变了的。
她不是原来的杜姑娘,原来的杜姑娘已经死了,秦钧纵然上碧落下黄泉,只怕也寻不到她了。
旁人或许感觉不到,可秦钧与原本的杜姑娘是这般亲密的人,自然是知晓杜姑娘的性格的。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一个是敌人,另一个是爱人。
秦钧是杜姑娘的爱人。
她不能让秦钧知道杜姑娘的芯子换了人。
若秦钧知道了,估计会觉得是她害死了杜姑娘,若没有她,杜姑娘或许就不会死了,然后一刀两断送她上西天。
她倒是不怕死的,她觉得这种结局也不错。
可落在秦钧手里的人啊,哪有死的这么痛快的?
那些败在他手下的人,哪个不是被虐杀死的?若是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声名狼藉。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云彤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可怜些。
这张脸实在好看的紧,不需要做太多表情,只需略微垂眸,原本微挑着的眉梢落了下来,便有几分我见犹怜味道。
杜云彤声音颤了颤,道:“侯爷是为我而来吗?”
秦钧微眯着,此刻终于可以确定,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如他一样,是重生了的。
自他重生后,为防止上一世国将不国的惨剧再度上演,他让人时刻监视着杜云彤的行踪。
月余之前,杜云彤一切如常。
直到许相满门抄斩,杜云彤悲恸大哭昏倒醒来后,转了性子。
她不再是柔弱可欺的娇娇女,她的冷静完全不符合十来岁的小女孩。
摆架子收拾下人也好,向杜砚示弱骗取杜砚的同情心也罢,甚至就连借助林家势力,进宫找太后,以此让许如清葬在颍水,一桩桩,一件件,完全不是十来岁小女孩该有的心思缜密。
他起先有些怀疑,杜云彤是不是如他一样,也是重生一世,但仅仅只是怀疑,并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