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早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林阳公主一起来玩过,她即使经历过一遭穿越,也对神鬼之事没有太多兴趣。在她看来,慧能就是一个宗教界的心灵鸡汤导师罢了。
因此,在见到慧能时,这老和尚一句:“恭喜宋施主得脱大厄”,她还以为老和尚是恭喜她病好了,正要致谢,却见他再看一看枣儿,一双长眉皱了起来。
林阳公主最是紧张,即刻问道:“大师,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慧能摇一摇头,看一眼枣儿又看一眼宋早,道:“原本这位枣将军与宋县君魂魄牵系极深,如今宋县君主魂已然归位,神智既然已清醒过来,原当不再有碍,奇怪。不如宋县君跟老衲讲讲,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宋早从这老和尚开始说“魂魄”时就有点不安,到他说什么神魂神智什么的,她禁不住看了一眼秦牧。
却见秦牧面色无波,若有所思地在看枣儿。仿佛察觉到宋早的视线,他的脖颈微动,宋早急忙在他转过视线时调转了身子。
见林阳公主夫妻两个都殷殷看着她,她只好把今天重复了好几遍的经历又讲了一遍。其间,她总觉得身后有个视线在她身上扫去扫来。
单说她今天的经历其实很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病人突然好了的事。但宋早望着老和尚仿佛洞明一切的眼神,总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果然,慧能“阿弥陀佛”一句,又道:“原来如此,宋施主与枣将军纠葛数岁,归位时相隔太近,宋施主主魂强,枣将军略弱些,才互有妨碍,这只是魂魄未定之相,过些时日当会无碍。”
宋早:“!!!!!”大爷算你狠,我不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在你讲经的时候睡过觉,用你的经书叠过飞机吗?求住嘴求放过!你再曝我就掉马了啊!QAQ
“纠葛数岁?”林阳公主果然炸了,追问道:“大师所言何意?”
慧能半合下眼皮,数起了念珠:“佛曰,不可说。”
宋早:“……”要是不可说,你刚刚就别说那么多废话,直接说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不更好?
慧能不愿意说的话,即使公主之尊也不好相强,她只好找老和尚要了几张安魂符和平安符,嘱托宋早日夜带着,又使人去城里药房里多抓几服安魂汤,准备看着女儿喝下去。
除此之外,她当然还要问宋早,知不知道老和尚说的什么意思,宋早自然是跟糊弄她爹一样地把她娘糊弄了过去。
一应事体不必细述,单说秦牧,慧能都说到这一步了,他也知道,林阳公主短期内不可能把枣儿还给他,好在按老和尚的说话,枣儿在她那应当也能过得安安稳稳的。只是,他也忍不住思考:老和尚说的枣儿和宋县君的神魂纠葛,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是林阳公主比宋早爹精明多了,神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她到哪去证明宋早是在瞎胡说?见女儿露出疲态,只好将信将疑地放过了她。只想到那匹惹祸的马,林阳公主一口恶气就堵在心头:那恶马毁了她画了一个月,即将大功告成的画,若是一般的画,倒也罢了,可那画她是发愿为女儿祈福,要供奉给佛祖的!若是轻轻放过,她真是要怄死了。
她叫来左右:“去请枣将军到佛堂,既然她与早儿牵系极深,我怎么能看着它胡闹而不加约束?拿我的经书来,从今日起,找两个小沙弥来给枣将军念念,好好请她静静心!”
宋早:“……”一个罪马书,一个佛经,娘您可真是秦牧的知音!
作者有话要说: 致秦牧:大胆设想,小心求证这八字箴言送给你。去吧,少年!
第49章 传说中的女老板
林阳公主独女宋早痴傻数年突然痊愈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一经传出, 各方亲朋好友自然要登门探视。
大报恩寺毕竟是出家人清修之地,林阳公主也不好在寺庙里招待来访的亲朋好友。宋早劝了她两日, 加上宋慕这几日还算识相,每日天不亮就到了大报恩寺, 不到林阳公主撵他走, 他竟也能厚着脸皮硬赖着不再甩袖而去。
林阳公主晾了他几日, 看他每天垂头丧气地围着自己屋外转悠,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到底是软了。加上女儿时常劝慰, 在寺里又呆了几日之后, 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当然,林阳公主肯定不会回定远侯府去住, 她直接把女儿拎回了公主府。至于相公, 回不回来, 随便!
林阳公主心软是软了, 气还没消呢:那个呆子竟敢把她晾在大报恩寺一晾就是一年,若是轻轻松松就给了他好脸, 岂不显得她堂堂公主太好性?
对此,宋早对她爹表示爱莫难助,她已经尽了一个女儿所有的努力。剩下的问题,就让他夫妻二人去掰扯吧。
从寺里回到公主府, 最高兴的当然要属枣儿。
她这几日被小沙弥围着念经,现在听见“经书”“寺庙”这些字眼就打心眼里犯怵。得知能够逃离魔窟,即使要回的是早儿娘那女魔头的家, 那也比留在寺里听和尚念经强甚百倍!
尤其看到公主府比将军府还大几倍,而府里即使到了秋末,还有红的白的等漂亮的花花好看,她整天念经所受到的心理伤害立刻不药而愈了。
宋早牵着她,见她望着花圃里的花跃跃欲试,立刻警惕起来:“你别想做坏事,小心我娘再把你抓去关小黑屋念经!”
宋早与她日夜相伴这些年,可以说,对这匹马的了解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深。她这样一吓唬,枣儿果然怏怏“咴”了一声,表示答应了。
宋早在心里点头:或许因为自己是在她最冷最无助的时候到的她的身体,不仅帮她顺利地在草原中活了下来,还找到了秦牧这样绝好的老板。枣儿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她也不管身后跟着的婢女们瞧她的眼神,继续与枣儿说道:“过了这片菊园之后,便是梅园,不过京城太冷,我娘从江南移栽来的梅树一直没能成功地开花。府里没有专门的马场给你,你平时可以去那玩。你刚来,要乖一点,不要随便乱跑。我说过不能去的地方一定你不要好奇乱跑。否则,我娘的脾气,你知道的。”
枣儿扬着白眉毛,一脸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还“咴”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身后传来婢女们窃窃的笑声,想来宋早跟枣儿这样认真地说话令她们十分纳罕又好笑。
宋早转过身来,正色对她们说道:“枣将军是陛下御口亲封的五品将军,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若是怠慢了她,就等于怠慢了那些官老爷,仔细想想吧。”
见婢女们个个端肃了神色,宋早方回头,继续领着枣儿往自己住的院子里去。
见宋早领着枣儿进了屋,兰花才敢跟荷花吐吐舌头,笑着道:“枣将军这匹马瞧着还真有些不同,像是能听懂咱们小姐的话似的。”
荷花比她性子稳重些,心里虽是稀奇,面上却平静了下来,还叮嘱兰花:“你知道就好,我瞧着,枣将军是匹极有灵性的马,能得小姐如此另眼相看,必有不凡之处,你我小心服伺着吧。”
兰花撅了嘴:“瞧姐姐说的,连公主都如此关心这马,我还能不知道轻重?放心吧,我只把她当小姐一样伺候,这总够了吧?”她们虽不知道慧能跟公主一家人说了什么,但主人家的态度总能看出来,自然不敢怠慢。
闲事休提,回到公主府的第二天,林阳公主便收到了不少人登门求见的帖子。
林阳公主怕人太多扰到女儿清净,自己筛选了大部分帖子,准备只由自己夫妻二人接待。但这些帖子里还有几个女儿的手帕交,她不能代女决定,便拿了帖子征询女儿的意见。
枣儿原本正由荷花服侍着给她梳理鬃毛,听见外头林阳公主的声音,一下直起身子,“咴”地大叫一声,挣脱荷花蹬蹬跑着躲了出去,留下荷花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宋早“噗”地一笑:这魔星总算是有个真正怕的人了。
林阳公主在院里看见枣儿散着梳了一半的头毛跑进临屋的书房,也不当回事。她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的人,出了这一通气,她也不至于掉份得跟枣儿一匹马一直较劲。
见宋早要起身,急忙按住她:“不必起来,娘就是来看看你,再告诉你一声,你的这些小姐妹们都挂念你得很,问你要不要见一见。”
宋早随意看了几眼,都是自己没出事前常来往的小姐妹,道:“那娘找个日子,把她们都请来玩玩吧。”她久未在京城社交圈出现,现在既然已经好了,当然得正式找个日子昭告天下。
林阳公主也是这个意思,她心里还有一桩心事:女儿转过年就十八,很不小了,又病了这几年,再不找人家定下来,恐怕就晚了!
这些外事处置完,林阳公主想起女儿的病,不免关心几句:“今天那恶马可有再晕过?”
宋早摇摇头,又点头:“离得近了没有,离远了,还是晕了两回。”
林阳公主叹气,愁上心头:“真是孽缘,你怎么就跟匹马解不开了?”虽然与生活无大碍,但这等怪事向来容易成为人们口中谈资。即使林阳公主御下有道,没人敢往外传话,但时间久了,难保没人不看出来。尤其女儿还没有夫婿,在这个档口若有这样的流言,有心人一编排,说不得婚事都要变难。
宋早少不得宽慰她娘几句,又问起她爹。林阳公主板了脸:“问他做什么,没得扫兴。”
然而她故作严厉的眼中却隐有喜色透出,宋早心里有了数,便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
三天后,宋早的闺蜜们纷纷上门拜访。
头一个上门的,是陈留郡王的小女儿傅蕙莹。
她只比宋早小三个月,是个长着圆脸,瞧着极为喜庆的姑娘,一进门就抱着她哭开了:“早早,你可是好了!我还想,你若是再不好,就赶不上我出嫁了。”
宋早大吃一惊,忙扯开她细问究竟:她昏迷之前,大家都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小少女呢,一觉醒来,连傅蕙莹这个一向在她面前跟小朋友一样的妹子居然要嫁人了!
傅蕙莹哭了好大一气,好歹在宋早的安慰下平复情绪,抹了眼泪,道:“也是,你病了这些年,该有好些事都不知道了吧,我已经是我们这些人里嫁得最晚的了。”
不待宋早追问,她便主动说起了她们这一拨小姐妹们各人的归宿。大部分嫁给了同京城门当户对的勋贵人家,有的嫁的是文臣,有的嫁了武将,还有的已经远嫁出了京。因为她们家世都差不多,嫁的人家瞧着也不错。
傅蕙莹说话时,宋早以前的其他闺蜜也都来齐了,她一个个望过去:果然都是头发挽起,梳上了妇人发髻。
慰问完宋早之后,她们没一会儿就把话题歪到了家长里短上。有的念着儿女经,有的在说相公婆婆,还有的抱怨起了小妾姨娘,宋早颇有种一梦千年的沧桑感:睡了一觉起来,她已经是个大龄剩女了,都跟不上姐妹们的话题了啊!
还是柳姝静看她插不进话,打趣地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早早你也别着急,你这回醒了,想来公主必会为你操心的,你啊,就等着嫁个如意夫婿吧。”她未出嫁前也是侯府嫡女,嫁的是自家表哥,看样子日子过得很舒心。
宋早:“……”你从哪看出我着急的?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道:“是啊,公主这么疼早早,必会为你好好挑选 ,找个如意夫婿的。”
“对对对,先前皇上不是大加封赏了一批武将,有几位还赐爵了吗?如意郎君多得很,早早不用着急的。”
“可是,那些人好像都成亲了吧。”
一句话一说,众闺蜜又有点沮丧起来:说起来,宋早十八岁,这个年纪不尴不尬的,即使她个人条件极为出色,也不太好找对象。尤其她之前病了几年,有挑剔点的家庭,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身体健不健康,对诞育子嗣有没有影响。
“不能吧?武安侯不就没成亲吗?”
一屋人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更加热烈起来:“武安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武安侯不错啊,早早!”
“哎呀,说起来,武安侯进城那一日我也去看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啧啧啧,瞧瞧那胸那腿,到处都是料。要不是我已经嫁人了,我非跟着那些小姑娘们一道疯了不可!”
“我们早早要是能嫁给武安侯,那就有福了。”
宋早:“……”这世道真是变了啊,这些女人几年前说到男人脸都要红半天的,现在谈起别的男人,那个品头论足的劲跟老流氓似的……当年的羞涩咬手绢小姑娘都哪去了啊啊啊啊!
不过,嫁给秦牧?宋早稍微想了想,顿时一个哆嗦:她还想好好活着呢,嫁给他?总觉得自己分分钟就得掉马,那可不行!被他知道自己以前整过他,还吃过他的豆腐,在他面前丢过这么多回人,她还要不要活?不行,坚决不行!
她正要说话,柳姝静忽然道:“不过,我听说,武安侯的母亲已经有了中意人选,这两天就在安排人相看,恐怕会很快定下来。林阳公主如果有所打算的话,得快一些了。”
宋早还没表态,一声嘹亮的马嘶声抢先响了起来:“咴!”不是吧,我要有女老板了?
宋早回头一看,枣儿那颗簪了一脑袋花的马头搁在半开的窗户外,不知偷听了有多久。她一双白眉毛两边分开,一副无辜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终于又要搞事了
第50章 传说中的秦夫人候选
跟闺蜜们聚会过后没两天, 傅蕙莹就再一次登门。
这一回她是有正经事相求:“我家这回从采苹阁买的胭脂颜色太难看了,早早, 不如你陪我去买胭脂吧。我一辈子只成一次婚呢,怎么能用这么难看的胭脂。”
宋早没看出她手里化开的胭脂颜色有哪里不对, 不过也理解她将要出阁的焦虑, 报备过林阳公主后, 便跟她准备一道出府。
快出门时, 原本不知在公主府哪撒欢的枣儿突然冲出来叫道:“咴!”我也要去!早儿你为什么不叫我?
傅蕙莹一看枣儿就捂着嘴直笑:“早早,你要带着这样的‘枣将军’出门吗?”她一脸八卦, 只差说“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秦将军, 连坐骑都要弄匹跟他的一模一样”了。
宋早有口难辩:她总不能说,这匹马真的是秦将军那匹举世闻名的坐骑吧?这样一说, 那不更洗不清她喜欢秦牧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