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缓便捂着伤口起床了,四处找了一圈没有见到傅明礼,索性就回了自己的别院。
走到距离别院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小翠的哭声,她的脚步一顿,叹息一声往别院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小翠趴在一副草席上哭,她旁边站的是刘成和管家。
夏幼幼面色沉重的走到院中间,刘成见她来了,低声道:“老爷说看在她以往会讨柳小姐欢心的份上,给她留一份体面。”
她拧着眉点了点头,半晌道:“你们先出去吧。”
“老爷给柳小姐安排了旁的住处,柳小姐待会儿记得来找我。”因着她今日不怕死的挡在督主面前,刘成对她说话的语气好了许多。
夏幼幼答应了,刘成和管家才走。别院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夏幼幼走到离小翠比较远的地方蹲下,也不与她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白布。
小翠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可怜巴巴道:“小姐,我堂姐真的要害老爷么。”
夏幼幼顿了一下,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她、她为什么这么傻啊呜呜……”小翠哭着去掀嫣儿身上的白布,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掀开后便看到嫣儿已经成绛色的脸,她哭得更厉害了,“大伯还生着病,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夏幼幼抿嘴看着她还稚嫩的脸,半晌道:“不哭了,你堂姐若是有灵,可能正在此处看着你,若你再哭下去,她会伤心的。”
小翠愣了一下,看着嫣儿不再温柔的脸,匆忙擦了擦眼睛:“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堂姐伤心。”
“你通知家里把嫣儿带回去吧。”夏幼幼叹了声气,转身走了。
她最终还是搬去了靠傅明礼寝房更近的院子,走时本想带着小翠一起走,结果被刘成拦了下来,说是傅明礼怕再惹她伤心,不想让她与跟嫣儿有关的人或事再接触。
夏幼幼无奈,只好一个人离开了,小翠又回到了厨房干活儿,每到闲时,两个人便偷偷见上一面,不过被傅明礼的人告了几次状后,夏幼幼便不再去了。
新院子树上的叶子越来越茂盛,夏幼幼坐在石墩子上,睁着一双圆眼认真的看着桃树,安静的样子乖巧极了。
“近日可盯着那个丫鬟的堂妹?”傅明礼站在院子外面,看了夏幼幼许久后问。
刘成道:“一直看着,不过没见有什么行动,不过今日病了,大夫过去看了,是真的。”
“仔细看着,不要让她跟阿幼接触。”
“是,”刘成弯着腰,小心的对前面站着的男人道,“督主,柳小姐近日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傅明礼沉默片刻:“去买糖葫芦。”
“……是。”刘成对督主这个什么事都用糖葫芦解决的习惯很是牙疼,但他坚决不会说出来。
夏幼幼察觉到门外站了人,扭头开心道:“尚言!”
傅明礼的唇角微微勾起,还没等抬步迈进去,对方便已经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他将落在她头发上的叶子轻轻摘了下来,低声问:“在干什么?”
“在看树,”夏幼幼刚说完便接收到刘成奇怪的眼神,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想看看桃子什么时候熟。”
“……柳小姐,您院子里的这棵是看桃,只开花不结果的。”刘成忍不住提醒。
夏幼幼有些失望:“不会吧,亏我这么认真的等着。”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看树?”傅明礼挑眉。
其实也做了一些别的事,夏幼幼笑:“是啊。”
傅明礼捏了捏她的脸:“可是无聊了?等我这阵子忙过了,便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那你先去忙吧,赶紧忙完带我出去。”夏幼幼推着他往外走,傅明礼无奈,只好先离开了。
等他一走,夏幼幼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回了屋子,喝口茶后才道:“出来吧。”
小翠从床后走出来,轻轻的捶着胸口:“幸好你发现的及时,不然我一定被老爷给抓到了。”
“那是,我的耳朵可是相当灵敏。”夏幼幼朝她挑挑眉。
小翠笑笑,十几岁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那我们快些走吧。”
今日嫣儿头七,小翠跑来约她去祭拜。夏幼幼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道:“我去换件衣裳,你先等等。”
小翠应了一声,坐在外间等着。夏幼幼很快便换了件利落的裙装,跟她初见傅明礼时那件款式很像,她一出来小翠的眼睛便亮了一下:“还从未见过你穿这样的衣裳。”
夏幼幼笑笑:“出门方便,走吧。”
二人很容易便溜了出去,坐上小翠提前准备好的马车,朝着乡下的坟地走去。马车哒哒跑出去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
许是气氛尴尬到让人看不下去了,小翠讪笑着开口:“多谢小姐帮我溜出来。”是夏幼幼帮她做出了生病的假象,再用了金蝉脱壳的计策把她带了出来。
“无事,”夏幼幼低头把玩自己手腕上的铃铛,仿佛没有听到周围越来越多的马蹄声,“不过我很好奇,你拜祭堂姐天经地义,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出来?”
小翠一僵:“因、因为堂姐死的不光彩,我不想让人知道。”
“你若真觉得这么丢人,为何不辞工回家去?”夏幼幼抬头,看着脸色僵硬的小翠,眉头微挑道,“还是因为你必须把我带出来,所以才求我帮忙的?”
小翠绷着脸不说话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夏幼幼耐心的看着她:“我本来还没往深处想,毕竟跟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比起来,嫣儿更像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自从看了你精彩的哭戏后,我便觉着有些不对了。”
其实一旦开始怀疑,一切就很容易想通了,在整个事件中,小翠的角色似乎要比嫣儿更重要。打破水煮鱼的是她,说送鸡丝粥的也是她,整个过程中,虽然看似主线是嫣儿,可小翠却起到了更重要的推进作用。
夏幼幼本不想去怀疑一个孩子,可怀疑了,便越觉得不对,越觉得嫣儿是冤枉的。她杀手做得久了,对命并不如一般人看重,更何况是一个可能要害自己的人。只是嫣儿死前绝望哀伤的眼睛,让她觉得有必要知道真相。
“你、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小翠别过脸。
夏幼幼叹气:“你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性格的确是我喜欢的,可你露馅还是因为这一点,小翠,没有哪个直性子的火爆脾气,在见了姐姐的尸体后还会对加害者好颜色,更不会继续留在那里做工,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嫣儿生前死后,这姑娘情绪转变的太急了些。
她当时就是因为怕小翠攻击她,所以在去看嫣儿尸首的时候离得远了一些,没想到小翠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排斥,这本身就很奇怪,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开始怀疑。
“你不要胡说,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理解?我是为了生计才留下的!”小翠怒道,也不知是真不高兴了还是心虚了。
夏幼幼眨眨眼:“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以为尚言真的不知道?怕他现在已经发现我不见了,正带着人马往这儿追呢。”
第18章
她的话并非全部唬人的,这段时间她打着找小翠玩的旗号去试探时,每次尚言的人都会及时赶到,她便知道他也开始怀疑了。
尚言留着她大概是想引出她幕后之人,自己本不该打乱他的计划,可嫣儿死之前的眼神一直回荡不去,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小翠到底年纪小,一听傅明礼会追来,登时便急了:“不可能,他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做事,不会去找你,怎么可能发现你没……”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夏幼幼笑笑,低头捏着手腕上的铃铛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心吧,在你没把我交给你主子之前,他应该是赶不到的,”夏幼幼无聊的看她一眼,“所以看在我为了真相献身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嫣儿到底是你的同伙,还是你的替罪羊。”
“……你就因为想知道真相,所以才跟我出来的?”小翠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夏幼幼无辜的点了点头:“是啊。”
“好,”眼看离傅府越来越远,小翠渐渐放松下来,她的眸子里满是轻慢,唯一的一点孩子气也消散了,“看在你不怕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另一边,傅明礼拿着刚买来的糖葫芦和桃子去寻夏幼幼,却怎么也没找到人,他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督主!”刘成飞奔过来,喘着气道,“督主,小翠不见了。”
傅明礼的脸沉了下来,声音如结霜一般:“应该没走多久,随我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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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从小翠的口中再说出来,一切就简单的多了,她就是知道嫣儿去服侍夏幼幼后才求着进了那个院子,那些花瓣和熏香她一直有经手,想动手脚轻而易举,而那碗掺了毒药的粥,也是她见夏幼幼不肯佩戴香囊后匆忙定的计策。
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失败了,所以她哭着去求嫣儿,求自己的堂姐救她一命,而嫣儿也答应了。
“她这么容易就答应?”夏幼幼挑眉。
小翠想起嫣儿,眼睛微微红了:“她最疼我,必然会答应我,更何况我答应帮大伯治病。”
夏幼幼沉默片刻,道:“你倒是会利用人心。”仗着嫣儿对她的疼爱,一哭二闹的祈求,视亲人生命如草芥。
“那也比不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堂姐也不会死,”小翠瞪着她道,“现在你倒是想要真相了,不过是因为害死了好人心虚罢了。”
“所以得我亲手把尚言毒死才不算心虚么?”夏幼幼失笑,“再说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无论她如何无辜,最后刺杀尚言那一下总是真的吧……也是你教的?”
嫣儿或许之前是无辜的,可后来对尚言动手时,不管她是为了什么,都注定她跟自己站在了对立面,而对于自己对立面的人,夏幼幼自觉从不会产生太大的愧疚感。如今肯为了嫣儿真正的死因将计就计,已是她最后的仁慈。
小翠若是指望一个杀手有多大道德感,恐怕她注定会失望了。
小翠回答不出来了,夏幼幼轻哼一声:“还有她服下的毒药,是你给她的吗?”
小翠的脸别向一边,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这臭丫头可真厉害,还真是把人利用得透透的,现在人死了还要利用自己对嫣儿剩余的情分,把自己给骗出来。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无论是香囊、毒粥还是现在把她带出来,她都不信是小翠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小翠的眼神飘忽一瞬,夏幼幼立刻好声好气道:“你就说吧,我马上就该死了,就不能满足我么?”
“你不会死,”小翠看她一眼,“大皇子只是想用你威胁督主,暂时不会杀你。”
“原来你主人是大皇子啊。”夏幼幼恍然。那个死太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把皇子都得罪一遍了?!还带着她的尚言!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翠懊恼的跺了跺脚。
这个时候倒是像个小姑娘了,可惜想到她能眼睛也不眨的送自己姐姐去死,夏幼幼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怜悯:“所以教你这些的人是大皇子?他现在在我们周围吗?还是在前面等着?”
他们现在离都城越来越远,身旁护卫的马蹄声却少了许多,想来是怕打草惊蛇,已经慢慢散开了。这样算来,他们是打算将自己关在乡下村子里,而这些事不可能全交给一个小姑娘,那么前方就有人在等着。
“大皇子才不会出现,”小翠得意,把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后,再说话便痛快许多,“不过你马上就能看到为我出谋划策的人了。”
夏幼幼猜中了,脸上就松快了许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让你心甘情愿做这么多。”
“他会让我做妾。”小翠面带得色。
“谁?”
小翠蔑视的看她一眼,笑道:“自然是大皇子。”
“噗……”夏幼幼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该为嫣儿悲哀,“一个妾室的空头承诺,就值得你六亲不认了?”
小翠恼了:“你懂什么!等大皇子登基,我就是后宫的妃子,到时候我家、堂姐家,都跟着飞黄腾达。”
夏幼幼耸耸肩,表示那又如何,小翠被她的轻视惹恼了,嗤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嫁个贩夫走卒,也比跟阉狗厮混强。”
一听又有人骂尚言为宴狗,她的嘴角便放了下来,正欲拧一下小翠的耳朵,便感觉马车停下了。
小翠飞快的跳下车,还转身催促她快些下来,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丝毫不磨叽的从马车上下来,与她一起往前走去。
前面是五六个男人,虽然穿了庄稼汉的衣裳,可周身自带的杀气却没被藏住,夏幼幼打量了一圈,不动声色的靠近。
“师爷,”小翠殷勤的走到长了八字胡的猥琐男人面前,“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着幼幼,刚刚驾车的车夫走那人身旁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他才点了点头。
小翠的眼睛都亮了:“小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还请师爷改日带小翠去见大皇子。”
“你做的不错,你过来。”八字胡像招狗一样叫她。
小翠立刻凑上前去,夏幼幼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大吼一声:“小心!”开口的同时便伸手去拉她,只可惜还是晚了些,八字胡的袖中匕首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刀把旋了一个圈,便在上面开了个浑圆的洞。
血液喷了出来,小翠瞪着双眼,在夏幼幼的搀扶下缓缓倒在地上。八字胡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还妄想攀上大皇子。”
夏幼幼看着大口喘气的小翠,蹙眉问道:“是你教唆小翠下毒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