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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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怔了怔, 然后勾起嘴唇笑起来。
唇角弯弯的弧度, 漫天繁星都落在她明亮的眼睛里, 美如传说中九天上的神女。
“不客气呀。”
她一边笑着一边勾住他的脖颈,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打开,彻底接受他的进攻。
幕天席地,他们不停地亲吻彼此,没有遮挡。脚下悬空不着地, 反而有种不一样的刺激。谷雨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 学着他的动作, 以唇舌同他交锋。
久到实在喘不过气,她大口喘息着退开, 万玉深又跟上来, 在她下巴上吮一口。
屁股底下坐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谷雨不敢乱动,只庆幸夜色下看不出她通红的脸色。她抱着对方垂眸调息片刻, 清了清嗓子:“哎。”
万玉深低哑的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磁性:“嗯?要说什么……”
谷雨光是听他这样的声音就觉得浑身发软, 从耳边到心尖, 痒了一路。她努力稳住心神,咬了咬嘴唇:“你想我没有?”
万玉深低笑一声, 不直接答:“我的信收到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谷雨又要瞪眼,腮帮子微鼓,“你那也能叫信?就是张纸条!”
万玉深抵在她肩头笑起来,“想, 每天都想。”
比上辈子还要想。
他对平静安稳生活的渴望,甚至比上辈子还要强烈。有时候一战方熄,他立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脚下踩着残肢断臂,血染红的泥土,那种渴望就会忽然出现。
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远离刀光剑影,远离朝堂权柄,他守着他的姑娘,或者种一块地简朴度日,或者云游四方看江河湖海。
无论怎样,身边得是她。
也许是眼下四周太像他想象中的样子,将军常年掩埋在冰川之下的真心隐约露出行迹来。他的声音几近低叹,风一吹便散了:“想你在就好了……”
谷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沉的眼。
拳拳深情,早已不必宣之于口。
至此她已没有任何顾虑,谷雨抬起脸,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将军啊——”
万玉深蹭蹭她唇角的皮肤:“嗯?”
夜风撩起她散开的发,在月色中轻柔荡开。她眼里盛着星星,也盛着他,就那样笑眯眯开了口。
“我喜欢你。”
从儿时,到现在。
“所以你要好好的,”谷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告知你一声。”
万玉深愣住,眼前一瞬间有无数人影晃过,像是他两辈子的倒影,最后渐渐重合成这一副神采飞扬的眉眼。他看着她脸上的得意,许久之后才猛地把人搂紧。
“……我也是,”万玉深嗅着谷雨发间的香气,手指微微颤抖。虚空中似乎有个遗憾的他,笑着招了招手,而后终于消散在塞北的风里,“所以别放手。”
喜欢我,心悦我,不要看别人。
谷雨回抱住他,满意地在他背后拍了拍:“——知道啦。”
远处的篝火渐渐灭了,人声也消歇。唯有头顶的圆月不变,映着人圆。
—
据斥候来报,大皇子死后,北蛮十部间的局面彻底大乱。
七皇子格勒性格怪异,幼年起就颇不受宠,此番直接手刃了兄长,其余各部虽各怀鬼胎,但口径一致纷纷谴责,趁乱而起剑指七部,打算群起灭了这个祸害。
但七部韬光养晦多年,实力竟不知何时大幅提高。其余几部互斗已久,各有损耗,连攻几次竟都没能把七部拿下。
就是这时,万玉深第二次接到了格勒的投诚信。
省了那些文绉绉的成语,这次简明扼要,反而更有诚意。但最有价值的,还是格勒附在信后的北蛮王庭地形图。
图上详细了划分了各部的势力范围,还以小字标注了各部之间的关系,万玉深匆匆看过便觉触目惊心。
北蛮内部已经蛀空了,比他预计得还要严重。老拜丘贪图美色享乐,放纵膝下的儿子们互相争斗,老来养虎为患,早已无力管控。单大皇子的第一部就几乎打残了三个部落。
剩下还有战力的不过四五个部落,能凑齐一整支青壮年队伍的,不过三个。
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格勒是如何独善其身的,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可否认的是,若这一情况属实,眼下就是攻破北蛮的最好时机。
这是他前世都没来得及做的事——彻底降服蛮族,收为大安附属,缔结条约,称臣纳贡。
万玉深一手捏着那块玉佩,坐在案后深思。
信的最后,格勒发出最后邀请。三日之后,其他几部便可破开七部大门,到时候他将族人引入地极谷,封杀再前,万军据指示过关卡,腹背截杀。
两面夹击,杀尽蛮人。而后他将俯首称臣,效仿大安,重新建立起新秩序。
万玉深放下信,敲了敲桌面。
三日。
傅千引的信今早刚到,说江北已经彻底安稳,饥民靠宁王放的粮熬过了最难的日子,现在已逐步恢复了农耕,宁王功成身退,再过些时日便要返京了。
他这番回来,熠熠功劳在身,背后是黎民百姓深重的爱戴。傅千引和他都知道,宁王回京意味着什么。
局势本就是一根绷紧的线,只差一根稍嫌尖锐的刺——
时间不多了。
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谷雨送回去。
无论多么不舍,谷雨终归知道,他们无法像寻常夫妻一样成日厮守。家国如山重,万玉深是一国之将,那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
过了中秋,来时队伍依约返程。
这趟赴边关,谷雨把想说的话说了,也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其实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夫君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杀敌,到底难免挂心他。
万玉深骑着马,一路把他们护送到小凉山。
谷雨与他同乘一骑,也习惯了旁人揶揄的目光,十分坦荡。她往远方望了一眼,回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就到这儿吧,别送了。”
万玉深低低应一声,先下马,然后把她抱下来。
谷雨乖乖地搂着他脖子,脚挨上地才松开,然后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领子。
分别场面,众将士也不忍心打趣,一个个低了头,留给将军和夫人足够的空间。
万玉深眼神隐忍,手掌扣住她后颈,用力摩挲片刻,低沉道:“上车吧。”
谷雨亮声应了,点头:“嗯。”
扶着他的手臂踏上马车,这回车里十分宽敞,铺的垫子也厚,倒是要比来时舒服多了。谷雨回过身,见万玉深还举着帘子,便冲他一笑:“放心吧,这比我来的时候舒服。”
万玉深点点头,低声嘱咐:“回去之后呆在家里不要走动,听你师父的,别和外人接触。我很快就会回去,你不要着急,安心等我。”
谷雨隐约知道京城局势紧张,大是非面前绝不惹事,乖乖点头:“知道的。”
她一乖,整个人就透出一股平日没有的温驯可爱,叫人忍不住抱进怀里揉捏。
将军垂下眼眸,呼出口气:“路远,你……”
谷雨忽然凑到他眼前,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出车外,勾住他的后颈往下一压。
万玉深的头就被她带进了帘子里,车外半个身子僵着,手撑在木梁上。
周围登时一片抽气声。
谷雨大逆不道完,鼻尖碰了碰他,然后温柔地吻了下去。
“去吧夫君,”她学着他的样子,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大战在即不方便腻,但肉肯定要吃哒!
第51章 将战
回程又是同样的颠簸苦, 又要依将军所说尽快归京, 为了赶路, 他们路上都不怎么休息。
等平安驶离了西北的高地,路面开始平坦,所有人都默默松了口气。
谷雨白天补了觉,下午精神了些,在小桌上摊开路上求来的纸, 又拿了笔, 在颠簸中落下略微歪斜的“爹娘”两字, 然后便咬着笔杆头琢磨。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自她从家出来, 从千娇万宠的小姐变成将军之妻, 中间竟也发生了那么多事。
自扬州被那人逮住, 灰溜溜提回临川,又一路相伴入京。到如今西凉关外走一趟, 说定了一辈子的事。
最初来的目的早已无法实现, 扳倒万家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当今天子昏聩如此, 民间疾苦如此,若万玉深可以做那一只端平世道的手, 拱卫明主归位,那是不朽的功勋,要入青史,流传千古。
她怎么会阻止呢?又怎么会是她一己之力能够阻止的呢?
即便抛开大义不谈,那是她的心上人啊。
谷雨眨了眨眼, 忽然被自己理所当然的念头羞到,捂着脸在马车角落里缩了一会儿,脸通红。
半晌后她松开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人吻上来时的热烈触感仿佛还残留其上,稍想一下便不由地心跳起来。分明是张那样冷淡的脸……闭眼亲吻时却凶狠又狂热。
谷雨咬住自己的唇,甩了甩头,低头扶好小桌,按着纸面写信。
“爹、娘……”写字环境实在恶劣,但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女儿正从西北归来。”
信的那头是疼自己长大的双亲,她写信时便活泼得很,罗里吧嗦写了一串无关紧要的见闻,直到最后才仿佛是心虚地添了一句。
“女儿不孝,爹爹所托之事,恕难完成。”
她咬了咬笔杆,下定决心似的,又刷刷写了一行。
“女儿喜欢他。”
“等京城事了,我带他回家给二老过目。”
—
萧长衾近日去坤宁宫去得频繁,今日却不想遇见个稀客。
他先亲昵地同薛皇后见过礼,然后才转向座下的人,笑道:“贵妃娘娘怎么有空来看我母后?”
万贵妃这几个月就没一天顺气儿的。
想给自己找个能帮衬的弟妹,结果弟弟带着人直接住别院逍遥去了。想努努力有个子嗣傍身,别说承恩,她连皇上的面都很久没见过了。曾经宠冠六宫皇恩浩荡,她的雅安宫比这坤宁宫还要奢华,如今也渐渐成了冷宫。
唯一还受宠的,只有怀着龙胎的贤妃,眼看着她肚子一日日变大,万贵妃隔三差五便去探望,脸上笑着,心里骂着。
“刚去了躺贤妃妹妹那儿,说近来胎动得厉害,睡不踏实呢。”贵妃温柔地笑笑。
薛皇后虽虚弱,还是笑着道:“有孕便是如此的。”
又笑着寒暄几句,万贵妃见他们母子亲睦,便识趣告退。
等她走后,萧长衾卸下一脸画皮般的笑,露出迷茫又苦恼的表情,俯身趴在薛皇后床头,“母后,要是父皇不在了,怎么办?”
薛皇后嗔怪地看他一眼,只是她病容满面,这一眼并没什么威慑力:“瞎说,你父皇还不到年龄,怎么会不在呢?”
萧长衾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母后,我见这坤宁宫好些地方都生锈了,你看着肯定不舒心吧。”
薛皇后伸出干枯的手摸摸长子英俊的脸,纵容又无奈地笑:“不碍事的,平日也不注意。”
萧长衾一脸笑容竟有种莫名的天真,他歪了头:“到时候我把这里炸平,给母后建个更大更好的新宫如何?”
皇后手一僵,接着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衾、衾儿……”
萧长衾摸摸她的手,自顾自道:“母后再忍一忍,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他站起身,仿佛没看到薛皇后绝望又悲伤的表情,依旧细心给他掖好被角,嘱咐宫女几句,然后慢慢走出坤宁宫。
刚下石阶,万贵妃便现身走出来,挥退身后跟着的宫女,和萧长衾并肩走着。
“太子殿下,”万贵妃捏捏手指,“您给个准话儿,陛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萧长衾笑着摇摇头,不答反问:“听说……贤妃娘娘肚子里的,是个皇子?”
万贵妃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太医说是呢。”
萧长衾意味不明地摇摇头:“真是可喜可贺。”
万贵妃偏头看他一眼,从他脸上怎么也找不出祝贺的意思,反而透出深深的嘲弄。
“自从那个道——郭大人进宫以来,”万贵妃压低声音,“陛下就对他倚重非常,殿下不觉得……有些蹊跷?”
萧长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郭大人为父皇尽心尽力,可谓鞠躬尽瘁,我是看在眼里的。”
万贵妃脸色一沉,停下了脚步:“既如此,太子殿下可要多多帮着郭大人,也算是为陛下出力了。”
萧长衾油盐不进,风度翩翩地一点头:“那是自然。”
万贵妃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贤妃的月华宫外,小太监走得飞快。
他手里捧着一炉汤药,刚煨好的,说是要趁热喝。从郭大人和陛下来探望过后,贤妃娘娘便开始喝这个药,据说确有功效,娘娘时常能感受到胎儿的动静,龙子健康得很。
只是味道很奇怪。小太监一路小跑,那药味便顺风灌进他鼻中……竟闻不出是哪种药材,也没有多苦,倒是有种涩涩的味道。
他并不多想,赶紧把药送进宫里,服侍着贤妃娘娘喝下。
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了,前些日子陛下常来月华宫,这两日却不见人影。
小太监往宫外看一眼,见天色黑沉得可怕,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不知今晚陛下会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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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在即。
所有将领聚在主帐中,等待座上那人发号施令。是进是退,全听将军命令。
基本部署已经完毕,若进,则留一万精兵退守西凉关,以防格勒临场反水。若退,则候于北蛮王庭十里外,等蛮族自相残杀完再进攻,却有可能失去两国缔约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