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甜炸(重生)——赵史觉
时间:2018-10-03 09:39:09

  万玉深不卑不亢道:“保家卫国是臣职责所在。”
  乾安帝看了看他,话音又是一转:“只是蛮子生性狡诈,又颇为固执,爱卿久居京中,朕担心战神不在,他们又会蠢蠢欲动。”
  万玉深垂下眼睛,锋利的眉峰下眼尾微挑,英俊地沉默着。
  “当然,”乾安帝又道,“朕知你新婚燕尔,自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粗人,这段时间你便安心陪陪夫人,无须忧虑。”
  万玉深明白,乾安帝在试探他,昨日郭霖在府上来回巡视的时候怕是看到了什么,所以皇帝仍未打消疑虑。话已至此,万玉深低头道:“多谢陛下。”
  乾安帝笑着挥挥手,君臣又聊了些国事。
  郭霖退到一边,检查四方丹炉。东西北三方运转自如,蒸腾的白雾自丹鼎中生出,又顺着炉道喷射出来,空气中漫着丹砂的味道。
  他的衣袖鬓发被白雾吹得腾起,瘦得颧骨微微凸起,不笑时神情凛然,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郭霖最后检查南面角上的丹炉,还未走近,他便忽然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郭霖一惊,连忙走上前,这顶丹炉中的火光明明灭灭,丹鼎微微震颤,喷出的烟雾竟是灰色的。
  郭霖紧紧地贴住炉身,透过小镜一眨不眨地看了许久,忽然扬天长啸一声。
  乾安帝立刻被他的动静引过去:“真人,怎么了?”
  郭霖转过头,眼中闪着狂热,他大步走上前,俯身在乾安帝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以万玉深的耳力,能听见“丹胚”、“药引”、“九转”之类的字眼,他眼看着乾安帝苍老的面孔染上和郭霖同样的狂热,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忽然,他听见郭霖说出一个词,与此同时,天外平地惊雷乍起。
  竟然落了雨。
  在“轰隆”的声音中,万玉深仔细地分辨他的音节,听出那个字……隐约是“长生”。
  终于从养心殿中告退,将军父子俩撑着伞往宫门走去。
  万玉深低声道:“父亲,那方士……”
  “嗯,”万老将军点点头,眼神放得很远,半晌后才压低声音叹道:“荒唐啊。”
  沉默着走出宫,林青从雨中牵着马跑出来,停在万玉深面前,一脸急色:“将军!”
  万玉深心头一跳:“怎么了?”
  林青:“刚才家兵来送信,嫂夫人被老夫人罚了,现在在院子里跪着呢!”
  万老将军眼睛瞪起,骂道:“荒唐!”
  万玉深瞳孔瞬间一缩,立刻接过林青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对万老将军道:“爹,我先……”
  “快去,”万一行挥手,“这下着雨,别再跪出事来!”
  谷雨的手背上“滴答”一声。
  她已经跪得有些意识模糊。方才日头烈,烤得她唇角干裂,后背灼烧,这会儿天阴下来,倒让她好过了一些。
  膝盖已经感受不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府上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还要跪多久。朝华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捂着嘴哭,她在将军府就像一只小蚂蚁,根本不敢为主子求情。
  谷雨看着手背上圆圆的一滴液体,愣了愣——我哭了?
  她抬起头,忽然,脸上又“啪嗒”一声。
  随后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来,原来是下雨了。
  这雨来得莫名,又快又急,很快便下大了。谷雨跪在雨中,全身狼狈地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汨汨地淌着水。
  这时,堂屋中忽然走出一人,撑着把油纸伞,身姿娉婷地走到谷雨面前,停下。
  伞檐正好停在谷雨面前,滚落的雨水全顺着伞面浇到了她的头上。
  谷雨冷笑一声,抬起头,在雨水中费力地睁开眼。
  阮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姨母让我问你,知错了吗?”
  这架势,像是要比她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错了”,谷雨磨了磨牙,忽然心生恶意。
  她笑了一下:“你喜欢万玉深?”
  阮莹顿时僵住了,捏着伞柄的手不断用力,指甲泛白。
  谷雨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笑得更加灿烂:“那真是抱歉了。”
  雨幕下少女的脸被浸湿,露出白皙盈润的整张脸,明明狼狈不堪,睫毛都湿漉漉地趴下来,可那笑容晃得人眼疼,像是雨中盛开的花,真真明艳动人。
  阮莹嘴唇哆嗦,再也忍不住满腔嫉恨:“你以为你嫁给他就赢了?你还没看清形势吗,姨母根本不喜欢你,她一定会把你送走!你以为玉深哥哥有多喜欢你?他只图一时新鲜罢了!”
  平心而论,谷雨认为她说的有理。万玉深绝对没多喜欢她,而她在完成任务之后也会离开这里。
  但是,谷雨心中还是腾起一股所有物被人惦记的不快,于是她嘴角弯得更明显,笑吟吟道:“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能图你这口新鲜呀?或者——你对他来说还新鲜吗?”
  她虽然尖牙利嘴,但还从没对姑娘这么说过话,这次实在是被欺负狠了。话说出口,看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痛快。
  阮莹身形一晃,被她直直戳中了心中的痛处,怒急攻心,右手扬起就要甩下去。
  谷雨盯着她,心想:只要你敢打下来,我就跟你玩命。
  就在她的手挥到一半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阮莹。”
  含着隐忍的怒气,冷得像一条冰锥,把人钉在原地。
  阮莹一抖,立刻收回手背在身后:“玉、玉深哥哥!”
  万玉深已经大步走上前,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看了看谷雨狼狈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勾住她的膝盖,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嘶——”谷雨立刻皱起眉,被牵动了全身疼痛的肌肉,“你能不能轻点!”
  万玉深浑身暴虐的怒火一顿,轻轻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脚下步子不停:“忍一忍,回去给你上药。”
  谷雨一点都不想安生,也不想让他安生,在他怀里扭了扭:“我不……”
  万玉深沉着脸,用力把她往怀里一压:“别动!”
  他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堂屋之中,阴影下老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没有看见。
  谷雨仰头看他,下颌绷成一条坚硬的弧度,唇角抿起,硬挺的眉毛皱着,眼中似乎满是不耐烦。
  跪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谷雨这样一想,忽然很委屈。
  她现在浑身疼,膝盖像是被人割了一样,还被人连环羞辱,万玉深还凶她。
  她眼底一热,心里的委屈像是决堤的湖水,不知泄去哪里,于是转过头,恶狠狠地咬住了万玉深的胸口。
  万玉深倒吸一口气,低头看她红着眼圈发狠咬他,白玉般的鼻头戳在他胸口上,可怜巴巴的。
  他心里的怒火好像也被她咬散,露出了藏在底下的心疼。万玉深抱着她,叹了口气:“还有力气咬我,怎么不反抗?”
  他这句话里的纵容太明显,谷雨的嘴下意识松了松。
  “让你跪你就跪,傻的吗?”
 
 
第17章 丹术
  谷雨迷糊了。
  她被万玉深一路抱回屋,放到床沿上,始终呆呆的,没听明白他的话。
  然后她看着万玉深从屋里翻出药箱,抱着走回到她身前,蹲下身去掀她的裙子。
  “哎!”谷雨总算回神,连忙去按他的手,“干什么!”
  万玉深无奈地抬眼看她:“上药。”
  “我、我自己来!”谷雨揪着自己的裙子不放手。
  万玉深指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耐心问她:“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谷雨抿住嘴唇,湿发下素白的脸上,眼珠黑亮,无声望着他。
  万玉深又没办法了,只好小心地去掰她手指,低声劝:“就给你上个药,然后自己把湿衣服换了。”
  说完,他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硬,便又加了句:“乖。”
  谷雨更迷糊了。
  她嫁进来第一天就和婆婆关系紧张,还闹出罚跪这样的大事,结果万玉深告诉她要反抗,还一丝不苟地蹲在她身前要给她上药,还……莫名很温柔。
  万玉深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图谋,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她迷糊着,没留意手指被万玉深轻轻掰开,然后裙子一掀,露出下边的薄纱裤。
  彤色轻纱下,两条笔直匀称的小腿半遮半掩,本是极美的景色,可那骨骼纤细的膝盖上盘踞着明显的青紫色,还渗着血丝,像两条丑陋的爬虫。
  万玉深皱着眉,轻轻把她的纱裤推到膝盖以上,然后抿着嘴拧开一只瓷瓶,倒出些黄色液体在伤处。
  液体甫一触碰到皮肤,谷雨就是一抖,狠狠咬住嘴唇,痛呼却还是逸了出来。
  万玉深神色不变,手下动作却立刻停了,低声解释:“用这个先把伤处清理干净,然后再上药粉,好得快。”
  可是太疼了。
  那冰凉的液体如□□一般,带着灼烧痛感,像要把她的膝盖腐蚀掉。谷雨从小就怕疼,眼泪当即逼了出来,她抽着气,发着抖道:“没、事……好得慢就慢……”
  万玉深摇摇头:“还会留疤。”
  谷雨一愣,万玉深趁着她注意力转移,飞快地把药洒到另一边膝盖上。
  这次谷雨再也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手指痉挛着想要抓住什么,忽然感觉自己手中塞进来一个东西,宽而厚。她下意识地用力掐住,等疼痛渐轻,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万玉深的手。
  万玉深一只手递给她,一只手干脆利落地给她处理好伤口,洒上药粉。
  谷雨讪讪地松开他的手。
  灯光下,万玉深偏高的眉骨和直挺的鼻梁打下阴影,眼睛藏在光影间,看不清楚情绪。他为她绑绷带的手很修长,手背上露出几根青筋,骨节不像一般武将那样粗大,反而十分精致,执着什么时,让人觉得十分优雅。
  谷雨出神地看了会儿,在心里问自己:他向着我的吗?
  这念头刚起,就被谷雨自行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她想。
  万玉深最后系好一边的绷带,轻轻放下她半干的纱裤,站起身:“去换衣服。”
  谷雨抬起头看他:“我顶撞了老夫人。”
  万玉深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嗯。”
  谷雨耳尖抖了抖,咬住嘴唇,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万玉深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在床边半跪下来,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在。”
  谷雨眨着眼睛,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更深的意思,他这一句道歉似乎不只为今天这一件事,好像含着某些遥远又深刻的意义。
  万玉深和她平视着,低声道:“今后我会尽量在府上,家兵见你如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叫他们。”
  谷雨眨了眨眼:“噢。”
  “母亲那里,我去处理,”万玉深道,“你安心养伤。”
  谷雨心里升起股说不清的感觉,正要说什么,门扉忽然被人叩响,下人在门外道:“将军,您书房有人候着。”
  谷雨抬眼去看,见万玉深皱了皱眉,先低头看她,目光里写着询问。
  谷雨立刻会意,下意识摆手:“我没事的,你去忙。”
  万玉深还不放心,嘱咐道:“别沾水,少走路,叫下人扶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
  万玉深一走,谷雨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一变。
  将军府进出向来严格,她记得自己小时候随父亲到府上拜会,还要先在门外等着通报,然后才能进来。
  是什么人?可以直接入府,甚至直接候在将军书房里?
  谷雨想起自己的任务,心口跳得快了些。
  有没有可能……是宁亲王?
  谷雨撑着床沿站起来,双脚刚一着地,腿顿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她咬了咬牙,又想起万老夫人冷漠讥讽的脸和阮莹嫉妒的眼神,于是硬是扶着桌子椅子慢慢向外挪。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要去看看,尽早找到证据,才能尽早离开这里。
  她刚走到一半,门忽然又被人拍响了,这次传来一道宽厚温和的声音:“小雨?我是万伯父!”
  谷雨一愣,听出这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声音,顿时不敢再往前走了。
  “是……公公?”
  另一边,书房里。
  万玉深坐在案后,静静看向座下之人。
  那是个中年人,一身朴素的黑衣,身材敦实,看着纯良忠厚,但万玉深知道,这人轻功已臻雨不沾身之境,是京城之内罕见的高手。
  “将军知道,近年来那位一直沉迷丹术,如今更是直接把方士接进宫中,朝夕相处,圣宠堪比嫔妃,几近疯魔——刚刚从宫中传来的消息,那姓郭的说自己就快炼成九转金丹,只差一味药材,便可制成那长生不老的仙药。”
  万玉深心里记挂着别的事,随口问道:“什么药材?”
  窗外雨声仍未歇,凄风苦雨,像是在哭诉什么。
  中年人笑了笑,神情仍是温厚的,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人。”
 
 
第18章 养伤
  谷雨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边,半弓着腰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殷殷望着她。
  确实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长辈,小时候万老将军对她就好,现在看着仍然觉得亲切。
  谷雨撑着福了一礼:“儿媳见过公公。”
  万一行看出她膝盖有伤,刚毅的眉毛一皱,不悦又十分愧疚道:“伯父不在府中,小雨受苦了。”
  谷雨想着他爹的嘱托,又想起两家之间的陈年旧怨,到底是有些防备的。但老将军眼中的关爱又实在不似作假,谷雨心中一暖,便道:“是我做得不对——公公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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