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见顾言一面吗?”初晴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没有理由拒绝。
慕辰风却道;“暂时还不行。”
初晴有些不悦地问:“为什么?”
慕辰风说:“因为我并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自然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初晴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总不能逼着他将人交出来。她换了个话题:“对了,将军打算如何管理青城?”
慕辰风摊手道;“我说过,慕家军只杀外敌和叛党,不会屠杀无辜妇孺。”
“那些降臣,将军要如何处置?”初晴知道顾言还是有赤子之心的,并不想他丧命。
慕辰风目光冰冷。 “自然是履行承诺了。”他说完站起来,“你现在营中住几天,等我安顿好军务,再送你去城中驿馆。”
初晴“嗯”了一声。
几天后,初晴又见到慕辰风,并从慕辰风口中得知一个让她喜出望外的消息;秦王不久将抵达青城,来之前特意遣使者来此查看这里的情况。
她想,虽说慕家人是御哥哥的死对头,可御哥哥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叛军横行生灵涂炭,所以一定不会怪她的。
次日下午,她和往常一样因为无聊和门前的守卫玩骰子打发时间。只见远处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初晴只是不经意的啃了一眼,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不是御哥哥的亲随侍卫莫远吗?
初晴丢下骰子,快步跑过去,“莫大哥,御哥哥也来了吗?”
莫远看着女孩的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嘴角浮出发自内心的笑,“王爷就在城中,属下就是来带小姐去见王爷的。”
“他终于来了!”初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莫远看她开心的样子,心想她应该没受什么伤,微微松了口气。
华丽的马车停在驿馆前,初晴跑到门边,不等护卫拿来石凳,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随莫远走进驿馆,穿过一道道回廊,心想这个驿馆的回廊怎么这么长?
“王爷,初晴小姐来了。”安静的书阁里,莫远站在门口,向里面的容御禀报道。
“御哥哥!”初晴迫不及待的跑过去。见容御正走到案前,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莫远无声退了下去。
容御感受着她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摸摸她的头,悬了两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真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哽咽着说,两个月来的恐惧和不安全部化作心酸的泪水,不堪负荷地从眼里成串落下。
容御亲轻拍着她的背,心,竟感到一阵牵扯,如果来的是洛启明或洛熙,她大概不会这么激动。虽然回了一趟洛府,她却依然将他当成最亲的人。
当初晴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不好意思地从容御怀中钻出来,容御扬起嘴角,眼里满是宠溺,“哭的像花猫一样。”
她的脸红了红,低下了头。
容御问;“初晴,我已经见过顾言,他说在京城的时候,他主动都洛府找的你,真的是这样么?”
初晴缓缓摇了摇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诉了容御……
最后,她恳求道;“御哥哥,顾言真的没有恶意,路上对我也很照顾,你如果不能给他官职,也别为难他好不好?”
容御的目光微微沉下去,“看来你还不知道,顾言是私下来见我的。慕家军进入青城当晚,慕辰风设下鸿门宴,邀请孙禄和所有降臣,赴宴的人都被他杀了。顾言因为没到场才躲过一死,我刚进城的时候,满城都是通缉他的告示。”
初晴惊得说不出话来。容御摸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慰她,又补充道:“顾言毕竟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以我的名义入城招降,功可以抵过,我不但能保住他的命,还能在军中给他安排一席之地。”
初晴深吸一口气,喃喃问道:“慕辰风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因为谋反是死罪,如果只要投降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天下恐怕就永无宁日了。”容御说完这些,画风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讽刺:“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慕家军进城当天就焚毁了皇宫,传说这座皇宫的规模堪比京城,本来从宫里和国库以及所有官府没收的财物都该上交朝廷。慕辰风却说他什么都没找到,这自然是他的谎话,他想独吞这笔巨额财富,又怕我追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杀人灭口。”
初晴脱口说;“顾言也是证人啊。”
容御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不过一面之词不足以为证据。”
初晴垂下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容御叹了口气,对她说;“知道你心肠软,你也不用为这些降臣难过,孙奎的朝廷比京城更加腐败,这些人多数都是中饱私囊,贪污的数目按照大周律例也是死罪。虽然我对慕氏父子没好感,不过青城百姓视慕家军如救星也是事实。”
“大多数……”初晴垂下眸子,“如果顾言没逃过这一劫,他算含冤而死吧。那些人里就没有含冤而死的人吗?”
容御沉吟道;“幕氏父子善于拉拢人心,若真有这样的人,慕辰风大概会主动拉拢。他对顾言下杀手是因为顾言已经投靠了我。”他心里虽厌恶慕家,却不想让初晴有负罪感。
他看着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的初晴,微微正色说道;“初晴,纵然幕淮远父子没有那么不堪,但慕家依然是我们的敌人。”
初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我明白了。”
“对了,晚上的庆功宴,你想和我一起去么?”
初晴摇摇头,“庆功宴有什么意思,我就不去了。”
“那就先回去吧。”
“回去?”初晴微微一怔,摇了摇他的手,“你就让我住在驿馆里吧。”
容御笑着摸摸她的头, “当然,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好了房间。”
“哦。”初晴放下心来,心想御哥哥当然不可能再将她送回军营啦,这么简单的意思她都能误解,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初晴回到自己的房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有关大皇子暗中勾结叛军的事,她还没告诉容御。
还不到二更,她来到容御的房门前,从侍卫口中得知容御不在里面,她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只见容御被莫远和另一个侍卫扶着走了进来,他的面颊泛红,眯着眼睛,身上有浓郁的酒香。
莫远解释说王爷喝醉了,并委婉地劝她回去。初晴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可大脑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爷由我照顾,你们都下去吧。”她说,脸颊像被着了火一样滚烫,感觉这一句真是语不惊死人不休啊。
莫远怔了怔,和另一个侍卫面面相觑,初晴小姐想干什么?
但绝不可能是行刺,于是不管她干什么,他们都无权过问。
莫远应了一声“是”,和另一个侍卫将容御扶到床上,两个人便退了下去。
初晴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的容御,心想他已经睡着了吧?
低头细细看他俊美的脸,他的呼吸均匀,带着淡淡的酒气,她还从没这样接近过他,他的气息像风一样拂过她的面颊,她的心就像被浸泡在酒里,仿佛有一万只喝得醉醺醺的小鹿在乱蹦,全身的骨头都酥麻了。
她的目光就像凝固在他的脸上,怎么都移不开,却见他的眼皮动了一下。他是醒了吗?她吓得连连后退,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而他仍然躺在床上,她壮着胆子走过去,看他依然闭着眼睛,脸微微向外。
初晴弯下腰,脸靠近他的脸,樱唇飞快地在他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忐忑的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她飞快后退一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步履轻盈地走过去,嘴唇轻轻碰上他的,舌头钻出来,在他刀削般的薄唇上舔了一下。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生怕他在这个时候醒来,她忐忑的后退一步,抚着心口,轻轻喘着气,她竟然偷偷吻了他,忍不住想如果御哥哥知道她偷吻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要是突然醒来,她一定会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虽然他还没醒,不会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她还是不好意思一直守在这里等他醒来,带着如愿以偿的偷笑,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第23章 处置
初晴整晚都沉浸在初吻成功的甜蜜里, 甚至梦到和容御在一起, 容御的目光看着别处, 她趁他不备, 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之后十分担心他会生气, 梦就这么醒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直到侍女进来通报说王爷来了, 才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快步走到正厅。容御果然还在等她,看她提着裙抉衣满脸红光的跑出来, 只觉得十分滑稽。
容御没想到这个时辰她还在睡懒觉,那些在别人眼里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在深闺中都像她这样吗?
“御哥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啊。”初晴有些不好意思,长睫轻颤,四目相触,她又不争气地心虚起来,垂下眸子。
容御看了她片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初晴, 你是不是有心事?”
“啊?什么心事……没, 没有啊。”初晴支支吾吾地说,差点咬到了舌头。
她怎么能说出来,因为她的心事就是他啊。
容御不再追问, 换了个话题;“昨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初晴松了口气,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先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然后,她将那一夜自己在羊皮纸上看到的大皇子的罪行以以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我醒来的时候,窗子是开着的,而室外值夜的丫鬟都没醒,我猜那个人就是跳窗进的。纸上的内容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怕那张纸被人发现,就将它烧掉了,连堂伯家人都没告诉。”
容御的目光有细微的波动,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你做得对。”
“对了,还有一件事,”初晴突然想起来那个被皇后杖毙的侍女,忧心忡忡的说;“我听贤妃说,去年秋天,慕皇后在大庭广众下7杖毙了一个侍女,据说是刺杀九皇子未遂,皇后让后宫所有嫔妃观刑,那个侍女当着众人的面说受了你的指使。”
容御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御哥哥,”初晴眨眨眼睛,有些不安地问;“人不是你派去的吧?”
容御笑了笑,说;“我要对付容珏也会想一个权宜之策,会做出这种自找麻烦的蠢事吗?”
初晴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以为是幕氏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那个告诉我大皇子的罪行的人,可能也是她派去的。”
容御眼中波澜不兴,语气平淡如常;“很有可能。”
初晴却又开始为他担心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容御淡然道;“我还没想好。”
初晴看出容御不想和她多说,便不再多言,只问;“那御哥哥你有什么打算,暂时留在青城还是回嵩山?”
容御道;“留在青城等皇上的旨意。”
容御在写给皇帝的奏折上如实禀报了青城的近况。奏折传到京城,慕辰风在在青城擅自诛杀孙禄等降臣之事传遍朝野,有朝臣弹劾慕辰风残忍跋扈,也有朝臣为慕辰风说情,叛党该杀,慕辰风擅自做主虽不对,念在平叛有功,请皇帝从轻发落。皇帝折中处理,对慕辰风不赏不罚。
昭阳宫。
皇后看完慕辰风送来的密信,轻轻叹了口气, “洛初晴是太傻,还是那顾言有不世之材,她为了容御掩护这个人。”
岑心在心里叹了口气,附和道;“初晴小姐真是糊涂。留在洛家明哲保身不好吗,偏偏要把自己卷到危险中。”
当初皇后派人暗中透露消息给顾言,是高估了顾言对孙氏父子的忠心,本想借着初晴和容御的关系给三皇子扣上勾结叛军的嫌疑,皇帝也许不会处置他,但只要心中生疑,日后必然不会重用。而现在竟然弄巧成拙,让三皇子抢了头功。
她猜想,也许皇后还有用初晴牵制三皇子的打算,但她却看出了皇后眼中露出了一抹不忍之色。
皇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罢了,不能利用这次机会除去容御,为难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意思。”
皇后的凤辇停在乾清宫外。
七月午后的阳光如流火,蝉鸣声不绝于耳,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凤辇,走入宫殿,男子的低语声夹着女子的轻笑隔着水晶帘遥遥传来,皇后面色淡然,不让内侍通传,径直掀帘走过去。
寝殿,皇帝正拥着一个年轻的妃嫔,两人卿卿我我,好不甜蜜,案边摆着几碟水果。见皇后来,那嫔妃连忙起身,屈膝向皇后请安。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退下。”
简单的命令,在那嫔妃听来却如同圣旨。虽然皇帝对她颇为眷顾,她却明白自己和所有有宠的嫔妃都不及当年还是嫔妃的皇后。如今皇帝对皇后的恩宠看似不及从前,对她十分尊重,连她处置大臣都不追究。而自己现在若敢对皇后露出半分不敬,皇后治她的罪,皇帝大概也不会拦着。
“你先下去罢。”皇帝对她摆摆手。
“是。”那嫔妃站起来,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皇后来的真是时候。”皇帝靠在龙椅上,目光悠悠罩着她美丽的容颜,声音带着几分懒散。
她入宫近二十年,如今早已经过了最美的年华,而时间在她的身上仿佛没留下任何痕迹。容貌和她刚入宫时似乎没有多少变化,那如凝脂班的肌肤泛着冰雪的冷色,琉璃般的眸子就像浸入到深海中,射出的光没有一丝暖色。这样的她如绽放的冰莲,依然胜过那些在阳光下斗艳的姹紫嫣红。
皇后唇角微动,牵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臣妾本来不该破坏陛下的好兴致,可臣妾有要事禀奏,不想等得太久。”
上一次她有事找他,正巧当时他和一个嫔妃在一起,她并没有入内,只让内侍进去通传,结果他并没有让那个妃子离开,而是让她在外面等着。她自然是没等,谁知道他会让她等多久,而这种羞辱忍受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