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地被关上,有风顺势涌进来,似乎连那人的气息都带走了。
钟景无意识地用手指扣着桌子,接着抓起酒杯狠狠地砸向那道门,连带钥匙和那枚戒指。酒杯被仍得四分五裂,沿着门掉落。破碎得不成样子,粘也粘不上。
那枚素戒也不知道滚向哪里。
山长水阔,前路迢迢,这辈子,谁都不要回头。
2018年7月15初晚独身飞往美国。
2018年7月17日钟景母亲于医院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而亡。
有人说在前一天,看见了钟维宁来探望过他母亲。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没有得到证实。
初晚去美国的第一年,终于知道纸上谈兵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语言不通,说话结结巴巴的。
之前在课本里学的单词全都还给了老师。
倒没有像苦情女主角那样,一天要打几份工。初晚家里条件一直算还可以,足够支撑她留学的费用。
只是她逼迫自己去做兼职。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心让自己走出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做兼职,每天能碰到各色各样的人,只有有人跟她说话,哪怕只是“谢谢”“欢迎光临”这几句话让她不孤独。
只有找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她才不会有时间去想他。
这所学校的人都很优秀,竞争压力也大。她刚来的时候,被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嘲笑只会跳民族舞的中国妹。
连爵士都不知道的土丫头。
嘲笑她的人并不是嫉妒,别人就是单纯地看不起她。最可怕的是,这些人还很会逼自己,为了一支舞能练到半夜,只睡几个小时的那种。
初晚一边受挫一边鼓励自己,就当是从零开始。
每周下完课,忙完兼职后。她会踩着那条长长的铺满梧桐落叶的街道,去看心理医生。
从前看心理医生,她还与母亲对抗着。现在一个人在国外,没了束缚,她开始学会接受自己。
她就这么慢慢成长起来。
第二年新年之际,费城下暴雪,交通堵塞,经常断水停电。
下雪天,初晚穿着厚厚的衣服顶着狂风跑去超市给自己囤货。
新年夜,初晚买了一大袋速冻饺子和牛角面包出来。
外面还在下着雪。初晚看了一会儿天。忽然,不远处的一个场景让她久久移不开眼。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背对着她站在路灯下,身形挺拔,雪粒子落在他的肩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衔在嘴边,伸手微微拢住过,点燃,烟雾腾起。
他的侧脸凌厉分明,紧绷的下颌线,像极了那人。
初晚眼睛也不敢眨,死死地盯着他,生怕那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男人在路灯抽了半支烟,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不远处停下。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弯腰钻进车里,连带那些雪粒子都被甩在门外。空荡荡的。
初晚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小小的,模糊的发着光。国外的月亮真的没有中国的圆。
自从出了国,她换了卡,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就连姚瑶也狠心地没有给联系方式。
今天可能是新年,想家了吧,所以出现了幻觉。
第60章
第三年。初晚因为室友经常带不同男人回来折腾到半夜,发出的声响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所以初晚搬了出去。
她换了新室友。初晚的室友也是一名中国人, 金融系的一位学生。
眼睛有点像钟景, 狭长的眸子盯着别人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把人吸进去。
不过他们相处得很好, 把对方都当朋友的那种。可能在国外,都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吧。
她愈发地努力生活, 努力跳舞, 开始拿奖学金, 开始绽放光芒。
渐渐的,初晚的追求者越来越多, 无数人都想征服这位清冷的气质女神,可是她都无心谈恋爱。
唯一一个追求她的是一位西班牙人, 送了一枚素戒给她。
初晚看着那枚戒指发呆, 然后答应了他。一直相处得还算愉快,却在他凑过来接吻时, 初晚却别开了脸。
最后两人和平分手。
结果让初晚的室友周千山嘲笑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那晚, 初晚做了一个春梦。在梦里, 钟景冷冰冰地盯着她, 不断地挑.逗她,就是不肯给她。
后来初晚咿咿呀呀地求他,他眼睛一沉, 拼命地重撞她, 把她送上高潮。
他边撞边说:“别人没让你爽够吗,所以回来找我?”
初晚不停地掉眼泪,抱着他:“不是的, 我很想你。”
钟景忽然勾唇冷笑,从她身上抽身离去,并说:“我已经不再恨你了。”
不再恨,也就没有爱的意思。
初晚尖叫着从梦里醒来,泪水打湿了枕头,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汗。
初晚起身抽了一支烟,开始回忆钟景的脸,越想越记不起来。
毕业的时候,许多优秀的娱乐公司抑或是其他公司邀请她,都被初晚一一婉拒。
初晚选择了一个国家级的剧团,继续给自己充电。
在美帝的第五年,她望着纷茫的下雪天,突然想回家了。
周千山也决定回国发展,但他看得出初晚是因为心里有人才回去。
“你为什么回国?”周千山问道。
初晚笑着回答:“当然是把学到的这一身优秀技能报效祖国,抛头颅洒热血。”
周千山敲了敲她的脑袋,笑得开心:“你放屁。”
刚好周千山与初晚的航班相同,两人一同飞了回来。
周千山是一个爱玩但同时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明确的人。他已经定好了自己将去哪里任职,至于初晚一副慢悠悠的态度。
转机的时候,周千山笑道:“我也没去过临市,刚好要从那飞北京,不如你招待我几天。”
初晚爽快地答应了,她快速指使周千山去买两杯拿铁:“你可以先提前报恩。”
周千山去买咖啡,她一个人坐在椅椅子等他。
等了好一会儿周千山还没来,初晚觉得无聊,拿起来一旁的报纸看起来。
明明是财经报纸,有人却占了不小的一个版块。攥写者模仿港媒拟了一一个劲爆的标题:钟氏接班人夜会女明星,正牌未婚妻泪洒梅江。
配了一组身材高大的男人搂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人,照片上模糊了男人的脸,却把女性的五官照得一清二楚,正是时下自带流量的一名年轻小花。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周千山的声音传来。
初晚接过咖啡,冲他一笑:“没什么,无聊的东西而已。”
两人相携去办登机手续,那份报纸被扔进垃圾桶里。
两个小时的飞机抵达临市,周千山订好酒店之前还绅士地把初晚送回了她家。
初晚之前跟父母通过电话说会很晚到,没想到二老还是坚持在等她到半夜,还做了了她最喜欢的菜。
果然还是家里最温暖。
等初晚洗完澡,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却睡不着了。
这些年经历的这一幕幕好像跟做梦一样,快得如电影片段。
再重新回来,很多东西已经物是人非了吧。
周千山的朋友圈很广,来临市玩确实是他临时起意,他知道初晚舟车劳顿,贴心地没有让她带自己四处转一转,而是找朋友聚一下。
初晚乐得清闲,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泡了一杯牛奶窝在沙发里发呆。之前走得那么干脆决绝,与当初那些人都断的干净,一点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特别是姚瑶,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犹豫再三,初晚找到以前的通话记录本打过去,意料之中的,停机了。
初晚怅然了一会儿,起身去收拾自己,打算一个人去逛街。
以前在费城受排挤的时候,很多事情,初晚都是独自一个人去做的。
临市今天的天气很好,初晚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太阳明晃晃地照了下来。有些热,初晚随意地晃进了一家珠宝店。
店内开着冷气,果然凉了许多。既然来了人家店里,也不好意思瞎站着,索性看起珠宝戒指来。
初晚一向对这些首饰没什么追求,也不是很了解有些女人向男人撒娇买珠宝首饰的执着,在她们这些俗人看来,是光鲜下虚荣的美丽。
可能在他们情侣之间看来,是情人之间别样的情趣。
柜台小姐看着初晚,稍稍打量了一番。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剪水秋眸,里面有着细碎的水光,小巧的鼻梁,嫣然红唇。她穿着一条黑色裙子,勾勒出婀娜的臀线,深棕色的长发,稍卷的发尾,添了一丝妩媚之气。
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质清冷又独特。
柜台小姐礼貌地迎了上去,给她介绍时下流行的几种珠宝款式。初晚不好拂了别人的热情,皆以点头礼貌地回应。
她抬眼扫过去,看中了一对珍珠耳环。耳环小巧精致,是泪滴的形状,泛着深浅不一的光。
初晚坐在高脚凳上,对着镜子试戴起来,耳环勾着耳垂,轻轻地晃动着,偏头间却被颈侧的头发给遮住了。
她打算拂开头发,却倏忽间听到了一声娇嗔,酥得要麻人心脏。
“你觉得我戴这个戒指好看吗?”女人的声音似一块桃酥,又软又脆。言下之意是你要买给要买我。
看,想什么就来什么,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初晚无声地弯了唇角。
恰好,初晚拨开了头发,露出欣长白嫩的脖颈,清冷的白炽灯打过来,脖颈线纤长无比,像一只清冷的白天鹅。
初晚看着耳朵里戴着的那只小巧的珍珠耳环,清眸扫了一眼价格,有些贵,够她出演好几场舞了。
柜台小姐看出了她的喜爱,继续说道:“女士,这款耳环是我们今年推出的限量款,款式精致而且又十分搭你的气质。”
男人听到声音终于把视线投到了她身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戒指,停了几秒:“去换条项链更好看。”
初晚正对着镜子摘耳环,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
男人这在寻常不过的语气在戴戒指女人的耳中听起来是难得的举夸赞,女人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去挑项链了。
初晚借着镜子的余光看向身后的两个人。久别重逢是什么感觉?她感觉自己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无法动弹,甚至忘了呼吸。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钟景穿着裁剪良好的高定西服,挺括的领子将他的五官削得棱角分明。举手投足间散发禁欲的气息,他的头发更短了一些,冷湛的眼眸,锋利的嘴唇,愈发沉稳却又更生人勿进了些。
他手腕处带着一块名贵的表,陀飞轮快速地旋转着,表盘着泛着冷漠又无情地的光。
多年未见,没有她,他过得很好。只是身边的女伴和上次报纸上的不同,看来又换了一位。
初晚怎么也摘不下那只珍珠耳环,甚至还与头发勾住了。好在柜台小姐温柔地过来帮她:“小姐,我来帮您。”
隔着一面小镜子,钟景终于抬眸看过来,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诶,这条项链好看嘛。”
钟景走过去,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她胸前的项链:“好看。”他整个人覆了上去,凑到女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女人直捶他胸膛,娇笑道:“讨厌,这里还很多人呢……”
这么久不见,他还成为了调情高手。不过一直都是,只要他想,没什么是得不到的。
“小姐,这对耳环您还要吗?”柜台小姐问道。
初晚的思绪被拉回,身后的如胶似漆她不敢再看下去,说道:“不要了。”接着拎着手提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人走了,钟景放开怀里的女人,冷笑着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深邃的眸子里聚满了风暴。
初晚一边走出店门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旋即走到角落里抽了一支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她不该回来的,当初是她负钟景在先,所以他现在过得好,自己不是应该替他开心吗。
可为什么看见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心为什么那么痛,有一把钝刀来回地割。
初晚靠着墙壁吞云吐雾,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回去后,初晚登录校内网拿到了姚瑶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姚瑶的大嗓门从那头传来:“喂,哪位?”
声音熟悉得初晚鼻子一酸,她停了一会儿恢复情绪后:“姚瑶,是我。”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接着姚瑶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您谁啊?我们认识吗。”
“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说走就走,一个联系方式都不留,大学四年的友情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一文不值……”
初晚静静地听着,任凭姚瑶数落自己。有人骂她,她也感到这是一种幸福。姚瑶数落她快有一个小时,最后终于停止了。
说得姚瑶口干舌燥,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暂时先放过你,有什么明晚出来说吧。”
“好。”初晚说道。
约会把地点定在酒吧里也就姚瑶了。初晚赶到酒吧的时候,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姚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大变化,不过岁月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了痕迹。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姚瑶身上多了一丝女人的妩媚,茶色墨镜插在深V针织衫衣领处,妆容精致,惹得一旁的男人看得勾火。
同时姚瑶也看到了初晚,她粗暴地拨开朝自己搭讪的男人,冲过来抱着姚瑶,嗓音哽咽:“死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姚瑶煽情了不到了两秒钟,女流氓一样摸了一把她的胸:“变大了。”
两人坐下来,姚瑶点了两杯加冰的龙舌兰。初晚喝了一口,喉咙口火辣辣的。酒过三旬,两人开始聊对方的近况。
好朋友有这点好处,就是不管你们多久没见面,再见时也亲密如从前,没有半分生疏感。
聊下来,初晚了解到姚瑶和江山川还是没有修成正果,这些年他们两个分分合合,多少是因为江山川的母亲。
他母亲始终觉得两人不合适,差距太大。并且她觉得姚瑶的性子,江山川镇不住。
“你呢?这次回来还走吗?”姚瑶晃着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