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般看着他,心痛之余,只想就这样陪着他,只要他愿意,她不要那些名分,只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便好。她来,便是要问他,愿不愿意让她相陪。
只是,若是他不愿,她当真能斩断情丝,将他忘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形势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请一定不要错过下一章!
宁王李宪(曾用名李成器)似乎是唯一没有住进十六王宅的玄宗兄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本来这皇帝的位置是他的,当然,如果李隆基安分守己的话。可不知道是李隆基风头太盛还是宁王对当皇帝没兴趣,甘愿把皇位让给了弟弟,所以李隆基一直对他十分尊重。
听闻宁王府养了许多歌伎,其中有一位叫做宠姐,平日藏起来自己偷偷欣赏,不给人看,李白那天喝多了,点名要看(这家伙酒品真不咋地,还让高力士脱靴),宁王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只得让人将宠姐叫出来,却周围设了七宝花障,愣是没让李白看到人。
不过野史中说宁王好色到连王府门口卖饼小贩的老婆美貌,都被他看中强娶为妾,可见李隆基爱抢人媳妇是有遗传因素。
第27章
李瑁念完这一百零八遍经, 待手中佛珠转完一轮,才缓缓睁开眼。他每日在这灵堂中, 整日诵经不停,唯有如此,才能忘却那些令他痛苦之事,有时候甚至觉得,能皈依佛门当个红尘之外的僧人, 甚至比当皇子更自在。
他放下佛珠, 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人, 转脸看去,目光落在那人脸上,便定在那里。片刻之后, 他将脸转了回来, 看着面前佛经,低声问:“你为何在这里?”
“我……来看看殿下……”玉茗见他突然如此冷淡, 疑心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他,这一想心便乱了, 原本想要说的话, 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瑁垂下眼帘,想起上次她为他梳洗, 包扎伤口, 又那般抱着他。虽是醉酒半醒,他仍记得那贴在身上的温热和久久不能散去的淡淡香气。
无数个夜里,当他在噩梦中惊醒, 唯有想到她才能获取一丝暖意。他有时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来过,又或者,那只是自己酒醉后的一个梦?
可方才看到她,他才明白,那一切都是真的,明白之后,却是更加难过。他已深陷泥泞中无法脱身,更不应该拖了她下来。犹记得她曾经那般鲜亮的如春日花瓣,可却因了他,要搅进这暗无天日中。想到她的泪,他一咬牙,打定主意要让她离开自己。
他冷冷说:“我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不成?”
玉茗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急,忙解释道:“殿下,不是的,我……”
没等她说完,李瑁只将那佛珠往佛经上重重一掷,冷言道:“你大可放心,我就算落魄至此,也是皇子,用不着别人来可怜我。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扰我清修。”
“殿下……”她听他说了,心中万分难受,想要解释,却不知该怎么将自己一颗心剖给他看,紧紧咬着下唇,眼中已带了泪。
“还不快走!”李瑁从未严苛待人,他见她不走,心里也慌,怕见了她的泪自己便会心软,只得吼了一声,见她打了个哆嗦,似是被自己惊到,拿袖子擦了擦泪,转身走了出去。
待那人出了门,他用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那一处似乎闷了口气上不来,整个人都憋闷的难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难过,他向前扑倒在地上,紧闭双目,想要喊出来,那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一个字。
他多想留下她,就那般抱住她,让她温暖自己冷透了的心,他早已一无所有,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是她将撑不下去的他拖了回来。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他。
可他却将这人生生的推开,他明白自己已无药可救,便不能拖她一起滑向那万丈深渊。可明知如此,他却仿佛自己剜下心口一块肉来,从此,他便可以自暴自弃当个废人,任世人耻笑,天地不容。
他伏在地上,突然狂咳不止,只有这样,才能将胸中恶气尽数吐出,直咳的喉咙刺痛,甚至咳出泪来,却不知那泪是因了咳嗽,还是因为失了她。
这时,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扶在他手臂上。接着便是一个温暖怀抱将他拢住,那淡淡的香气袭来,他的咳慢慢止住了,泪眼却更模糊。
“你……为何又要回来?”他哽咽说道。
“我若走了,殿下该怎么办呢?”她轻声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背上:“等殿下平安无事之后,若仍是厌弃,我自会离去,在那之前,便让我陪着殿下吧?”
李瑁听闻,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却不愿抬头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没有出息的样子。就让他再哭这一回,从此以后,他便不能再软弱下去,只因她在身边,看到他这样定会难过。
两人就这般靠在一起,虽有万语千言,却已不必言说。院中元王妃与元氏远远站了,看着这一幕,皆是唏嘘不已。
“没想到,寿王竟然有福气遇到这般重情的女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元王妃感叹道。
元氏却说:“只怕他俩将来之路并不好走,又不知要经过多少磨难。”
玉茗临出王府前,李瑁跟着送出来,他看着她,眼中带了些不舍。元氏故意先上了车,让两人单独相处。
“殿下,我这便回去了。”玉茗虽见到他,却仍是不放心,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脸,仿佛要将这人深深印在脑中一般。
李瑁轻轻点点头,忽然问:“这么久,还不知你的名讳。”
自古女子之名不得与外人道,除非提亲后行问名之礼,身为皇子,怎会不知这等礼仪?他这般问,便已是要将她当做内人来待了。
她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娇羞一笑:“玉茗。”
“玉茗……”他想起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便似玉茗花一般淡雅,果然人如其名。
“殿下,小女子这便走了。”玉茗刚要行礼,却被他轻轻拉住,扶了起来。
“以后无外人在时,不要叫殿下,就叫我十八郎吧。”他轻声说。
“十八郎……”她一愣,随即心中一暖。在这长安城中,唯有亲近之人才能直呼郎君排名,而能以十八郎唤他的,除了圣人,已没有几人。她冲他一笑,转身走上车。
李瑁看着那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怅然若失的走回门中。
玉茗坐在车中,与来时心境截然不同,那些纠结与担忧全都烟消云散,她脸上显出久未露出的笑意,旁边元氏看了,不由取笑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见到意中人就这般高兴。”
她一听,脸上一羞,低了头去不答话。只听元氏又问:“看你这般开心,我本不应泼冷水,可是这事该如何跟你父亲说呢?”
玉茗听了,也是忧愁。以父亲的脾气,肯定不会答应此事,甚至有可能逼着她嫁人。可这事又岂是捂得住的?这该如何是好?她左思右想不得解,微微皱了眉头。
却听那元氏又说:“早知今日,当初便逼着阿泌将那卦象说与我,趁早断了你这心思,哪会拖到了如今,进退两难。”
这一无心的话倒提醒了玉茗,她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笑道:“嫂子这话提醒了我,这件事说不定还真得求师父帮忙。”
元氏奇道:“你可是想出对策?”
玉茗笑而不答,只让车夫改道往城外走。她前些日子听说师父回到长安,正在寺外清修,因生病还未来得及前去探望,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便想着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却正被她碰个正着。
李泌一听她的来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莫非将师父我当做江湖骗子不成?连这糊弄人的话都让我去说,为师这一世清名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玉茗撒娇道:“师父只收了我这一个徒弟,难道要看着我被逼着嫁人不成?毁人姻缘可是要减修行的。”
李泌故意板着脸不说话,一旁元氏也笑:“我还当她是想出什么好主意,却没料到竟是这样,你便帮她这一回,说不定促成一段好姻缘。”
李泌一听叹了口气,看着玉茗说:“要我帮你也可,但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与你知晓。”他转脸问元氏:“姐姐可还记得我曾说她与皇家有缘?”
见元氏点点头,他才说:“你们也晓得,那寿王如今的情形,且不说将来如何,单说他何时能册妃,便是一件未知之事。也许两年,也许五年,也许圣人厌弃了这个儿子,将他贬到荒蛮之地,也不是不可能。徒弟,你可能等下去?”
玉茗听了,并没急着回答。她已不是那个冒失的女孩,经历这么多,那颗青涩的心已沉稳下来,不再任性胡来。她思忖片刻,答道:“只要寿王他不弃,我便等下去,两年也好,五年也罢,就算十年,就算他背井离乡,我也愿陪他去。”
听她这样一说,李泌知道她已下定决心,要将这条未知之路走下去,也不再劝她,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帮你一回。可你定要记住,从此以后,你便要历经磨难,就算韦家也未必能帮上你,一切都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是,徒弟明白,谢师父。”玉茗向他深深鞠了一礼,再抬起头来,眼中已是坚定无比。
几日后,元氏借口请李泌帮玉茗算姻缘,请了他去府中做客。韦昭训自从上次他医好女儿的病后,便对此人深信不疑,亲自设宴招待。在听他说女儿犯了煞星,二十岁前不宜结亲后,虽倍感无奈,却也不敢拿宝贝女儿的命去赌,也就淡了让她早日出嫁的念头。
事后,玉茗曾问李泌为何说是二十岁,只见他神秘一笑,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透漏一言。他之所以没说,乃是因为此事干系到大唐运势,五年之后,便是由盛而衰之时,那时,或许便是此事的转机。
不论如何,玉茗总算暂时不必担心出嫁之事,她得了空便换上男装去了宁王府,因元氏提前跟元王妃报了备,她也就装作不知此事。而宁王府中众人,都以为寿王结识了哪家的年轻郎君为友。
第28章
开元二十九年腊月,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一些,而长安城中却因临近过年,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再加上那些外地赶来进贡的官员,自然更加热闹非凡。
玉茗今日拉了李瑁出来逛街,她看他整日闷在王府中,虽比前些日子开朗了些, 却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便硬拽他出门散心。李瑁经不住她软磨硬泡, 这才换了便服跟她出了门。
两人走在熙攘的街上,玉茗看着来往人群,时不时还有骑马而来的, 奇道:“为何这越快过年, 反倒人越多了起来,看着好些并非长安人打扮。”
李瑁淡淡一笑说:“临近年关, 各地官员都要来参加元日的大朝会,远的便派使者送了贺正表来, 不过是歌功颂德, 外加向圣人进贡罢了。”
她听他知晓得如此清楚,笑道:“这倒奇了, 殿下久住宁王府, 为何对这朝中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瑁看她一眼,轻笑道:“每一年都是如此,我看了十几年, 怎会不清楚?”他说完,似是想到什么,那笑渐渐地消了,化作沉默。
以前,他遥领益州大都督,虽说不过是虚职,却也每年会有属地官员前来拜见。而如今,连这虚职也被收回。虽说他不在意这些,可是,男子哪有喜欢如此赋闲在家的呢。或许其他皇子恨不得领了空饷在府中饮酒作乐,可他却仍希望能在这朝堂有所作为。
玉茗知道他又想起以前那些事,便想要逗他开心,正巧看见一队人骑马走了过来,忙向那边一指:“快看,那边来了骑马的胡人。”她本想借这个将李瑁那些愁思抛开,没想到他一看那人却微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得问。
“那人可不是一般的胡人,不然你见过哪个胡人骑了好马,后面还带了如此多的护卫?”
玉茗再往那队人看去,果然除了骑马的胡人,其余都做了护卫的装扮。一般来说,汉人多尊贵与胡人,这队人马却是倒了过来,甚是奇怪。
她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历?”
李瑁收了笑意说:“这人叫安禄山,母亲是突厥巫女,父亲却不知是何人。他认了凉州都督张守珪做义父,刚刚被提拔为营州都督。”
这时那安禄山骑马经过他俩身边,玉茗见他满脸横肉,长得脑满肠肥,心中嫌弃,待那人过去才悄声说:“看这胖子面向凶恶狡诈,不似好人。”
“嘘~”李瑁伸手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左右,才告诫说:“慎言。”
玉茗吐了下舌头,冲他一笑,应了一声。只听他说:“这安禄山据说极有手腕,喜用厚礼贿赂朝中官员,为其在圣人面前美言,因而甚得器重,不然也不会如此快便提拔上来。”
他想到这等趋炎附势之人竟然能收到宠信,再加上李林甫那等口蜜腹剑之人为相,朝堂恐怕岌岌可危了,面色因此渐渐沉重起来。
玉茗虽不知他想着什么,但也知道多半是与朝堂有关。好不容易才拉了他出门散心,偏偏又碰到这安禄山搅了兴致,心中懊恼,便将那人默默骂了几遍。
远远瞧着前方一阵喧哗,还伴着锣鼓声,她忙拉了李瑁凑过去,原来是那演傩戏的队伍。一干人头戴面具,身披五彩衣,在场子中间绕圈而行,边走边舞,看着好不热闹。
李瑁没见过这等阵仗,他只记得曾在宫中见过驱傩的队伍,却不知长安城中也有这等好戏可看,正瞧得入迷,猛的发现身边不见了玉茗。他在人群中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正在焦急的左顾右盼,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过头去,却见一张戴了面具的脸出现在面前,因那面具太过狰狞,青面獠牙的瞪着一双吃人的大眼,冷不丁看过去便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仔细一看,那面具上露出的两只带了笑意眼睛,不是玉茗是谁?
待面具摘下,果然是她那张娇俏小脸,他伸手在她额头轻敲一下,斥了声:“淘气。”便装作生气把脸一板不理她。
玉茗一见忙哄道:“十八郎莫要生气,瞧瞧这个好不好看?”说罢从背后掏出一物来。
李瑁一看,那手中是另一张面具,长得酷似画中的钟馗,他不由被都笑了,说道:“给我看这小孩子吓人的玩意作甚?”
“哪里是小孩子的玩意,我方才去买的时候,那小贩说,这是照着捉鬼的钟馗相貌所制,只要戴了他,便可逢凶化吉,从此顺风顺水,大吉大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