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过赵岘身边时,略有狐疑的声音响起。
“殿下的脖颈受伤了?”
赵宁倏地顿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道:“被狗咬了。”说罢,不理他,抬腿继续往前走。
赵岘本是无意的一句关心话,谁知这小矮子竟还炸了毛,不觉有些好笑。比起往日的谨慎恭维,还是此刻更为生动。
他存了逗她一逗的心思,于是道:“微臣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专治被狗咬,殿下不防试一试?”说着,伸手欲扯藏在她衣领下的白布,想要看一看她那里究竟藏了什么猫腻。
赵宁下意识侧身,挥臂去挡,许是力道太大,自己又恰巧站在台阶上,重心不稳,一个半旋转,竟直直的扑向赵岘。
‘噗通’一声,震的地面一颤。随之而来的,还有宫女们掩唇不语的倒吸声。
此刻,赵宁像只八爪鱼似的趴在赵岘身上,微微凸显的唇珠还印在他的唇角上,姿态暧昧、模样滑稽。
“……”
赵宁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直至头上方带着温怒的男声响起。
他偏头挪开自己的薄唇,语气微沉,问:“还不起来?”
赵宁瞬间惊醒,煞白的脸色染上了一抹红晕,她慌乱的爬起身坐在地上,傻呆呆的看着他,结巴着道:“你……你轻薄我。”
赵岘跟着坐起身,他双掌撑地本欲站起身,没料到她恶人先告状。羞答答的模样,跟个姑娘似的。
一想到姑娘,赵岘脑海中又冒出昨夜与那女子云山雨海及被人嫌弃抛弃的画面,心头没来由的烦躁,私下里的腹黑气势藏也藏不住。
“轻薄?”
赵宁见他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的红晕逐渐加深,这是生气的征兆。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慢慢靠向自己,赵宁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慌张的连连往后仰去。
语气不似刚刚那般强硬,软了几分,大有讨好的意思,道:“瞎……瞎说的。”
话落,又觉自己这般隐忍退让委实没骨气,她是太子她怕谁?
这么一想,倏地,又挺直了腰杆子,斜眼瞪他,道:“本宫是太子,本宫说的如何?你不要脸,就是轻薄……”
话音未落,赵岘蓦然起身,一手握抓着她的手臂,一手固定在她脑后,垂首,一口咬在了她另一侧完好的细长脖颈上。
力道不重,但足以留下痕迹。
末了,不等赵宁挣扎,率先松手放开她,冷眼睨着扁着嘴巴似哭非哭的赵宁,冷耻一声,心道:胆子不小,竟敢拿太子之位压人。
赵宁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倏地又扑了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她要以牙还牙之际,谁知她竟傻兮兮的用自己的小脑袋去撞赵岘的额头。
“咣”的一声,那叫一个响。
“……”
一群瞠目结舌的太监宫女们见此状,自觉的垂下了头。
主子们成会玩儿啊!
此刻,凌越不知何时站在了赵岘身后,他忍着笑意,小声的唤了一句:“王爷。”
赵岘微眯着双眼冷睨着捂着额头晕乎乎的赵宁,身上的煞气满血。
知道凌越事情已办好,也懒得同她计较。起身,抬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看也不看赵宁一眼,带着凌越漠然离开。
直至俩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曲径小路上,赵宁才由清月扶着站起身,冲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大吼:“赵岘,你是属狗的么?回回都咬人。你当本宫好欺负啊?哼!”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你属狗么?
赵岘:我属狼。
第4章
“王爷……”凌越跟在赵岘身后,忍笑忍的肝儿疼,又嘴欠的想要问一问自家主子,“您方才张嘴咬下太子爷时,心中咋想的?”
整个画风都是扭曲的,隐隐透着变态的味道啊,这哪里是我们面冷深沉的康平王能做出的事?
赵岘闻言,身子一僵,额上黑线三条,他慢慢回身,冷睨着凌越,寒眸似能迸射出刀子,不言不语只盯着他看。
凌越:“……”
又来了,寒冰诀啊,能冻死个人。他忙垂下眼,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态度极好的认错,道:“我嘴贱。”
赵岘这才移开视线,继续大步朝前,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其实方才他没打算咬人,不过想给她一个爆栗当做惩罚,谁知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念头,昨夜若是在那宫女身上留下些什么印记,倒也方便了寻人,单轻轻的咬了那么一口,估计连痕迹都没有,委实可惜。
(赵宁插播屏:你丫咬的还轻?冒血了知道不?大动脉咬断、血如喷泉才叫重么?傻叉!)
这么想着,动作也随了心思。好在反应及时,否则,怕是要咬下赵宁一块肉来!
赵岘羞愧,他自以为不是重欲之人,可不知为何,凡事都能联想到她。
忙挥去脑中女子软糯糯的娇柔及嗲骂声,寻了新的话题,问:“方才查的如何?”
凌越也正经起来,道:“借着找兔子的由头,里里外外均已仔细盘查过,并未发现昨日斟酒的那位宫女。”
“正常。”赵岘没了方才的窘迫,神情自若的道:“以赵宁那性子,没胆子做这些,回头去燕后的宫里转转,咱们也好些时日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凌越了然。
北燕虽说只有两位皇子,外人看来,兄弟间感情也极好,但是凌越知道,燕后一直忌惮于赵岘的才能,自己儿子草包,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总想着拉别人下水,真是卑鄙。
诚然,这话也只敢在肚子里嘀咕,说出来,王爷定是要使用寒冰诀了。
*
赵宁翌日便上了早朝。
瘦瘦小小的,站在百官之首,与身旁的赵岘一比,有种父子俩的错觉感。
若是平日,她还会调侃几句,跟赵岘套近乎的道:“长兄如父,咱俩这身高,还真匹配。”或者说:“皇兄,你说都是父皇的儿子,为啥你长的那么高还那么好看?难不成你小时抢走了我的口粮,以至于我才营养不良长成这般?”
私下与赵岘在一起时,她总是那般没规没矩。起先赵岘还训斥她几句休要胡言乱语,时间久了,他也懒得多说。
然而今日,赵宁站在他身边,中间恨不能再插个人进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嫌弃他,躲得远远的。
赵岘:“……”脾气快要赶上身高了。
朝堂上,大臣们争论的话题仍旧围绕着太子殿下是否该娶齐国公主为妻一事。
一众说:“北齐兵力雄厚,十万大军压我边境,若是惹怒了北齐帝,出兵伐燕,谁负责?”
一众辩驳:“想我怏怏大国还怕了他狗儿不成?莫将军虽已古稀之年,仍宝刀未老,打他个落花流水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一众又道:“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死人都让你说成活的,不害臊?还挥挥手,也不想想遭殃的是谁,百姓们刚过上几年好日子?”
燕帝由着太子派与康平王派争论个面红耳赤,眼瞧着要打起来了,这才挥手制止。
“行了,此事再议。”
每朝每代总有那么几个愚忠的,北燕自然也不例外。
礼部尚书墨清明出列,虽才不惑之年,八成是操心的事太多,以至于正当壮年便白了发须。
他恭敬的对着龙椅上的燕帝拱手一拜,道:“皇上,北齐使臣近日便要启程回齐,此事成也好不成也罢,若是再没个定论,实在不合乎礼数。况且,一个太子妃之位换来一国的鼎力支持,稳赚不赔的买卖。”
“墨大人倒是给本宫卖了个好价钱。”沉默了良久的赵宁终于开了口。
她不复往日那般低调,扬起莹白的鹅蛋脸,下巴抬的高高,像只骄傲的孔雀。
出列,杏眼在墨清明的身上淡漠扫过后,旋即‘嘁’的冷声一笑,嘴角险些挑到鼻子上,十足的鄙夷。
她双手抱拳,垂首,恭谦的大声道:“父皇,儿臣虽贵为太子,但百般事不能皆由所愿,唯以百姓与江山社稷为重,但是,婚姻大事,儿臣想要任性一回,只娶自己所爱女子,求父皇恩准。”
赵宁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知晓燕帝必定会答应,谁叫她没男人那物什,想娶也娶不成。
墨清明先是被赵宁的跋扈模样弄的一愣,脸色不免青了几分,听她又朗声拒绝,心下更是一惊。
谁人不知那太子就是个好看的木头桩子,摆设似的,今儿的舌头倒是灵活了。
“皇上。”墨清明又道:“太子日后有了心爱之人再迎回东宫便是,北齐公主不过是占了一个妃位,其余的还不是随了殿下的愿?”
“你家女儿嫁人为妾你乐意啊?”
墨清明:“……”那也得分谁,若是嫁入东宫,封了侧王妃,妾又如何?
不过这话自是不敢说。
赵宁也没给他时间辩解,又建议道:“父皇,若是我北燕必须要迎娶那北齐公主,儿臣以为,康平王更为合适。”说着,偏头睨了眼赵岘,那挑衅的神情,足以再死十个来回。
“康平王长儿臣两岁,尚未娶妻,而且,论才貌、论智谋,皆在儿臣之上。最重要的是,康平王身体健壮,定能如了那北齐公主的意。况且康平王深明大义,向来以大局为重,为了两国和平与百姓免于战火之苦,定会同意。”
“……”
谁说太子是草包,您听听,这樱桃小口张嘴便是一套套。还话里带话,什么叫‘身体健壮,定能如了那北齐公主的意?’啧啧啧,小小年纪,懂的还真多。
燕帝深邃的黑眸淡淡的睨着赵宁,意味不明,似打量,又似琢磨。
帝王之心向来不可测。
半响后,才幽幽开口,问道:“康平王,你可是愿意?”
赵岘上前一步,娓娓道:“儿臣自是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奈何儿臣不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北齐公主看重的是未来的国母之位,未必瞧得上儿臣。”
“诶,康平王莫要妄自菲薄。”赵宁是铁了心的要给赵岘找不痛快,今儿也豁出去,不装哑巴不装痴傻,她浅笑嫣然的继续又道:“既然康平王同意,其余的事,交给本宫就好。”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似保证一般,“为了康平王的一生‘性’福,本宫就算说破了这张嘴,也定会替你讨了这个媳妇。”
赵岘侧头,上扬的剑眉微拧,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处的红晕渐深,黑白分明的瞳孔幽邃,好似沉淀了某种深而沉的东西,冷冽的视线让人忍不住瑟缩。
他生气前惯有的表情。
赵宁移开对视的视线,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心中默念着宽心咒:不怕不怕,我是太子我怕谁?赵岘是仇人,若非天塌地陷,定与之不死不休。
燕帝坐于龙椅之上,见俩人不动声色的小动作,眉角挑了挑,只留了一句,‘太子既然这么有信心,不防试一试’便退了早朝。
人一走,赵宁脚底像抹油了似的,迅速开溜。
待赵岘与傻逼兮兮恭喜他的几位大臣寒暄过后再想找人时,早已没了踪影。
回到东宫后,赵宁还不忘交代小于子,“本太子伤病未愈,不见客,特别是康平王。”
*
赵宁正站在院中老槐树下的阴凉地儿逗弄着赵岘先前送来的两只绿毛鹦鹉时,小于子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外回来。
“殿下,康平王差人给您送吃食来了。”
“康平王给本宫送吃食?”赵宁狐疑的问,略一琢磨,又道:“不用拿给我看,直接扔了吧。”
她刚在大殿上坑过他,保准不是什么好玩应儿。
小于子哪知道这些,平日里只见着赵宁狗皮膏药似的贴赵岘,还以为借着康平王能得个赏赐,遂笑嘻嘻的道:“殿下,这可是康平王亲自狩猎打下来的野味,好东西哦,且都做好了,您真舍得扔了?”
见赵宁眼神一滞,又继续诱惑,道:“不若先尝尝味道?听闻康平王府的厨子不比御膳房的掌司差哦。”
若说赵宁有什么爱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喜爱着,那便是‘吃’了。到底是没经得住诱惑,朝小于子走近,下巴一扬,眼神示意他打开身后小太监们手中食盒里的东西。
盖子将将开启个缝隙,一股子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赵宁大大的杏眼似要粘在了食盒上一般,喉咙滚动,不自知的咽了口口水。
待盖子彻底打开,这才看仔细,随之飘出来的一股子热气,竟是一盘红烧的扣肉,色泽红艳,汤汁鲜美,真真是惹人垂涎。
不过她也不傻,虽然赵岘不至于下毒,但是填个巴豆啥的也不是没可能。
小太监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毕恭毕敬的道:“王爷说,他为人正派,请殿下放心使用。”
“啧,说的好像谁小肚鸡肠似的。”赵宁冷嗤了一声,等不及去饭厅,直接下手抓了一块儿肉仰头仍进了嘴里。
细品了一番,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这味道,牛!”说着,视线又落到了另一个食盒上,急吼吼的道:“快打开让我看看这里装着什么。”
没成想,竟是一道黄灿灿的炒饭。
她拾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嚼了两口便觉味道有些不对。
“怎么这么苦?”
小太监回道:“可能是加了苦胆的原因。”
“炒饭里加苦胆,这什么操作?”
小太监笑笑,道:“王爷说,配合着这道熊心一起吃,您就能明白。”
赵宁蹙眉,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殿下,这道扣肉其实不是肉做的,而是熊心所制作,而这份炒饭里的苦胆便是豹子胆。”
“……”
合着骂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赵宁当即炸毛,一蹦三高的指着小太监道:“去死去死,让赵岘去死”尤不解气,遂又道:“本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会儿便去找那齐国使臣,那肥妞他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