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两个字,我似乎又睡过去了。
却说那日跟谭怀礼大战,刚听到山下传来御林军叫喊,大周便过去拉着苏贤汝往皇陵深处跑去,巫奇那多在一旁砍杀,大周朝他大喊,让他过去。
岂料谭怀礼脚步很快的溜了过去,一把扯过了大周,尖刀地在颈上,狠狠威胁,“王妃,若是知道你早就留了这一手,我当初怎么敢跟你合作,现在你看我要败了,想偷偷逃跑,那可不成。”
尖刀往下一压,大周颈上瞬间留下血来。
“母亲,谭怀礼,你先放开我母亲再说!”
谭怀礼岂会听他摆布,两眼一瞪,自知此番举事失败,若是落到诸葛卧龙他们手里,定然生不如死,索性撕破脸皮对着他吼道。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当年若不是我派了孟瑶去你身边相助,你怎么会一路坦荡,直抵京城,又如何能报的了仇,你们的仇倒是报了,我的呢,我怎么办?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等这举事之成,如今败了,我一无所有,还要藏头藏尾,隐匿江湖。
不,我能不能活着出去还另当别论,你们还想偷着跑,密道在哪里,告诉我,要不然,一个都别想活,既然想要我死,那我便要拖着你们一起去死。”
他已经疯了,几乎一夜之间,从万人尊敬的谭相,变成一无所有,藏头藏尾的反贼,这落差太大,导致他现在面目狰狞,手里的刀也是控制不住,屡次刺破大周的脖颈。
情势十分危急,若再耽搁下去,御林军很快便会冲上山来,若是他们来了,巫奇那多和大周的人都会难逃一死,苏贤汝不禁急的往前走了几步。
大义凛然说道,“谭相,我们带你一起走,你先放开我母亲。”
“万万不可,我儿,我就是死,也不会带这反贼从皇陵穿过,你父亲也不会原谅我的,我儿,你带着巫奇那多他们赶紧从我告诉你的地方逃跑,先杀了这个反贼,母亲大仇已报,此生再无留恋。”
她说这话的时候,巫奇那多面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握刀的手禁不住更狠了,他看着谭怀礼,脚步轻移,挪到他身侧,准备伺机而动。
☆、第九十章
岂料谭怀礼骤然变色, 张牙舞爪便举起那刀对着大周的肩膀眼看就要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巫奇那多上前一把拽出大周,左手握刀刺向谭怀礼腋下, 右侧的苏贤汝趁机上前试图夺下他的刀,受到重创的谭怀礼像发了疯一样,对着苏贤汝一顿乱砍,鲜血四溅,还好巫奇那多反应快速, 他上前连砍几刀, 谭怀礼终究毙命。
只是,苏贤汝亦受了重伤,不光是脸上,还有身上都被砍的血肉模糊,万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要害。
他们一行人, 支撑着,在御林军杀到山上之前, 从皇陵密道逃了出去。
唐一白这人行事诡异,做事颠三倒四, 而且脑子也有问题, 经常对你一会一个态度, 让人摸不清头绪。
好的时候虽说不至于甜言蜜语,可却能千依百顺,脾气温和, 不好的时候就跟吃了疯药的老虎,逮谁咬谁,不分青红皂白。
我半躺在床上,外头飘起雪来,二月的雪,稀稀落落,掐指一算,我在这里住了已有半月之久,想来外头流言绯绯,传到我认识的人嘴里,也都是我已身亡的消息。
要是宋婉当了真,该如何是好,我捏着手指,百无聊赖,自从跳了麓山,泡了长河,又被就醒之后,虽说神志清醒了许多,可身子骨却越发的容易劳累,经常走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冷汗连连,以前的宋缺连跑五条街都没问题,现在却成了活脱脱的病秧子。
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尤其是,每天都还得喝他配的各种药,苦涩难闻,唐一白只说能够强身健体,问他具体是什么药,半分也不肯跟我透漏,弄得我越发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他不方便说出口,或是我大限将至,他有些为难。
今年的除夕夜上,皇上禅位于太子,陈棉即位,国号由玄义改为玄恩,封秦将军之女仁平郡主为皇后,执掌后宫封印,国泰民安,大赦天下。
因孝慈太后病故,皇宫及民间一切礼事从简,不得大肆铺张,不得喧哗热闹,所以,这一年,好似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孝慈太后的亡故,被改成了病故,其他一干人等,也分别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皇上退位之后便搬去了京郊,那里有一处避暑圣地,冬暖夏凉,还有玉石温泉可解冬日疲乏,他去的时候只带了梅妃,这个太上皇,说走就总,当真半分留恋都没有。
这个皇位,之于他而言,已经困了十几年了,等到放手的这一天,也等了太久,大患已除,他人也放弃了对自己的报复,看到大周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小周也还活着,之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大周侥幸不死,那么小周,是不是还有生存的可能。
当年陈天霸曾经发密函回京,说是已经敛藏了小周,为了保护陈棉的身份和安全,小周的死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她死的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的小周笑着跟他说,自己有了个孩子,他追问孩子好不好看,小周的脸突然就变得狰狞起来,指着他咒他不得好死,咒他下十八层地狱,小周让他还他姐姐全家性命。
她恨他,怎么会笑着看他。
梦醒的时候,玄义皇帝惊了一身冷汗,两日之后,长陵城传来她的死讯。
伺候,他便开始专宠梅妃,对于后宫其他女子,多是应付和虚与委蛇,年少时候最真诚的喜欢,在得到小周死讯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了。
梅妃家世一般,之前未出阁时,跟小周是很好的朋友,两家经常往来,爱屋及乌的缘故,他看见梅妃,就觉得是小周还活着,他骗了自己十几年,也在心里记了她十几年。
而我的除夕之夜,是跟这个叫唐一白的人度过的,简直生不如死。
他一脸发-情的拉着非要出去山脚下看烟花,这种热闹对他来说非常值得去凑,可对于我这种人,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何况,在外头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现如今我终于理解了那道士说过的话,我活不过十八岁,果真,差一天都不算,我跳到长河的第二天,便是我的十八岁生辰,你说有多巧。
可唐一白根本就不是替人考虑的主,我跟他一起梳了男装,这是我病愈之后头一次出门,风一吹都能晃三晃那种体质,娇花弱柳,现在想想那些貌美女子,真觉得是种麻烦,人要是真是这个描述,可怎么活得下去。
莺莺和那个叫林长风的男子早就出门去山下集市了,我跟唐一白折腾了半天,才弄好出门,其实我真不打算下去,走个路都气喘吁吁,更何况是那么长一段山路。
出门之前,唐一白从袖中的瓷瓶里掏出一粒黄色药丸,迅速塞进我嘴里,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药丸已经进了我的喉咙,顺着滑了下去,跟着他,有一天死也会死的不明不白的。
“是什么药?”虽然明知他不会害我,可吃下莫名其妙的东西,总想问个明白。
“十全大补丸,吃了便是,我们唐门的稀有之物,你也不用感激我,回头跟我一起回唐门,此生再不出来就行。
反正我都跟人说了,你已经死了,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为了保护新帝,不幸命丧黄泉,就差给你封个名号以供阅览了。
对了,你五姐早先去了京郊,别说,你买的那块地位置极佳,眼光不错,回头我们省亲可以去那,你五姐人细致,打点的那里花样百出,她不知道你的死讯,亏你有心,她早的走,现下还没收到你的死讯。”
我实在听不下去他在这畅想美好的未来,一扭头,率先跨出了门去。
他却一直不紧不慢贴着我走,惹人心烦,山下的光景虽然比住的地方热闹,可比起京城还是差了许多,新帝为逝者守丧,又不允许百姓们太过招摇,所以这里的集市,只看见摆了满街的物件,那些商贩却没有敢叫卖的,人不少,生意确实冷冷清清。
“不是带我出来看烟花吗,怎么没一个放烟花的。”压根就没人敢放,我估计京城往南数里之外,都不会见到烟花沫子。
刚说完话,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骤然天降,他从后面给我绑了一下,随即拍拍手道,“这下好了,谁都认不出你来,走在路上也安全。”
是个面具,摸上去光滑无比,只是那鼻子似乎尖的有些吓人,光是用手摸摸就觉得形状异常,肯定不是正经玩意,我伸手想要解下来,那人一把拦住。
分外得意的绕着我转来转去,“这不是挺好看的吗,这是凤凰,多好看,我瞧着这么多鸟里面,就这鸟最配你。”
“你确定这不是乌鸦,而是凤凰?”我十分不相信他的鬼话,哪有那么尖鼻子的风皇。
他从身后掏出一提盖了布的东西,稍微撩了撩边,神秘兮兮说道,“走,我带你去山半腰放烟火,热闹热闹。只是,这面具你得带着,要不然,被不相干的人认了出来,我这苦心都就白费了。”
唐一白身上有股药香味,想来是经常制药的缘故,他走路的样子让我想起陈棉,两个人不知道哪里像,可总是能够不知不觉把他俩联系到一起。
我们两个走路的时候,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因为有些脚步声时停时进,可是我一回头,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继续往前走,那脚步声便又再响起。
唐一白笑我多疑,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我找了块石头躺上去,翘起腿来想要休息,那人不解风情的一脚把那石头踢开,力气很大,直把那石头踢得翻下山去。
薄薄的雪迹,冷冷的夜色,我半坐在地上,冰凉一片。
唐一白跑去把烟花摆了一排,又回头冲我笑笑,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谭相府的苏贤汝,那个晚上,灯火下的他,白皙淡雅,一个回眸便让我牵肠挂肚,只是他的脸毁了,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把自己的皮肤换给他。
这个想法跟梦里的人参草一样,她给了他双心,而我还想给他我的肌肤,只为恢复他如玉的容颜。
正想着,前面的烟火突然间直窜上天,数排的亮光,璀璨的绽放于黑色天际,随声砰砰的声音,那烟火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开到最后,那里已经一片烟气,我咳嗽了一声,脸上的面具让我不舒服,何况这里渺无人烟,只有我们两个,于是我偷偷解了下来,放到旁边。
次奥,果然是只黑乎乎的乌鸦,唐一白还骗我说是凤凰,我一跺脚,那烟花窜的更高,万千焰火之下,唐一白站在那里,不躲不避,一双眼睛兴奋地盯着我,挥手挥脚。
“宋缺,跟我回唐门。”
去死吧,我还要去找我的苏贤汝。
我哼唧了一声,决定再住几日,等身子大好些,便起身去寻我的心上人,问问前世的恩怨,他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三千,为了活命。
周末了,你们都去哪里玩啊
说出来让我嫉妒一下
☆、第九十一章
“哎, 陈棉,你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秦川提起裙摆, 那人却跟兔子似的,转了个弯,就不见了。
气急败坏的秦川索性放下裙子,一跺脚,看着远处山上的烟花, 两眼一迷瞪, 蕴满了泪花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显得万分委屈,她张了张嘴,只觉得满口苦涩。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看见烟花升空的刹那,他就跟疯了一般往山上跑去,谁会在那里等他, 谁又有这样大的本事让他抛开一切,连护卫都不带就急急忙忙撇下自己, 朝那黑咕隆咚的地方奔了过去。
秦川心里憋着一股气,手里的帕子似乎要被绞烂了, 忽然看见远处又有一个黑影跟着他一起朝着烟花绽开的山头窜了过去, 秦川只以为是刺客, 回头对后面的侍卫喊道。
“快,快,跟上主子, 有人去了,快去保护他。”
之所以会这样紧张,那是因这里位于麓山脚下,离那举事之地十分接近。
虽然谭怀礼被杀,可是还有不少余孽跑了出去,陈棉又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没事就来此以地及周边闲逛,说他是闲逛,可看样子分明在找什么东西,说他找东西,每次又都是无功而返。
封后大典刚刚完成,父亲跟母亲两家皆是受了一等功臣封号,秦家个徐家,一时间成了大魏的股肱之臣,权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涨。
还好父亲秦观为人低调,又不喜铺张奢侈,来来回回拒绝了好些人的攀结,可母亲那边未免显得太过冒进,那几个舅舅自己不说,连带着几个表哥都向皇上请旨赐封。
徐英若这些日子回了娘家,也是为此事奔波,功高盖主,这是历来最忌讳的,此番新皇虽说都允了徐家的恩典,可是时间久了,如果母家过于膨胀,而忘了收敛羽翼,迟早有一天还是要走谭怀礼的老路的,或者,根本不会容忍他们发展到谭怀礼那地步,便会提前剿灭。
我看着那烟火放完的时候,天空重新恢复了黑暗,起身拍拍衣服,又拿起那面具,上面画的是乌鸦,尖尖的鼻子,黑压压的羽毛,两边还勾了一道白线,丑兮丑兮的。
唐一白还站在那里,一脸的兴奋萌动,好像吃了春-药一般,他的脸虽然看不清,可还是让人隔了好远都能觉得过于热烈,我转头往后山走去,这样的热闹,与我而言,的确有些有心无力了。
“宋缺,你等等我,真是,卸磨杀驴啊!”
他轻工极好,三两步便跟上来了,在我身侧还是那么嬉皮笑脸,我有些烦他,故而没什么好语气,说话也歹声歹气。
“你是驴啊。”
“对啊,可不就是驴吗,被你杀死的驴。”
“你可真无聊,回去了,以后别带我出来看着热闹,没心思。”我加快了脚步,他走的轻松,我又有些吃不消了。
“唐一白,你老实告诉我,我这身子,是不是出问题了。”直觉告诉我,我应该有什么后遗症了,不是外伤,估计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内伤,要不然我这体力也太废了。
唐一白从身后抄起我,左臂揽住我的肩膀,略带得意的说道,“公子带你飞,抓紧我啊。”
次奥,这傻子说什么就来什么,分毫不给你考虑的时间,他这话音刚落地,我人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身体的重量让我热不住抱紧了他,这才减缓了坠下去的力度。
他呵呵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加快了行程。
“怎么了?”我刚想露头也去瞧瞧,他一个急转,身形晃荡,我的脑门子磕在他下巴上,哪还有心思看后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