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钧此时不动郑家,更待何时?
郑氏一族身败名裂,此时收回中原之地的权利,不仅能赢得民心,更能把马逐溪安插在中原之处。
以马逐溪的治国理政之才,相信不用太久,便能改变中原之地的格局,更能在中原帮着秦钧刷刷威望和民心。
等以后秦钧对齐家出手了,不至于再被军粮所困。
这可是天赐良机,秦钧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处理这件事。
处理完之后,还有一件事等着秦钧。
太后虽然没有处死颜松云,但也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狠狠地落了颜家的面子,更是杖责了颜松云。
听秦钧讲,颜松云受伤颇重。
此时正是秦钧收复中原,积蓄力量出兵青州的紧要关头,与青州之地接壤的颜家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所以秦钧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去安抚一下颜松云,务必让颜家相信,秦家与颜家是一条心的,宁愿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死保颜家在天启城的势力,无论对谁出手,都决不会对颜家动兵。
秦钧的精力被这两件事所占据,哪有什么多余时间去陪她去王府看热闹?
果不其然,秦钧道:“不去。”
似乎是怕她生气,秦钧微抬着眉,眸中的清冷孤傲之意淡了几分,浅浅的柔光漫了上来,像是月光皎洁,松声入耳。
杜云彤的心一下子便软的不行。
“好啦好啦,我自己去。”
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看上去孤冷倨傲的,但眼里流露出的关怀缱绻之色,能把人都给融化了。
“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方面走,李昙被他们关押,李晃的实力也被瓦解了,只剩下一个青州的齐氏一族。
等料理完秦钧的心腹大患齐家,其他的世家诸侯见风使舵,根本不敢与秦钧争锋。
到那时,秦钧的心愿便实现一大半了。
荡平海内,威加四夷,剩下的,便交给马逐溪等人了。
杜云彤眼底越发柔软,目送秦钧出门。
会有那么一天的。
秦钧去忙中原之地的官职交割,她也要忙着去应付齐文心。
齐文心递的帖子除了邀请她看戏之外,还提出了一个不是请求的请求——想再见李晃一面。
对于这一面,杜云彤答应的很是痛快。
她不会拦着齐文心,不让齐文心与李晃见面,因为没必要。
不让齐文心与李晃见面,只会引发齐文心的怀疑和猜忌,闹不好,齐文心索性破釜沉舟,与李晃合作去对付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让齐文心与李晃见面吧。
反正王宏的脑袋已经绿得发光了,再绿跟不再绿,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云彤回了帖子,让人送给齐文心。
齐文心收到帖子之后,来得很快。
杜云彤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快。
在对待李昙的事情,齐文心从来都是格外勤快的。
与往常一样,暗卫将蒙着眼睛的齐文心送往李昙被关押的住所。
周围由人声鼎沸,慢慢变得幽静,似乎有阵阵花香传来,齐文心手指微动。
轿子落下,侍女解下了蒙在齐文心眼睛上的黑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暗卫上前轻叩着房门,里面传来李昙清朗的声音:“四妹妹,是你吗?”
廊下清风徐徐,吹动着齐文心的鬓发与衣袖。
齐文心手指扶了扶鬓间的流苏,面上漾起极浅极浅的笑意。
他果然想起来了。
她是四妹妹,那年大雨磅礴,他递她一方锦帕,后来桂花香满园,她目送他的鸾轿越行越远。
在黑暗之处呆的久了,偶尔也会向往阳光。
李昙就是那束阳光,穿透阴霾而来。
只为她而来。
她一直这么认为着。
老天给了她一个卑微的出身,却又给了她一个显赫的家世,只要她够聪明,够狠,她一样能凌驾在那些瞧不起她的人之上。
她的心愿,都会一一实现。
曾经的让母亲入齐家祀堂,如今的想要权倾天下,将李昙拢在她的一方净土内。
现在的她,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高的位置,只有她的权位足够重,她才能去奢求李昙。
李昙生于天家,是最为尊贵的皇子,有着天家的尊贵的雍容气度,也有着想要君临天下的壮志雄心。
他是不会也不大可能甘于人下的。
但是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她能一点一点磨平李昙的棱角和雄心,让李昙成为她一个人的。
李昙的世界,只有她,也只会有她。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他现在已经记起了她的存在,想起那年的那方锦帕,想起了卑微如尘埃的她。
齐文心走进了屋。
李昙似乎正在抚琴,指上的护甲还没有卸。
人常道,女子抚琴之时最为动人,可如今见了李昙,齐文心觉得,男子抚琴时,也是般般入画。
彼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斑驳洒在屋里。
细碎的光线明明暗暗,李昙半散着发,微风起,他的发便如云雾一般缭绕。
当真是好看。
世人皆道,众多皇子里,论长相数六皇子李晃,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晃得人的心也跟着他转。
论潇洒英武,当数五皇子李昱,剑眉星目,行走带风,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天家皇子,更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论风度翩翩,以七皇子李易为先,接人待物如春风拂面,恰到好处的关怀更是让人心生好感。
可在齐文心看来,那些皇子,哪里比得上李昙的气度雍容,一举一动,皆是王者之风。
他身上永远有着一种出身天家的尊贵,待人之时有着淡淡的疏离,他永远不会平易近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只能让人瞻仰崇拜的存在。
让人有一种,想要折断他的翅膀,看他从云端坠落,把他踩在泥里,看他脸上满是泥污,眼底是否还尊贵如初,倨傲如旧。
齐文心面对李晃坐了下来。
她想毁了他,只有毁了他,她才能真正得到他。
桌上是李昙没有喝完的茶,在紫砂杯子里迎着风,起着波澜。
齐文心柔声道:“表哥,我来了,你还不给我倒杯茶。”
他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知晓什么给人倒茶的道理?
没关系,她会一点一点改变他。
李昙一笑,道:“是我怠慢四妹妹了。”
端起紫砂茶壶,给齐文心斟了一杯茶。
他从未给人斟过茶,也不知倒茶只需七分满便好,满满的一杯,摆在桌上,水光在阳光下泛着潋滟的光。
齐文心轻轻端起,浅尝着茶水。
紫砂壶上,留下一个极浅极浅的唇脂印。
李昙眸光微闪,齐文心温婉笑着,道:“表哥,等我做完这件事,便能换得表哥自由了。”
“表哥,你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齐文心:我爱他,所以我要毁了他
李昙:????!!!
第89章
喜欢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有人为了一个喜欢, 可以生, 可以死, 也可以不择手段,去做任何事。
当齐文心回到王府时, 日头已经西斜。
夕阳似火, 能燃尽一切。
而夕阳下一身青衫而立的王少斌,似乎是世间唯一一抹清雅悠扬之色。
齐文心走了过去,浅笑道:“少斌,我给你做的衣服, 你可喜欢?”
都穿在身上了, 还能说不喜欢吗?
王少斌点点头, 偏脸上一点笑意和谢意也无, 冷声道:“母亲,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齐文心笑了笑, 道:“你又是这样。”
“我是王家妇, 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我都懂得。”
“但愿如此。”
夕阳西下, 王少斌丢下这句话,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齐文心看地上的影子,嘴角微微勾着。
这个世界上啊,她想得到的东西,最终都会得到。
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王宏不能, 王少斌不能,杜云彤更不能。
她会站在那个位置,看大国风光,享无上荣光,当今太后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一样能够做得到。
甚至还比太后做得好。
太后能做到的事情,她都能做得到,太后做不到的,她也能做得到。
夜风微凉,齐文心紧了紧衣袖,慢慢渡步回屋。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便到了五月。
说实话,杜云彤挺搞不懂这个时代的。
大夏朝五月也有赛龙舟,吃粽子的习惯,不过不是为了祭祀屈原,当然了,这个时代也没有屈原。
五月是毒虫肆虐的季节,既蛇、蝎子、蜥蜴、癞□□和蜈蚣。
在大夏朝,五月便是是毒月,初五又是毒日,所以五月初五,是五毒日。
到了这一日,无论是尊贵如天家,还是平民百姓家,都会防五毒,贴端午符,以祈求不受五毒侵害。
所以当皇城里传来消息,说赛龙舟,避五毒时,杜云彤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这跟后世的祭祀屈原有甚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罢了。
原本太后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但姜劲秋喜欢热闹,太后为了姜劲秋,便屈尊降贵来参加赛龙舟了。
姜劲秋替李易挡袖箭中了毒,被太后按在床上好生休养了一段时日,中间杜云彤时不时进宫去看她,陪她说话解闷。
但尽管如此,也没能把姜劲秋的闷解了。
用姜劲秋的话来讲,她再继续养下去,怕不是要疯。
太后威压之下,太医们给正德帝看病都没这么用心过,清宁宫升起的熬药炉子火光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宁宫走了水。
是个人看到这种架势,浑身的病吓也吓好了。
更别提姜劲秋这种精于骑射,身子骨比一般男子还要健康的铁骨铮铮女汉子了。
姜劲秋拉着杜云彤,并肩站在船头,清风吹得旌旗猎猎而起,姜劲秋伸开双臂,迎着风,闭眼感慨道:“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杜云彤被她逗得直笑,,手指戳着她额头,道:“没心肝,别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太后的恩宠,偏偏你不把恩宠放在心上。”
“我才不稀罕什么恩宠不恩宠。”
说到这,姜劲秋睁开了眼睛,道:“说起来我也挺奇怪,太后为何待我这般好?”
“我的亲祖母都没她这般慈爱。”
杜云彤笑了笑,道:“或许是爱屋及乌吧。”
姜后李晃李昱都死了,姜度又远在千里之外,太后唯一能够接触得到的,便只有姜劲秋一人了。
鱼儿跳出水面,又很快落在水里,荡起点点水珠,姜劲秋的目光落在水面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道:“算了,不想了。”
“她把我当孙女看待,我便当她是祖母,管她太后不太后。”
这种尊卑不分的话,普天之下,也只有姜劲秋敢说了。
杜云彤揉了揉姜劲秋的发,眼底一片温柔之色,道:“这就对了,想这么多干嘛?”
金乌西坠,在水面印出一片火红,水波粼粼,将那抹红送向远方。
内侍们燃起烟花,各色的烟花在夜幕中绽开,又纷纷扬扬落下,似繁星坠.落到人间。
杜云彤与姜劲秋并肩看着烟花,听姜劲秋叽叽喳喳说着话,心里想着齐文心邀她看的一场好戏,到底什么时候上演。
又上演的是哪一种戏剧。
仔细想了想,大抵与齐明嘉脱不了关系。
齐明嘉是齐家人用来和李晃联姻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对齐明嘉一直不冷不热的,甚至在燥热的天气里,都不许小内侍们给齐明嘉送冰祛暑。
弄得齐明嘉只能去王家在京城的府邸上避暑。
这一避暑,才让齐文心的打算得以实行。
烟花又在夜幕中炸开,又如流行一般坠.落。
杜云彤揉了揉眉心,有点担心齐文心的计划。
齐明嘉也是世家女,又是齐文敬的嫡长女,齐家寄予厚望的女子,她不是什么傻白甜,端庄温柔背后,有着不输于齐文心的聪明才智。
面对着这样的齐明嘉,齐文心的计划能够顺利实行吗?
想起在某绿江看过的言情里的剧情,杜云彤心里有点发慌。
齐文心的打算,可别是坏了齐明嘉名声之类的吧?
这个世道上,女子的名声实在太重要了,齐文心若是在这上面做手脚,那也忒缺德了点。
杜云彤左想右想,总觉得不放心,决定去问齐文心。
姜劲秋在一旁也没什么关系,齐文心是极为聪明的人,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自己的打算。
杜云彤随便寻了个借口,拉着姜劲秋去找齐文心。
龙舟极大,走在上面跟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一般,一点也没有晕船的感觉。
她不晕船,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晕船。
就比如沙场之上,面对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秦钧,这几日连舱门都没有出。
她刚才去看他,他唇上一点血色也无,一向锋利如剑刃的一个人,竟有了一丝清瘦病弱之气。
见她过来,还提着精神,声音沙哑地与她说着话。
杜云彤第一次有种被秦钧萌化了的感觉。
传说中的母爱一下子泛滥到不可收拾。
夜风吹着杜云彤鬓间的碎发,杜云彤嘴角微翘,心猿意马地想着,等找完了齐文心,就回去找秦钧。
秦钧一身白衣斜倚在床榻的模样,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路上的禁卫军向杜云彤和姜劲秋行礼。
禁卫军也是有编制的,只看他们的衣服,便能知晓他们是跟随哪位皇子的。
如今向杜云彤行礼的,是护卫李易安全的禁卫军。
许是难得过节,李易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出来游玩看烟花。
杜云彤随口问了一句:“七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