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个凶萌可怕的……——昆山玉
时间:2018-10-05 09:16:07

  枣红马哒哒踏着马步,走在黑衣青年旁边,看着他的俊脸颇为不解:怎么一会儿功夫,这人就像被换了魂似的,一直在笑?刚刚他可酷着呢!
  秦牧想到自己只花一百两银子就买来了柔然王庭御马,一张长年被冰冻着的脸竟不由自主地解了冻:这么些日子来,总算有了件叫人开心的事。
  半晌,秦牧揉揉脸,望一眼刚刚到手的小马:没想到只是来马市碰碰运气,就能有这等收获。谁能想到,柔然王庭从不外流的天马竟会在一个小小的边关马市中被人挂牌售卖?这种天马驯养繁殖技术一直掌握在柔然王族手中,只赐给最亲近的将领和血脉子孙,在世人眼中,它一直极为神秘。
  若非自己发现了它在耳后的烙印,也不能确定这等好运会降到他身上。这种马乍瞧着像大宛良驹,但它的马蹄没有大宛马那么大,并且大宛马大多为棕色马,耳朵偏圆,不似这匹小马耳朵长且宽,略有些招风,动起来颇有些逗人的喜感,不怪都合木这等平民也不认识它。
  当然,即使是秦牧,也只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远远见过几回,是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它认出来。也因此,一认出它来,秦牧便猜到,那个马贩子必定不知道这匹枣红马的来历和珍异之处,否则这种一查一个准的违禁物,他怎么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售卖?
  想到都合木连声叮嘱,让自己一定要将马耳朵上的印迹去掉,秦牧神色微敛:即使他不惧被人找麻烦,但如今正是两国交好之时,为免不必要的麻烦缠身,有些事也不能太过大意。
  马匹对骑兵而言,就像他们的另一个孩子。想到这小东西接下来要受的苦,秦牧神色不由放软了些:“小家伙,你喜欢吃什么?”
  枣红马停了下来,仰着头“咴”地叫了一声。
  它的头上正吊着一串串红艳艳的沙枣。
  秦牧问道:“你喜欢吃这个?”边关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没有米面的时候,秦牧这些年没少拿它当主食。
  枣红马又“咴”地叫了一声。
  秦牧不由愕然:他只是习惯了独行时跟马说说话,这枣红马一问一答的架式,怎么像能听懂他说什么似的?
  枣红马见秦牧半天不动弹,忍不住拱了拱他的手,催促道:“咴!咴!”快给我摘啊!我饿死了!
  秦牧的怀疑只是一闪而逝,见枣红马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便找了两根树枝,扬手夹住一根离得最近的枝条,将它勾到枣红马的面前:“快吃吧。”
  枣红马嫌弃地看一眼秦牧:这人一看就是没打过枣的,谁家吃枣是送到嘴边连树叶子一起啃的?不过,谁叫它没手,也只能先将就着啦。
  枣红马欢呼着“咴咴”两声,用舌头卷起一串红艳艳的枣子,欢快地吃了起来。
  枣红马吃得正欢时,只听秦牧道:“看你这么喜欢吃枣,以后你就叫枣儿吧。”
  枣儿?
  枣红马困惑地抬头:这名字……好熟啊!
 
    
第3章 传说中的共浴
  秦牧原本没甚胃口,看枣儿咔嘣咔嘣吃得香,竟然也觉得腹中有了些饥火。他解开身上的皮囊,取出干粮,一口水,一口饼。一人一马就着黄沙夕阳,在沙枣树下吃得津津有味。
  沙枣这东西,吃多了肚子里要倒酸水,枣儿这些日子很有些当马的经验,但叫她去啃草解酸,不到万不得以,她是吃不下的。一看见秦牧手里的饼,她眼睛顿时亮了:这个人吃得这么香,肯定很好吃!
  它轻轻地拱了拱秦牧的手。
  秦牧起先不觉,以为是自己挡住了枣儿吃枣的路,往旁边让了让。但随即,他的手又被拱了一下。
  他扭回头,只见小马的眼睛上方,它两条细细的白“眉毛”呈八字型挂在脸侧,一脸愁苦地盯着他……手里的饼。
  秦牧看看枣儿,又看看被他咬了半拉的饼,不敢相信地举了下手里的饼,问道:“你要吃这个?”
  这还是第一个能马上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的人类!
  枣儿正要高高兴兴地点头,忽然觉得不妥:如果被这个人看出我懂他说的话,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掉?顿时迟疑了一下。
  虽然枣儿也不明白什么是妖孽,为什么她会被当成妖孽,被当成妖孽为什么会被烧掉,但动物嘛,本身就是凭直觉和兽性行事的多,她没往深处想,又不想轻易放弃到手的美味,只是眼巴巴盯着秦牧手里的饼不动弹。
  她这副馋样,即使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了。
  秦牧拍拍她的头,十分大方地把饼分成两半来喂她:“吃吧。”他以前的老伙计还喜欢偷他两口酒喝呢,一匹马想换换口味吃饼,在秦牧眼里,压根就不是个事。
  真是个不错的人啊!枣儿欢快地“咴”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饼卷进了嘴里。
  随后……啊啊啊啊!呸呸呸呸呸!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这是饼吗?这是包着石头和干草的抹布吧!
  枣儿从这半个饼里体会到了世界深深的恶意。
  她抬头控诉地瞪着秦牧:都是这个人,看他吃得这么香,害她以为饼很好吃,才上当的!
  秦牧觉得,自己好像真能跟眼前的这匹马心意相通,她一瞪眼,自己好像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像现在,枣儿肯定是在嫌弃这像抹布一样的炊饼!
  这……这简直太棒了!
  即使他家学渊源,也知道要跟一匹马培养出默契,没有三五个月是不成的,更别说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抛开马匹本身的智慧,心意相通什么的,至少要跟主人相处许久,感情不错的老马才有可能做到。而枣儿跟他才处了多长时间,就能达到这一步,传说中柔然王庭的御马果然名不虚传!
  即使枣儿其他身体素质一般,但凭这份灵性,也足有跻身名马的可能性。
  秦牧振奋无比,想到开心处,他饼也不吃了,牵着枣儿的缰绳兴冲冲地准备出发:“哈哈,这回那群小子们可得眼红死了,叫他们瞧不上这边境小地方,被我捡到宝了吧!”
  兴奋无比的秦牧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的马刚刚抬起又放下的蹄子。
  枣儿完全不理解秦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吃得比猪食还差,居然能笑出来,这个人,怕不是傻的吧?作为一匹经历丰富,并且勇于尝试的马,枣儿太清楚猪食的味道了。
  带着一种对傻瓜的奇异怜悯,枣儿的那一脚就没踹下去。
  乌兰集镇位于大漠边缘,镇上常驻人口不超过一千人,若非周围人迹罕至,地方足够大,这点子人,在大郑国的江南,连个大型村庄的规模都达不到。
  事实上,乌兰集镇就只有一条不到二里长,可供二马并行的街,从街头到街尾,便是穿过了整个镇。
  枣儿就这么看着秦牧拽着自己,在乌兰集镇那条唯一的街上狂奔。
  作为一匹马,枣儿很喜欢跑步,那种血液燃烧起来全速奔跑,仿佛在乘风驰骋的感觉十分令马沉醉。
  但是,秦牧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至少跑了二十遍。
  来回看到的风景都是低矮的土房,马蹄扬起的尘沙把眼睛都迷住了好吗?他不烦,枣儿都烦了。
  完全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兴奋在哪啊。
  “咴~~~~”好无聊,不想跑了啦!枣儿停了下来,拖长了声音叫。
  这匹马,刚刚不是在向他撒娇吧?秦牧有些不确定,一匹马,它要怎么撒娇?
  不过,跑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能让他将雀跃的心情冷静下来了。
  秦牧抬头看看黑尽的天色,挽起枣儿的缰绳,“走,咱回客栈睡觉去。”
  乌兰集镇统共就一间客栈,秦牧到的时候,店小二正在上门板。
  看见秦牧进门,他有些为难地迎上前笑道:“客官,小店已经没有房间了,您看——”
  秦牧没听他讲完,直接摆手问道:“那马棚的位置总还有吧?你不用管我,给我的马备上好的草料和水就行了。”
  店小二忙点头道:“那倒有,小店马匹寄放一夜的收费是二十文钱,新鲜的草料一捆五文钱,干草一捆三文钱,水是不要钱的,客官要备多少草料?”
  秦牧面色微僵,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摸出一串钱:“你数数,看是多少。”
  店小二点了钱,面上的笑淡了下去:“一共是二十二文钱,客官,这些钱还不够一捆干草的价钱。”
  秦牧默默地从店小二手里拿回两文钱,牵着马往院子里走:“那就不要草料了。”
  店小二:“……”这人穿得也不差啊,怎么连一文钱都不舍得掏?
  不过,秦牧随身佩剑,一身的气势太强,大漠里行走,带没带富贵眼识人还在其次,最要紧是不要眼瞎得罪强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店小二心里嘀咕,到底不敢真的狗眼看人低。
  枣儿站在门外,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大感不妙:男神好像很穷的样子,他不会养不起我吧?
  秦牧根本没理会身后一人一马的纠结,他也不要店小二领着,自己去了后院就直奔唯一的井台打了桶水,笑得活像个狼外婆:“来,枣儿,在沙里滚了一天,看你脏得,我来给你好好洗个澡。”
  洗,洗洗,洗澡?
  枣儿吓得什么小情绪都飞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无限回声:男男男男神要给我洗澡???!
 
    
第4章 传说中的将军
  枣儿到底没拗过热情高涨的秦牧,仍是扭扭捏捏地从了他。
  大漠里风沙重,水源更是珍贵,难得镇上唯一的客栈有一口井,怎么能不用上?何况枣儿整天在风沙里打滚,之前一直没顾上,少说也有十来天没洗澡了。
  也怪秦牧说法有异,人家给马洗澡叫刷马,他偏偏跟人类一个叫法,都叫洗澡,害她生生想歪了,差点以为他要对自己酱酱酿酿不可描述呢。
  做马这些日子,枣儿早想开了。不就是有人帮忙搓澡吗?不就是搓澡的人是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穿着一身皮草无所畏惧。
  不想开能怎么滴?沙漠里连条河都难找,难不成要她自己甩着尾巴蘸着水把自己刷干净?哎,马生已经多艰,何必自找麻烦?
  枣儿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想:男神的搓澡技术可真不错,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到好处,还会轻声给她唱歌助兴,真体贴。
  ……嗷,那里不行!
  突然,枣儿像被电了一下一样,猛地一个箭步跳开,夹着屁屁怒吼:“咴!”摸哪儿呢,臭不要脸的!
  妈哒,要不是她闪得快,就要被这家伙摸光光啦!别的马倌给马洗澡都是随便冲冲就算了,这人什么毛病啊,连人家的屁屁都要洗!
  秦牧吓一跳:“好好的,这是干嘛呢。”不过也洗得差不多,见枣儿突然乍刺,秦牧嘀咕一句,见她实在不愿,就不再强求。
  他三两下除掉所有衣衫,只贴身留着条褚红色犊鼻短裤,就手将剩下半桶水浇到身上,舒服地长出一口气。活动一整天,又给枣儿洗澡,他早出了一身臭汗,再不洗澡,身上都犯馊味了。
  枣儿已经陷入了呆滞中:男神湿身了!男神在她面前脱光光玩湿身了!
  枣儿感觉脸上烧得发烫,要不是有毛挡着,恐怕早跟烧熟的虾子一个色了。
  男神给她洗了澡,男神还在她面前脱光光给他自己洗了澡……
  今天过得好刺激!
  枣儿直到被牵进马棚都还晕乎乎的,然后她就看着秦牧将衣服穿好,拿一根条帚将马粪草屑什么的清扫干净,随即抱着剑合衣躺了下来。
  躺了下来?这是个什么操作?枣儿眨眨眼睛,恍然大悟。
  男神要睡马棚!难怪刚刚店小二旁敲侧击地问他什么时候来取马,他没作声呢,原来他早打了这个主意,他根本没有别的去处!男神……他真的这么穷?穷到连间房都住不起?
  枣儿虽然是匹马,也知道,只要秦牧肯出钱,外面有的是肯让他借宿的民居,他何必委屈自己,住在马棚里?
  秦牧见枣儿久久不动弹,闭着眼睛拍拍身边的空地:“还不快睡?”
  多想无益,反正她现在已经是男神的马了,当然是男神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枣儿望着秦牧宽阔的肩膀,咕嘟咽下一口口水,长腿一迈,跨过栅栏,顺从地躺到了他的身边。
  马棚里的马不少,也不知秦牧做了些什么,那些马全被他赶到了另外一边。不过片刻,竟然被他清空了小半的马棚。一人一马躺在那里明明再打个滚都没问题,可枣儿才刚刚卧下,秦牧长臂一伸,捞住她的脖子,还把整个人都挂到了她身上,口中还喃喃道:“这样好,暖和多了。”
  枣儿:“……”又想踹人了怎么办?
  作为一匹耿直的颜马,枣儿默默看了一会儿秦牧那张英俊得可以当银子用的脸,那张脸上满是疲惫和放松,她想了又想,终究没忍心把他从自己身上撵起来。
  让枣儿没想到的是,秦牧分外适应自己睡在马棚的生活,十息不到,竟然就打起了呼噜。
  这人,真是怪啊……枣儿喷出一口气,歪着头也闭上了眼睛。
  仿佛只是睁眼闭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被秦牧叫起的时候,枣儿脑中还残留着最后的梦影:梦大半讲些什么她忘了,只记得好像梦里有个什么人扑在她身上,一脸狰狞地死死按住她,口中不知在叫着什么,突然开始七窍流血。
  真吓死马了。
  也因此,尽管仍睡意朦胧,枣儿却罕见地没有起床气。
  她蔫蔫地喝了半桶水,又任由秦牧牵着她到昨天去的沙枣林解决了早餐,一人一马出了镇。
  直到此时,枣儿才终于确定:男神他,真的是个穷光蛋!
  昨天都合木好说歹说,总算让秦牧将枣儿身上原先配的新马鞍卸了下来好多挽回些损失。枣儿原以为秦牧会在马市里另给她配一副马鞍,没想到他乐过了头,仿佛忘了此事。牵着她在镇里绕了好多圈都没往卖鞍具的摊贩前走一走。枣儿自然乐不得身上轻轻松松,便只当自己也假装忘了此事,撒开蹄子就带着秦牧先跑出了镇子。
  可刚刚他们至少路过了两个皮货店,其中一个店伙都跑到了秦牧面前,极力拉他进去看看,都被他坚定地拒绝了。枣儿便是再笨,也该明白了,恐怕这人是真的囊中羞涩,连一副马鞍都买不起。
  否则的话,明明有健马可骑,他干嘛要多此一举地牵着她走路?还一走走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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