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一向冷静自持的叶向北也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辛苦夫人了, 这一趟你们真没白去。”末了他还感叹一句。
临行之前,他们还怕张老板那边坐地起价, 价格要的太高, 或者是想自留一个马群, 他们没办法全部都吃下来。不过这般看来,张老板到底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没叫他们白白跑这一趟。
一行人一路进了县衙, 等侯师爷也匆匆赶来, 颜青画才坐下喝了口茶。
“其实这一趟我们不光买回来矮脚马, 还有更不好弄的宝贝。”颜青画润了润口继续道。
叶向北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侯师爷机敏, 有些迟疑地问:“难不成买到要紧的军需?”
颜青画粲然一笑:“师爷所言甚是, 您不愧是老官场啊。”
叶向北这才忆起之前他们私下谈过的事:“莫不是此去奉金,真的寻到矿藏不成?”
颜青画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更浓:“比那更好,我们直接从奉金买了几千把兵器回来,便是之后我们要扩军,也不用担心武器不够用了。”
她话音落下,叶向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他难得这般激动,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别说是他跟师爷这样刚听说的,就连颜青画这个经办人,至今也还是难掩开怀。
不过好事说完,颜青画便顿了顿,小心翼翼问:“我之前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收信就离开了,大当家那边是否已经稳妥?”
回来县衙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一直没敢问荣桀那边的事儿,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有道是关心则乱,瞧怀远县如今这安安稳稳的样子,荣桀这一趟琅琊府之行,便是随便一猜,也能知道十有八九成功了。
听她问起这事,叶向北便更是高兴,他笑呵呵说:“其实夫人那天走的早了些,再晚几个时辰,琅琊府的信就能送到了。这次大当家去琅琊府所行十分顺利,比当时咱们攻下怀远县还要快一些。天没亮就控制住了整个琅琊府城,这几日已经开始重新颁布新政令了。”
颜青画见他说得这般肯定,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喜上加喜的开怀终于涌上她的心头,叫她脸上笑怎么也落不下去:“谢天谢地,赢了是最好的结局,这一趟没什么伤亡吧?”
“琅琊府那边基本上没怎么抵抗,哪里会出什么伤亡。便是琅琊府原守城军也没太大死伤,没几天就收编到咱们麾下,已经成了自己人了。”
大概是因为当时派了六成士兵过来进攻怀远县,便是这样还久攻不下,琅琊府的士兵们自觉不如,没怎么用力抵抗。
“虽然琅琊府布政使瞧着不太像样子,都指挥使倒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如今他也领着百人跟着大当家一起操练呢。”
听见琅琊府形势一片大好,颜青画也终于有些热血沸腾之感。
既然已经攻下琅琊府,那么上行下令,大约年底前他们便能控制住整个溪岭,到时再扩军守备,大概才能有一方诸侯的架势。
便是已经独占一省,他们也不能松懈一丝一毫。如今中原依旧是国朝占优,溪岭往南是云州,往东是业康,再往西北去又是国朝久攻不下的鲜卑部。若他们不能在溪岭站稳脚跟,早晚还要被别的国省吞并,到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灵。
几个人把喜事一说,大家心里头便都十分痛快,叶向北还说:“大当家之前来信催您过去,只是您那时候已经去了奉天,我便回信说嫂夫人不在家,可把大当家急坏了。”
颜青画就抿嘴笑:“他这脾气急起来,可是一点脑子都不带动的。”
回来这几日他们先把马儿安顿好,冯思远便要出发回梧桐镇了。那边的冬衣马上便要赶制结束,冯思远一直盯着这事,已经急了好些天。颜青画把新买的棉花一并给他带回,不由叮嘱道:“如今咱也不缺这些什么,士兵们的冬衣一定要做得实在些。冬日里值夜操练很冷,可别叫他们冻坏身子。”
冯思远笑笑,态度倒是十分坚定:“夫人请放心,早先咱们定过样的,当时如何要求,我便是如何安排的。婶娘们个个手艺精湛,也都是顶好的人,不会做那偷工减料的腌渍事。”
这差事是原来他们寨子里的婶娘们做的,都是自家人,颜青画是相当放心的。大家本就是普通百姓,只想一直安安稳稳的留在启越山上,不愿意跟着出来,颜青画尊重他们的选择,同荣桀商量过后,便没再坚持非叫他们一块儿搬来。
等装好车,颜青画又拜托他件事:“我山上家中还有四箱书,得运过来才好。正巧要叫小董过来去匠造局当差,冯先生回去后叫他收拾好包袱,连人带书一起给我送来怀远县便是了。”
冯思远应下,匆匆而去。
在等董迎风的这几日里,颜青画一直怀远县家中收拾行李,虽说在这只住了几个月的时光,存的东西倒也不算少。此去琅琊府他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东西自当带全。
随她一起去琅琊府的不仅有董迎风和叶向北,还有师爷一家老小。
这次师爷不再去衙门当差,而是直接给荣桀做幕僚,他跟随荣桀在外,李氏便做了内管家,帮着颜青画打理内外事务。
这一次他们全家都要从扎根的故土搬走,确实也是存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县衙的事好安排,晋江书局也好打理。这本也不是颜青画全部经手出面,一向是由掌柜在操持生意,县衙里新提拔的县令也会管好学堂的事,她们不用太过操心。
五日之后,董迎风匆匆赶来。也不过就小半年未见,这孩子却长高了半个头,瞧着比以前结识许多,不再如女儿家一般娇小玲珑。
颜青画问他:“愿意去匠造局吗?可能会很辛苦。”
董迎风使劲点了点头,答:“我愿意!”
一行人准备好后便要出发,整理好的马车一早就等在县衙门外。
等颜青画他们用过早膳出去之时,才发现怀远县的百姓不知何时守在了门口,兴许是听到风声,一起过来送他们一程。
这几月在荣氏掌管下,百姓的日子好过太多,百姓感念他们的仁政,才有如今送行这一出。
颜青画见一位六十几许的老妪守在车前,不由上前扶住她:“阿婆这般岁数了,赶紧家去吧,将来若有缘分,我们说不定还能回来相见。”
那老妪身体健朗,耳聪目明,自是认得她的。她伸手摸了摸颜青画的肩膀,笑眯眯同她说:“你们夫妻是心善之人,好人便能有好报。”
叫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无离别愁绪的颜青画,突然就热了眼睛。她低头擦了擦眼角,给了那老妪一个真诚的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百姓们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开怀远县,直到再也瞧不见了,这才各自家去。
因战事已定,这一路他们也并未着急,慢慢悠悠走了大概小十日,才终于望见琅琊府高大巍峨的城墙。作为溪岭的省府,历经百年有余的大城,琅琊府的气派自不在话下。
一队士兵正守在城门前,远远见这么大一个车队过来,不由心生警觉。
等车队行近,守城士兵才发现他们来人并不多,多的只是马车而已。
叶向北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手上拿着荣桀派人送过去的通关文书,等士兵过来询问,便直接递到他手中。
这是由布政使直接签发的通关文书,守城的士兵虽不认识他们,却看得懂上面的签章。确认过内容和真伪之后,当即就客气地打开了城门。
“布政使司在城中,先生一路往北去,途径庆隆街和兴隆街便能看到。”
叶向北冲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多谢。”
车队随即又行驶起来,慢悠悠的往城里行去。
仿佛半月前的那场战争,没给琅琊府的百姓带来什么磨难,他们一路经过商街,所见皆是热闹而繁华的。脚下的青石板路平整而坦荡,车行走在上面并不十分颠簸。
琅琊府中的主道宽敞干净,两旁的商铺栉比鳞次,车来人往,自是络绎不绝。原来的百姓如何生活,如今也一点都没变。
颜青画多少有些安慰,她对跟在身边的春杏说:“瞧着比咱们怀远县要漂亮许多呢。”
春杏反正家中已无亲人,她去哪儿都要跟着的。这会儿不由也笑了:“倒是我命好,跟着夫人这般的好主子,还能上府城里见见世面。”
颜青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布政使司比咱们以前的县衙大不少,你打扫起来岂不是要更辛苦?你这傻丫头。”
春杏倒是明白人,她一点都不含糊:“便是布政使司大了,咱家的下人也会有更多不是?哪里会叫我一个人全做了。”
颜青画把目光又放回街上,没再同她贫嘴。
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布政使司门前,抬眼便瞧见宽敞青石大门外玲珑可爱的一对石狮子。
颜青画被春杏扶着下了马车,站在门口打量这座雄伟的建筑。到底是掌管一整个省的布政使司,便是大门都有怀远县衙三个大了。
她正站在那发呆,突然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抱进怀中。
颜青画笑着往后一靠,同他说:“这真好。”
第78章 初吻
布政使司前院有三个大堂, 都是审案上堂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书房、内衙、宴厅、库房等, 前院儿就几乎有整个怀远县衙那么大了。再加上占地极广的内院,瞧着敞亮极了。
小半个月没见自家媳妇, 荣桀很是想念, 低头瞧了瞧她, 见她还是走时那般样子, 没胖也没瘦,他便不由傻兮兮笑出声来。
“这一趟累着了吧?家里早就收拾好了, 晚上好好歇歇,明日再带你家中逛逛。”
颜青画也抬头打量他,到底他是出来打仗,便是听说这一趟几乎没什么危险,她还是怕他受点暗伤又不肯说。不过见他这神采奕奕的样子, 颜青画便也安了心,知道他应当没受大伤。
荣桀悄悄握住她的手, 放在手心上捏了捏, 牵着她往后院去:“内宅有几栋小楼, 都是围着池塘建的, 其中一栋的露台上种了许多花, 卧室边上还有个宽敞明亮的书房,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 便做主挑了那一栋做咱们的新家。”
一见了她, 沉默寡言的荣大人也啰嗦起来。
“布政使司这儿也有许多藏书,我已经让人清理出来,摆进书房里,等你有空便能读了。”
颜青画也捏了捏他的手,笑得一脸甜蜜:“你平日里军营那么多事,不用总操心我。”
荣桀牢牢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走进后宅。布政使司是江南风格,全部皆为白墙青瓦小楼,瞧着很是有一派烟波江南的风流写意。
穿过前后院之间的垂花门,远远就能看到一湾小池塘,因着已经入冬,显得略有些萧索,却也让人盼望春日的来临。池塘周围零零散散落了几栋小楼,再往后去还有几排精致屋舍,荣桀道:“那边是门人住的,侯师爷一家的宅子我已经叫人打扫干净,保准比以前的要好。”
颜青画笑着点头,又听他讲:“从布政使司往北去有一条长巷,两边皆是官宦人家,因着这些年世道不好,倒也空出了几个宅子。我给给弟兄们一家分了一个大院子,向北的也早就留了出来,只等他们搬进去住。”
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不好听,理却是这个理。
“不过这群小子都是孤家寡人,每日都在军营里泡着,分了宅子也是白分,他们根本就没回去住过。”
颜青画笑:“等过完年,我就操持这事,总也叫他们能成个家,有个亲人。”
池塘边位置最好的那一栋,眼睛花一眼就认出是荣桀给他们选的家。虽是初冬的时节,露台上难得有些新鲜颜色。颜青画被他拉着进了门,抬头就是宽敞整洁的客厅,两边还各有一个偏厅,一边做成茶室,一边改成了小会客厅,方便大家私下里商议正事。
二楼有两间卧房并一个书房,还有一个小隔间专放衣服被褥和各种器具,也是十分宽敞。屋里布置的倒是十分素雅,很是合颜青画的眼缘。
“这里真漂亮,我很喜欢,你辛苦了。”颜青画笑道。
荣桀被自家媳妇一夸,美的要飘上天去,便说:“这原是上一任布政使住的,他离任后换成了现在这位钱文博大人。钱大人不喜欢住在池塘边,一直住在东边的风雅阁里。这边儿也不算空置太久,家具重新打蜡抛光,便又跟新的一样了。”
除了旧家具,颜青画发现荣桀还添了几样新的,一个是卧房里的妆台,还有一个是书房里宽敞平整的书桌。这两样都是为了她,颜青画心里头更是甜。
等到进了卧房,颜青画坐到妆台前,东摸摸西摸摸不闲着,瞧着是喜欢极了的。
妆台上立的铜镜能影影绰绰看见两人的身影,趁着没有外人在,荣桀低下头,在她脸上匆匆亲了一口。
颜青画略有些脸红,却没推开他,她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喃喃自语道:“我们真的成功了吗?真的可以从此就住在这儿?”
荣桀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低声笑了笑:“傻姑娘,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努力保住它,好叫你能一直住下去。等得了空,你就好好布置,喜欢什么就添什么,自己住的舒服要紧。”
颜青画用力点点头,抬头同他说:“这趟想给你个惊喜,便没有特地写信过来,想亲口说给你听。”
荣桀也笑着看她,安静听她讲。
“我这次去奉金,可是办成了两件大事的!你是否要猜猜?”
荣桀虽说不爱读书识字,却一点都不笨,一下子就猜到其中之一:“你既说已经办成,我就知道马的事肯定是妥当了,只是不知张大哥当时那般笃定,到底带了多少匹马回来?”
颜青画凑到他耳边念了一句,叫荣桀一双本就明亮有神的眸子更是亮了,他略有些激动道:“算上从各省征调过来的枣红马,到年底咱们总能凑个六七百人的骑兵先锋队,等明年开春再往临省看看,能组一个营是最好的。”
其实骑兵最难养,不仅人要吃粮食,马儿也要吃粮草,它们一个个金贵的很,就怕生病闹灾。可若他们手里没有骑兵,便没有任何优势去同旁人争了。只有守住自己的家,才能有未来。
颜青画笑道:“还有件事呢?”
这一次荣桀就猜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她。
颜青画心情极好,噗的笑出声来,小声说:“我这次去同奉金的府台大人聊了聊,我瞧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问了他矿藏的事,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