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白你是不是有病啊,赶紧的放我下来,别到了半路摔死我。”我搂着他脖子的手从后面狠掐了他一把,疼得他咬牙切齿,却依旧不减速,也不下降。
“对啊,我有病啊,可你也没药,再掐我,小心犯了病带着你去撞山头!”
衣袂翻飞,他的衣袍光润水滑,二月的严寒天气,他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袍,虽然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可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我伸手摸了一把他鼻子。
果不其然,有隐隐的鼻涕水往下流着,随即嫌弃的把手往他身上擦了擦,脑袋也跟着往旁边躲了躲,避免受其殃及。
“唐一白,你为什么救我啊?”
“因为你傻啊,好玩啊,我要带你回唐门关起来玩。”
次奥,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他缓缓降到一棵树上,正好把我挂了上去,自己踮脚又飞到树头,对着远处眺望,那方向,正是我们方才放烟火的地方。
他肯定刚才看见了什么,要不然不会这幅鬼样子。
我趴在那树枝上,双手撑住,坐了起来,又往树干处靠了靠,远处什么都没有,零星点点的,是那未化的残雪。
“唐一白?唐一白?”我小声喊他,那人扑簌簌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到我树枝上,惊起一片鸟飞。
“你看见谁了?是不是苏贤汝?”
我的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会不会伤心难过到跟着我跳了那长河,一想到这,我是又紧张又激动更多的是害怕。
“想什么呢,他那鬼样子,哪里还敢出来。”唐一白冷哼一声,又噌的坐下,那树枝摇摇晃晃,很是不稳。
“你才鬼样子,就算他被划伤了脸,那也是顶好看的。”
“中毒了是吧,我这还有销魂散,五毒毙命散,七窍流血丹,腐骨噬心丹,你要哪种,我拿给你用。”
唐一白说着,真的从衣服里开始往外掏了,我看了看地面,不高,于是轻轻往下一跳,咣叽落地。
这些日子好像吃肥了,活动也不灵巧,这么个树,竟然差点崴了脚。
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头顶那人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宋缺,我告诉你,你就别想着怎么回去了,回不去了,你都死了,是我救活了你,等你身子好利索,我就带你回唐门,不瞒你说,唐门可是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地方,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去却不得门路,你多幸运,碰上公子我。
回头我跟我爹说一下,给咱俩把事办了,省的夜长梦多,你还惦记别的男人,休想。”
这唐一白脑子真的有病吧,要不然怎么会语出惊人,吓得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完全就是胡作非为,瞎想胡闹啊。
“哎,宋缺,站住!”他一把拽住我,上前恶狠狠道,“你就真不记得我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唯恐他神志不清做什么坏事。
“记得,记得。”
他面上一喜,接着问道,“当真记得?那你告诉我,天是什么颜色,水往哪里流,风从何处来?”
“你叫唐一白,天哪,你别疯了行吗,我看着有点吓人。”我往后拽了拽自己的袖子,那人狠狠的一跺脚,又欺身上前。
“你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宋缺,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这张脸,好不好看,看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口水都喷了上来。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让我果真怀疑起自己的眼神,于是我又看了他几遍,确信真的不记得,但是也不敢冒然点头,只好接着问到。
“能不能给点提示?”
“我俩小时候,你有没有记起来,那时候我穿了一身红色褂子,你扎着两个小啾啾,整天在那喝汤,喝汤,我在桥上走了两遭,看你喝了八碗汤,后来......”
“打住!”我觉得唐一白可能中毒了,要不然,不可能说话颠三倒四,我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一直是宋家少爷,怎可能扎着两个小啾啾,而且,长陵城那些猴孩子,我从小都熟,长安街那一条街跑来跑去,基本上都是战斗过的伙伴。
“唐一白,你身上有没有治疗脑子的药啊,我觉得你该吃一些了,要不然能不能清醒着回唐门都另说了。”
唐一白一脸颓色,叹了口气,负手而立,“你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他低着头往前走,跟第一次见面完全不一样,好像换了个人。
我跟在后面,不近不远,刚好能听清楚他说话。
“也罢,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怪不得你。”
说什么呢,“唐一白,要不然我们去找个大夫看看吧,我觉得你可能有点问题,比我的问题还要严重。”
“不用看,我比那些庸医强多了,我没病,宋缺,病的是你,你都不认得我了。”
“我认得你,你是唐一白啊。”
“我还有个名字。”
“什么,黑蛋?”
“你才黑蛋。”
“那叫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三更半夜的,困死了。”
“宋缺,我是红胖胖。”
作者有话要说: 红胖胖来了
喜欢的小可爱收藏我,包养我,营养液用不了的投给我
☆、第九十二章
原谅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且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笑,这么一个喜庆的名字,完全看不出来是唐一白这个人啊, 而且我的记忆里,更是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啊。
“红胖胖?红胖胖!唐一白,你怎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我笑的前仰后合,唐一白皱着眉头死盯着我, “你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 或许你认错人了,从小到大我都在长陵城,也没听说过也这么一号人物,你再找找别人看要不然。”
“宋缺,这还是你给我取得名字!”
他跟个芳华少女一般,两手一抱, 鼻子冷哼,哪还有半点唐门少主的威严, 简直就是个怀春少女。
“唐一白,劳烦你说清楚, 我怎么就给你起了这么个有格调的名字呢。”
“佛说, 往事不可追, 可我偏偏追上你了,佛说,有些事情不可说, 得等到你自己回忆起来才作数。算了,寻了那么久,虽说晚了些,好歹找到你了。
宋缺,你什么都别问,我现在不能说,只要你记住,跟着我,跟着我就能活命,就行,知道了吗,别问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得给自己保命。”
“你还是唐一白吗?”这个唐一白已经不像刚认识的那个唐一白了,好像变得平和可亲了些。
“我是唐一白,也是红胖胖。”
“你别说这个名字了,我老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我慢慢走着,路上的雪迹被不知名的东西破坏,踏在脚底湿哒哒的。
穿了棉袄和披风,仍觉得冷的透骨,这副身子不太好用了,以前冬天那里用得着穿这么多衣服。
我使劲搓着手,四肢冰凉,连耳朵都是僵硬发疼的,马上就要三月了,这鬼天气,太糟心了。
“宋缺,你别去管他俩是生是死了,跟着我多好,这一世,我红胖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江湖快活,哪是他们两个比得了的。”
“你这人说话,总是说半截,吊人胃口,说了不跟我说,不跟我说又在这磨磨唧唧,到底说还是不说,你倒是给个痛快。”
我脚步急停,一回身,那人砰的撞了个满怀。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刚被救回来醒后的梦,一连串真真假假的事,唐一白不会也是梦中人,也跟我一样忽然就记起一些别的事情吧,那他跟我的前世,又有什么交集?
“宋缺,你这脑子就是喝汤喝的,喝傻了,这一生才会稀里糊涂,分不清好坏。”
“你在哪里见过我?”
“小时候啊,我穿了一身红褂子,你在喝汤.....”
“我在哪里喝汤,多大!”
“我只知道跟我差不多大的时候,我正好过桥,你在石头上喝汤,别人只能喝一碗,你却能一下子喝好几碗,我怕你喝不够,又把我的汤送给你了,当时你把我藏在那石头下面,给我取名叫红胖胖。
咱俩在那玩了好些天,后来我还是被那个人发现了,她把我赶下了石头,硬生生逼上那座桥,过了那桥,我便再也不认得你了。”
“那是什么桥?”
“奈何桥。”
脑子一轰隆,无数的画面涌了过来。
你这汤味道不太好,该改良一下了,孟瑶。
孟瑶,我从哪里来的啊。
孟瑶,那个白衣男子长得真俊,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夫君,该多好啊。
孟瑶,有个人跳了奈何桥,滚进了忘川水,估计连骨头都啃没了吧。
这应该是个梦,我晃晃脑袋,还是没能记起唐一白。
“你是说你过了奈何桥,重新再世为人,还能记起前世旧人,那孟婆汤你喝了无济于事?”
“当然,积福的人自然有福报,算了,不跟你啰嗦,跟我走就行,你的小命是我救的,以身相许我也不嫌弃。”
他在旁边走的虎虎生风,这会儿我渐渐觉得周身暖了起来,脚底出了汗,棉袄底下也是一片濡湿。
关键是,我的脸也开始热起来,好像被人放到了蒸锅里,从脚底开始升腾的热气迅速扩散到头顶,闷在那里寻找不到出口,越积越多,越来越闷,我抓住他的袖口,沉声说道。
“唐一白,我怕是不行了。”
脸触到地面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地上积雪的融化,那短暂的冰凉让我分外流连,可惜很快就被他抓起抱住。
“宋缺,你可坚持住,我们一会儿就到了,我的丹药在住处,吃了就好了。”
他一边跑一边晃,唯恐我昏睡过去,其实我只是有点累,眼皮沉重,炙热如火。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他不断颤动的下巴,紧张惆怅的面孔,“唐一白,不行了,我要睡一会儿。”
“宋缺,你要是睡了,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他怒吼,脚下步伐加快,我挨着那滑溜的面料,只觉得脑袋一沾,整个人都懒散下啦,眼皮来来回回磕绊了好几次,他不时低头看我,汗珠子甩了我一脸,我没有一点力气跟他抱怨了,原来抓紧他袖子的手也渐渐滑了下来。
眼皮刚合上,唐一白咬着牙威胁道。
“宋缺,你要是不想见苏贤汝,你尽管睡,我不管你!”
听到他的名字,我觉得还能坚持一会儿,于是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强撑着眼皮不要落下。
“我这到底什么病,唐一白,死也要死个明白。”
“别废话,保存体力,有我在你死不了,别睡,你只不过是掉进了长河损伤了内里,只要好生调养,一定会好的。”
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我,不如是说他在给自己鼓气,连他也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活下去,我抬了抬手,发现完全是无济于事,索性垂了手,有气无力道。
“唐一白,要是我死了,你去帮帮苏贤汝,给他治好脸。”
“我管他做什么,当年要不是他,你能出事?”
“不赖他,我愿意的。”以为他是在说宋家被灭的事情,我觉得往事不可追了。
“心都没了,愿意个屁!”他闷声闷气,“明明是我跟你玩的好,到头来你还是义无反顾跟他跑了,那条水蛇没得逞,倒让他捡去了。”
听得晕头转向,我也想为了苏贤汝坚持到仙丹,可真是不行了,晕死过去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
阿缺
阿缺,阿缺......
陈棉到山坡的时候,地上只余了一些残渣,摸上去还是热的,夜太黑,他根本看不清哪里有人,只是觉得四周好像有脚步声,有远去的,有靠近的。
待看到前来护驾的侍卫,他面上不由得一怒,“谁让你们跟来的。”
正是因为这些脚步声,他无从分辨去者的方向。
听说她从麓山跳了长河,那么高的地方,下去命都没了,可他不相信,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活蹦乱跳,怎么会跟死扯上半点关系。
秦观告诉他,有人看见宋缺抱着苏贤汝跳了长河,这更可笑了,这么愚蠢的事,宋缺怎么会做出来。
可是时间久了,他心便越来越慌,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无限恐慌,秦川一直跟着他,虽然脾气还是不小,人却收敛了许多,诸葛他们给自己找了个好的皇后,娘家势力强大,于帝位稳固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
“你在找什么,找谁?”秦川站在旁边,冷风吹过两人的脸,陈棉低下头,突然觉得心底空了一大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一拥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往天上看了看,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就连乌云都看不真切,“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回吧。”
“宋缺已经死了,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找。”秦川冷冷说道,作为大魏的皇后,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尤其是那么一个地位和容貌修养都跟自己无法匹及的人,更让她觉得不屑一顾。
跟这样的人比较,虽然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在心里落下阴影,她的夫君,一国之君,大魏皇帝,似乎就偏偏喜欢这个人,这个她从来看不上的人。
“她没死,只是在躲着我。”陈棉扭过头,步伐稳重往前走,秦川站在风口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愤愤喊道。
“陈棉,你对不起我!”
闻声他身影一滞,接着便不带停留继续往前走了。
枯树之下,另外那人站在那里,如同幽魂一般,两只眼睛目送那些人的离开,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他们的话。
宋缺抱着苏贤汝跳了长河,宋缺抱着苏贤汝跳了长河。
他是苏贤汝,可是,宋缺在哪里。
醒来的时候已经战事平息,因为巫奇那多的安排,他跟母亲住在一处比较偏远的村落,人烟稀少,与外界几乎是断开联系,大魏的世外桃源,民风淳朴,他们住的那户人家是一对老夫妇,面向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