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夫刚死时——老胡十八
时间:2018-10-07 09:22:51

  厨房里,丰梅红着眼问:“哥,妈说的是真的吗?”
  见他点头,又问:“那哥回来就不走了吧?”
  所有人都在问他这个问题,但他只能让他们失望了:“走的,待不了几天。”关于对煤矿的担忧,对季老板的担忧,他都一字不提。
  “对了,听说云喜煤矿的事了吗?”
  于是,唐丰梅和刘芳菲你一言我一语,把听来的话都说了。
  唐丰年的眉毛越皱越紧,到最后,听说煤矿相当于半倒闭状态了,一颗心瞬间就跌落谷底。
  他们的事情严重了,比他能想象的还严重。
  “外头……暂时别说我还活着,更不能说我回来过的话。”怕二姐家坏事,他又补充:“大姐和二姐那儿也别说。”
  芳菲点点头,舅舅的话她最听了!
  李曼青却皱了皱眉,不赞成他这么做,尤其是云喜煤矿现在的情形,如果他还瞒着,不就是跟骗保一样的性质了吗?她刚开始也被他“活着”这个惊喜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事不能这么办!
  上辈子她也看过不少普法节目,这种虚构事实……哦,不,他们是隐瞒事实真相,误导他人而获得经济利益,尤其是巨额经济利益的行为……她不敢想象。
  她好不容易有能赎罪的机会,绝不能让他越陷越深。
  各怀心思的吃过早点,老太太给俩小姑娘使眼色,说是要上街就出门了,留下小两口在家。
  李曼青再睡不住,又没电视看,只好搬个凳子到院里,坐在葡萄架下,顶上有密密麻麻的巴掌大的叶子遮阳,可凉快了。
  这个葡萄架是原来那户人家种的,听说是七八年的老葡萄了,原主人砍了好几次,它生命力顽强得很,居然每一年都能再发新枝。虽然葡萄是不结了,但夏日乘凉挺不错。
  “喜欢这院子?”她看着葡萄架的神色欢愉,应该就是喜欢了。
  “还好,离县里近,上医院方便。”以后还能让孩子当拆二代。
  可惜,却再也不是他们的了。
  但李曼青不贪心,上天能给她重来一回就是最大的恩赐了,与他能活着,他们都能活着相比,什么拆二代,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我们自己买下来吧。”
  唐丰年一愣,电光火石间,他就明白,原来他刚才说那句话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小妻子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
  两个聪明人,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唐丰年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只是隐去做梦那段。
  “佛祖保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唐丰年看着她的如释重负的模样,心内苦涩得慌,不知煤矿情况前,他还能说赔钱说道歉,现在……那么大的生意,不是赔钱和几句“对不起”能解决的。人家季老板又不欠他们,凭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换他他也不干!
  当时林友贵和杨宝柱确实是有意为之,他虽无意,却也是知情不报,隐瞒真相……整整三个月。
  他虽然不懂什么法律,但这种情况,活脱脱就是诈骗啊!
  是啊,诈骗。他一直不敢想这两个字,这两个刚上矿第一天就听过的字。
  其实七年前大渔乡也出过一件事,父子俩下矿,最后只有父亲上来,说是儿子中毒死在下面,又被塌方埋了……当地煤矿每年都要死几个人,众人不疑有他。当时还闹到县上,一次性赔偿了两万块。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半年,那家人就说赔偿金花光了,今天是老父亲生病,明天是老母亲生病,过两天又是小儿子要结婚……换着名目的上矿要钱。
  刚开始,为了息事宁人,几百块“小钱”煤老板也给了,可到后来越来越过分,他小儿子结婚人家凭啥要给钱?找人打了一顿了事。
  只是后来还是那家人邻居爆出来的,他们家大儿子根本没死,他老婆还怀孕了呢!
  也怪他们作到头了,煤老板二话不说直接告到法院去,最后以“诈骗罪”被判了八年……到现在都还没出狱呢,他老婆一生下孩子就跑了。
  是的,跑了。自己坐牢了,老婆跑了,对一个农村家庭,一个农村男人来说,算是最没尊严的活法了。
  想起那个梦,唐丰年看着妻子的眼神就有些小心翼翼。
  她……会不会……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坐牢的话,她会不会就更有理由,理直气壮的跟野男人跑了?
  他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她不是那种人。
  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唐丰年如果你去坐牢了,人家才二十出头,凭啥要守活寡?凭啥要替你照顾爹妈?还有两个拖油瓶。
  不怪他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这大山里太穷了,男人坐牢,女人跑了改嫁就是惯例……也是人之常情,谁也说不出个错字来。每年因为婆媳矛盾,男人打,家里穷,重男轻女……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跑了的女人都有好几个。
  这个事情,如果解决不好,他也会步上当年那人的后尘,他的事例他的名字就会成为每一个矿工下井第一天必知的反面教材。
  “那成,咱们自己买下来吧,那三万六你看什么时候也还回去?给季老板道个歉。”李曼青觉着,只要人好好的,那钱她可以加倍还回去。
  唐丰年不想她担心,只说:“我自有打算,你别愁了。对了,到时候如果买下来了,要不我们就安部电话机。”这是已经定下主意了,不是询问她的意见。
  李曼青一听这意思,急了,怎么他还是铁了心要去深市?
  “咱们可别想岔了啊,安什么电话机,快把钱退回去才是……”
  “我自有打算。”语气里比刚才又多了两分冷静。
  “一部电话机可得好几千,咱们去哪儿拿那么多钱?赔偿金的主意别打了,你这搞不好可是诈骗,要……坐牢的。”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眼里的焦急和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唐丰年刚冷硬起来的心又软下来,忍住过去抱她的冲动,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坐牢,不会让你有跑的机会。“钱你不用担心,我在外头能挣到。”说着才想起什么来,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卷筒来。
  曼青接过去,见是五张百元大钞,被他贴身藏得久了,汗水浸湿,已经软湿了……心内顿时也跟着一软。
  这傻子!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挣了这么多?”他以前在矿上也才一百块钱一个月,都算高收入了。
  “工地上钱好挣……”觑着媳妇脸色,又悄声说:“另一半我交给了爸妈,拿出来家里开销,这里的你收着,想吃啥自己买。”
  李曼青觉着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不然怎么老公回来了,还把这么大笔钱交给她管了。上辈子见多了两口子各挣各各管各的情形,现在见他直接把收入的一半拿给自己……当零花!
  这样的好男人,真是个傻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工地的活计有多苦,每一分钱都是烈日下汗水里泡出来的。况且,苦还是其次的,最主要还是危险,从脚手架摔下来,高空坠物,操作事故,遍地生锈的钉子扎破脚……哪一样都有可能致命。
  不行。
  “工地别去了,深市那边做进出口贸易的工厂挺多,你们可以去厂里看看,男人家在室内做体力活也安全。”
  当然,最好是直接别出远门,就在家里陪着老人和孩子。但她不是真正的二十一岁了,他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云喜煤矿的事解释不清楚,转来转去离不开一个“钱”字。
  她满眼心疼的看着男人:“你先去,等我孩子生下来能断奶了,也跟着你去。”到时候孩子老人带,虽然舍不得,但也无奈,只能他们去挣钱,回来找个什么小生意做做,有了固定营生,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她想的简单,她的阅历和见识,决定了她目前只能想到这样的计划。
  唐丰年不以为然。
  进厂一个月能有多少钱?还不如在矿上呢,至少离家近。他已经有了想法,挣钱是男人的事,她只要在家带好孩子就行。
 
 
第28章 
  估摸着午饭时间快到了, 李曼青扶着腰进厨房,别的弯不下腰做不了,淘米煮饭还可以。
  她刚把米放盆里,准备加水, 唐丰年一把接过瓢去:“放着我来。”
  他手指修长, 手掌宽厚, 洗米“稀里哗啦”几下就搞定了, 只是他上头有姐姐, 下头有妹妹,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 也没煮过饭,不知道要加多少水。曼青站灶旁,指着教他,一瓢一瓢的加水, 加完水又蹲灶门前生火加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在那边吃的习惯吗?”
  “还好, 我只吃面,汤好喝。”
  曼青一顿:“光吃面怎么吃得饱?还是要吃米饭才扛饿。”干体力活呢。又想到他那五百块钱不知道是怎么省下来的……唉, 她脑海里总会冒出来那本日记和三十多块钱。
  他上辈子就是为了……才没了的。
  他越是这样对她好, 她越是愧不敢当,要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他还会这样对他好吗?
  不会, 他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
  曼青不敢看他的眼, 只下定决心待会儿塞两百块钱给他, 让他别这么省了。她能做的只有赎罪,让所有人的命运回归到正轨上来。
  火烧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跑出去扛了那红蓝格子编织袋进来:“喏,这是给你们仨买的。”
  曼青只当是他给孩子买的,也饶有兴致的一样样拿出来看。
  “呀!咋还买了这种小车车,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到时候骑不了多浪费。”眼睛却觑着他,想要观察他对“生男生女”的看法。
  然而唐丰年却面不改色:“闺女不也照样能骑?她们要不喜欢再另买就是了。”
  “这个是什么?口琴?这个买给小姑娘倒是合适,只是万一又是两个小子怎么办?”
  唐丰年继续面不改色:“随他们,喜欢就玩,不喜欢就不要呗。”
  李曼青捂着嘴笑起来,即将当爸爸的唐丰年,原来是这样一个唐丰年——温暖,宠溺。
  “呀!怎么还有孕妇装?”她上辈子憧憬了二十年却怎么也没机会穿上身的衣服,她兴奋得提着在身前比划,除了动作笨拙,还真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
  唐丰年见她喜欢,也松了口气,他终于买对东西了!
  看完东西,曼青又去屋后摘了两条大丝瓜回来,慢慢坐着用小刀刮皮。还没刮完呢,婆婆领着丰梅她们回来了,手里提了些吃的,抢过她手上的活,没一会儿饭菜就上桌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过饭,李曼青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感觉肚子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回房睡午觉。唐丰年日夜兼程赶回来,也是困得不行,丰梅和芳菲已经自觉的搬走了她们的被子和衣服,老太太又换了新床单。
  那间屋就成了他们两口子的私人领地了。
  李曼青见她们收拾得麻利,知道婆婆的意思,莫名的红了脸。
  唐丰年却自然得很,她媳妇的房本来就只能他进,这不是天经地义的麽?
  她先在屋里换好睡衣,才开门放他进去。
  虽然是夫妻,但却没有寻常夫妻的亲密。对李曼青来说,唐丰年只是她二十年没见的“前夫”,一个几乎接近于陌生的男人,突然躺一起肯定不自在。
  不过,她的不自在没持续多久,身旁的男人就“呼呼”起来。他实在是累极了。
  这所房子在县城至太平乡的主干道旁,门口就是大马路,中午正是车多的时候,运煤的大车呼啸而过,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唐丰年在火车上熬了一夜,昨晚到家也基本没睡,现在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呼噜声会吵人。
  李曼青先是听着外面车子过路的声音,后来没车过了,又听见后院鸟雀欢腾声,夏日的午后格外寂静,甚至隔了两间屋婆婆三人说话也隐约入耳。
  这所房子真的挺好,位置绝佳,交通便利,屋子也够大,住着舒服,以后还能给孩子留个保证——她很想要。
  但……这是季老板的。
  对,想到季老板,她突然冷静下来,他的矿一天没开工,损失就一天比一天大!
  听丰年的意思是还要下深市。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季云喜人不坏,院墙头上五颜六色的玻璃茬子正闪着奇异的光……心里过意不去,拖得越久,对他损失越大。
  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不如就跟他商量一下,趁他还没去深市,先上门“负荆请罪”把钱退了,季老板人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一会儿又觉着做生意的没一个是真正省油的灯,人家不发威并不代表是好欺负的……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
  她这一觉睡得不□□稳……换了谁,被人饿狼似的盯着,都不会睡得好。
  眼见她翻了个身,像小婴儿样微微努嘴——马上就要醒来了。唐丰年赶紧躺平装睡,要是发现自己偷看她,少不了又要生气。
  以前他乐此不疲的“灯下看老婆”之所以中断,就是有一回被她发现了,也不敢正面骂他,只带着哭音嘟囔了句“变.态”就背过身去……那种委屈巴巴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得。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从此,她又不跟他盖一个被窝了,自己用被窝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缩里面去。
  他问过她,不热吗,她又嘟囔了个什么,将自己裹得更紧……仿佛他就是洪水猛兽,耍流氓的变.态。
  不过现在倒好,他嫌热不盖被子,她也只简单的在肚子上搭了条薄被……就是想裹也裹不严了。
  李曼青一睁眼见他睡得好好的,面容平静,双手搭在胸前,长腿伸直,胸口是节律均匀的起伏……还暗自纳闷,难道刚才感觉错了?
  他的眉毛生得极好,形状长而弯,却又不是那种女子画出来的圆润的弯,而是棱角分明的弯……眉头圆钝,眉峰高扬,眉尾下挫且宽厚。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人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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