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冷笑, 又是一球。
一连几球, 都不大如意。江越也乏了,收了球杆往休息区走去。
肖扬在后面追,奈何体力跟不上,累得气喘吁吁:“你慢点儿!最近怎么?吃了□□似的。”
连带着体力都上涨了。
以前他俩都缺乏运动,软脚虾两只, 现在呢,这厮连着打了一上午的球,呼吸都不乱一下。这还有天理没?
好不容易赶上了,肖扬大手直接搭他肩上:“借个地儿, 缓缓。”
江越直接抖开:“离我远点儿,满身臭汗。”
“你这人——”
被他带着愤怒的目光冷冷一扫,肖扬又噤声了,没敢真去点这□□桶。他砸吧了一下干涩的嘴,过一会儿才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真要喜欢上陈珞了,就跟她直说,顺便把心收收,别搞那么多小花边了。”
“那都媒体乱传的,我又不是真跟那些小明星有什么。”江越烦躁极了,一把甩开毛巾。
以前不在意,那是瞧不上,那些浓妆艳抹满身世俗气的女人,欲望都写在脸上,自以为精明,在他眼里愚蠢得可以,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那时候,管外面怎么传,管他报纸怎么写,他做自己的事儿就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懒得回应,也懒得关注。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在意的人,有了牵挂,想着要挽回一点形象了,结果人家压根不care他。
烦,乱,说不清的难受。
这种难受长久积压,江大少爷性格傲娇,又不会拉下那个脸跟人倾诉,这种难受就成了暴躁。
肖扬看在眼里,到底是担心这位发小:“不如听我一句,服个软而已。”
“你说的轻松,要是我服了软,她还是不睬我怎么办?丢人丢大发了。”江越的语气很是别扭。
肖扬就差翻白眼了:“丢个人怎么了?谁敢说自己追女孩子没碰过钉子?”
江越还犟着,肖扬的手机就响了。
他到一边接电话,隔得不远,那边声音清晰地传到江越耳中:“——什么,陈珞被抓了……”
后面的话,江越根本没听,丢了东西就火急火燎地奔出去。
……
汤子期和俞北平一块儿去看了陈珞,进去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事先打点过,两人在单独的一间房间里见了面。
陈珞比以前憔悴了些,素面朝天,没有任何修饰,不过精神气还在。仔细一瞧,好像又没什么影响。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都被铁链禁锢着,微微垂着头,显得有些沉默。
汤子期仔细观察她的脸,唇角的弧度很自然,没有耷拉,也没有上扬,呈现一种非常平和的姿态。看得出来,她的情绪似乎真的没有被影响。
又或者,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格外从容。
此刻,汤子期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陈珞这才稍稍抬抬脸,身体后仰了些,平视着她,半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汤子期无来由一阵火大,喝道:“为什么杀人?这到底是为什么?陈珞,你开口啊!别装死人!”
相对于她的歇斯底里,陈珞表现地非常平静:“人人都要死,早死晚死的区别,你何必这么激动呢?”
她不想说的事情,甭管怎么逼,她都不会开口。
汤子期咬牙——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此人心性之坚固,不下于俞北平。这种人,内心就如一块坚冰,独立又自我,高傲又冷漠,除了极少数在乎的人和事,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们动容。
汤子期既愤怒,又无力:“为什么杀我弟弟?”
虽然父母离婚后,汤稚晖就跟着汤修荃过,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血浓于水,情分还在。
一个是自己的亲人,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好闺蜜。
汤子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一直以为小辉的死是意外。”她盯着陈珞,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陈珞眼帘微动,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对不起。”
汤子期也平静下来了:“你是用杀死邱占梅的方法杀他的吗?”
陈珞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事先将□□投入到维生素片里,死者若有服食的习惯,总有一天会吃到带毒的药品,等于把死亡时间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又不会立即死亡,模糊警方的视线。
谁知道,事情那么巧,碰巧邱占梅和杭薇想到那个损招,汤稚晖为了保护情绪激动的杭薇,紧随她上车。出车祸的时候,也是他毒发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根本没有检查,尸体就火化了。
这也就成了简单的交通事故。
“为什么杀他?”汤子期问。
陈珞回答地很简单:“他知道了我非法制造药物、以及走私的事情。”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冷酷,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就这么简单。
汤子期觉得,此刻她就像一个冷血动物,让人胆寒。
她不能理解这种直接的思维,因为她有正常人的情感,她甚至难以理解,她怎么能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动了杀心。
“小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没有……”她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没有一丁点的……”
陈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收敛了表情:“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汤子期不说话了。
她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也比较情绪化。可明显,陈珞不是这种人。她的感情投入很有限,哪怕朝夕相处的一些人,也永远走不到她心里。
这种人,天生就很冷感。
平日,她也跟她嬉笑怒骂,可平静下来,剥掉那层伪装的面具,眼前这个人简直让她陌生,甚至胆寒。
汤子期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她压住心里的愤怒和悲戚,冷冷道:“那杨述呢?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陈珞微微一震,诧异地望向她,快速地提了一下唇角,似乎很意外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她没有慌乱,仍是镇定地望着她。
“为什么这么问?”
汤子期冷笑:“别装蒜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陈珞微微一笑,不吃这套。
套话那些低级伎俩,显然奈何不了她。
汤子期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更加愤懑。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有恃无恐!
“你跟杨述是不是地下情侣?”汤子期又问。
陈珞只是微微笑,不答话。
“那江越呢?江越算什么?”
陈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汤子期一噎。
过了会儿,她才继续倒:“是杨述要你帮他走私药品的吧?为的就是给申科集团盈利。杨述是连行书的义子,这些年,一直帮他经营这些非法勾当。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援,所以,你成了他的情人。”
“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我说的是事实。”汤子期盯着她的眼睛。可惜,陈珞的表情古井无波,半点儿破绽都没有。
她只好换话题:“钟翰云呢?他有没有参与连行书的这些非法买卖?”
陈珞这点倒没有隐瞒:“没有。”
“这么肯定?”
陈珞嗤笑:“就那个二世祖,有点儿小本事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你觉得我会拉这种人来拖后腿?”
“钟翰云的父亲呢?”
被查获的那艘渔船,可是丰汇集团名下的,人员也是。
陈珞顿了顿:“有,不过不深。”
只要不涉及杨述,她似乎也挺好说话的。
汤子期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珞反问,笑着望着她,还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谢谢你来看我。”
汤子期恨极了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既痛心又无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世道变了,也不是人变了。而是你,子期——”陈珞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见面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望着她,“你太单纯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长大过。你家境优渥,父母健在,衣食无忧,你是不会理解我们的。”
我,还有杨述。
第059章 赛车
汤子期从狱房出来时, 脚步犹如灌了铅。
不远处, 俞北平在和一个警长搭话,手里夹着烟,看到她就和身边人打了招呼,快步过来:“没事儿吧?”
“没。”她瞧着精神不大好。
心知肚明的事, 俞北平也没多问,交代了两句就去后面开来了车。
两人前脚刚走,江越和肖扬后脚就到了。
两辆车在狭窄的道路上擦过, 彼此亮了亮灯, 算是打过招呼了。不过,都没有降下车窗说话的心情。
汤子期不经意的一个回头,目光就定住了。
她清清楚楚地瞧见,江越右手撑着脸颊,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车都快进大门了, 又一个急刹停下。约莫在门口驻了几秒, 又按原路返回了。
……
“你是不是有病啊?”肖扬气急败坏地打方向盘。
——一路闯了六个红灯、急吼吼地过来,到了门口,却忽然改变主意让他开回去。
江越闷了会儿,忽然苦笑:“……说真的,我有点儿怕。”
“怕什么?”
“和你没关系, 你不懂的。”真怕看见人以后,对方那张微微含笑又眼神淡漠的脸。他有太多的疑问,可临到了了,又退缩了。
江越是个聪明人, 确切来说,是个表面糊涂咋呼、内心却很清明的人。
陈珞不爱他,甚至没有一丁点在乎他。
——他明明白白。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因为工作调度,汤子期下个月要和医疗组去鹿江大学交流学习,这几天,她都待在家里看电视。
俞北平进门时,电视机的声音就很响亮。
他弯腰换鞋,一边跟她说:“大小姐,声音小一点,别吵到邻居。”
汤子期没理他,专注地望着电视机屏幕。
俞北平有些诧异,仰头望去。
主持人表情肃穆,声音清晰和缓,报道的前几日丰汇集团老总被调查、进而刑事拘留的事情。
俞北平走到她身后,拿过遥控关了电视机。
骤然黑屏,汤子期疑惑地抬头。
俞北平捏她的脸:“别看了,人都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北平也没隐瞒,他有朋友就是干这个的,最近正经手这个案子:“钟勉良名下存巨额非法财产收入,调查以后,丰汇集团的很多业务都没勒令停止,现在人人自危,股价大跌,距离破产也不远了。”
汤子期早有准备,可还是有些默然。
俞北平瞥她一眼,道出了她的心声:“钟翰云和简筠已经离开了北京。”
汤子期觉得尴尬:“我又没问他们。”
“嘴里没问,心里是这么想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端了杯水来喝。
“我也是关心陆铮和老师的事情。”汤子期说。说完,又觉得占了理,底气也足了些。
陈珞什么都不愿意说,俞北平也私下找过杨述。两人却好像心有灵犀一般,绝口不提和对方的关系,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交情。
陈珞一审判了死刑,二审改判无期,主诉的就是李从周。
李从周说,她没有选择上诉。
“所以,我打算去一趟鹿江。这次的交流,我是自己报名的。”她拿来了一个小碗,把切碎的水果一一倾倒进去,又开始满冰箱找酸奶。
“你要找什么?”俞北平过来帮衬她。
“酸奶。”
“要做水果沙拉吗?为什么不用沙拉?”
“热量太高。”她说着,担忧地掐掐腰里的软肉,“早上称了称,又胖了。”
俞北平憋着笑,把她抱怀里,使劲揉着脸颊:“还好啊,也不是很胖,手感肉肉的,我挺喜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俞北平微笑:“我过两天也调过去。”
汤子期讶然:“……你去干嘛?”
“工作啊,技术交流。”回答地非常简短。
汤子期却觉得这话掺了不少水分。
“真的?”
“当然。”他回答地非常自然,还冲她笑了一下。
汤子期虽然心有疑虑,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两人都要调走了,过两天圈里聚了个会,去西山赛车游玩。这顶上是个度假村,老板财大气粗,当初还多出了一分钱,把上山的路也给修了。原本坑坑洼洼的破山路,如今也能顺顺当当上山了。
前提是,你车技得好,胆量得大。
就汤子期这种,一个人是绝对上不去的。甭提护栏就半人高,弯道很大,稍有不慎就有车毁人亡的危险。别说开了,就是人坐上面,眼睛往下面看都觉得心肝颤。
汤子期偏不信这邪,他都上车了,敲敲玻璃门,又把他拽了下来。
“干嘛?”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
她理所当然伸出手:“我来开。”
“心情不好就玩别的,这玩意儿也能拿来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