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省事了。”赵祁慎接过,吹了吹,却是往她嘴边送。
她不客气抿一口,他再喝她剩下的,顾锦芙看得眼眸弯弯。
赵祁慎喝过茶,叹气道:“朕这皇帝当得,缩衣减食,喝个茶都得喝人剩的。”
说着一直拿那双带钩子一样的凤眸瞥他。
顾锦芙就低头在他额间亲一口,笑着让他坐好:“一会要有大臣来了见着不好。”说着神色沉了沉,把字条拿出来放他眼前,“这个,郑元青暗中给的。”
他接过,细细地看,突然将她拽进怀里,手指抬起她下巴:“一眼不见,就跟旧情人私相授受?”
她呸他:“你见过私相授受还拿出来显摆的?!”
他冷笑:“怎么,还准备藏着?”
“这东西明显不是给我的,我管秀琴怎么着,秀琴于我来说没有用处。倒是对陛下您极有用!”
“他这拿着来给我添堵!”
赵祁慎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她抽气,不服气也啃了回去。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亲吻还是在打架,嘴对嘴的再亲密不过,却又都疼得哼哼出声。
直到嘴里尝到铁锈味,赵祁慎终于松开,语气不明:“他郑家既然想找个退路,那我高抬贵手也不是不行。”
话是这么说着,顾锦芙却觉得这里头怎么是想弄死人家的意思,瞧他那咬牙切齿的样。
不过她不会去说破,而是去圈住他脖子说:“人弄回来了,且看朝会上李信文够不够胆子。”
“怕死的就不是言官了。”赵祁慎又去抬起她下巴,掰着左看右看,没看到她唇上有伤,想来是自己的被她咬破了。
这人真狠。
然而他知道自己嘴破皮还就那么顶着大摇大摆去见母亲,老王妃端详半天,嘴里咝了声说:“你这是对人霸王硬上弓了?”还是没成功那种。
赵祁慎险些被憋出内伤,灰溜溜地又走了。
下午小歇起来的时候,他对着水银镜子照照,发现已经结一块小痂,不细看不明显。转头想把顾锦芙喊过来报个私仇的,结果想起来她回内衙门忙政事,只好百无聊赖地去看折子。
不过一会,外头就来禀说戎衣卫正副使都前来求见。
他头也没抬说了个宣字,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突然抬手,把嘴角刚结的痂一把揭掉,在听到底下的人见礼时假意去摸嘴角。
“——去喊太医来,朕这嘴角破了。”
底下的郑元青一愣,极快抬头看天子,见到他唇上艳红的一滴血迹,无比刺眼。
顾锦芙正巧从内衙门回来,身边的欢喜抱着一摞折子。她看到小太监慌慌张张往外跑,喊停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的嘴角不知怎么破了,淌血呢,奴婢去请太医。”
破了?她先前咬的?都多大会过去了。
她抬步子快步进殿,结果就见到郑元青就站在大殿里。她眼珠子一转,已经明白他嘴上怎么又破了,心里骂上一句幼稚,他是要醋淹乾清宫吗。
第35章
太医听到天子受伤,拎着药箱就一路小跑来到乾清宫。
微微西斜的日光照进门槛,戎衣卫两位指挥使半个身子在光影中,站得笔直看太医给天子治伤。
前来的是陈院判,告罪直视天子面容后心里忐忑不定。
主要是这伤一看就是被人咬的,天子身边又没有女人,能做这种亲密事情的怕只有......陈院判偷偷觑了眼天子身后的宦官,绯袍的人面容俊美如玉,艳红的颜色将她衬得肌肤莹白。
陈院判扫一眼就把头低下,心叹后宫那些娘娘比起这魏公公都要逊色,不怪少年天子喜爱,
在拿过清酒沾了沾天子的唇后,陈院判说:“陛下这伤无碍,只要等它结痂,用食的时候避着些就好。”一路来跑得火急火燎,结果就是跟玩闹似的,他弯着腰退后几步,擦了擦汗告退。
顾锦芙当然注意到陈院判瞄自己的那眼,觉得她这脸算是被赵祁慎丢光了。
赵礼慎此时心里也有些后悔的,刚才是脑门一热,大题小做后又觉得丢面子。吃味得太明显,她不得在心里乐得喜滋滋,以后在他跟前更要嚣张得窜天。
太医走后,他敛敛神,抵拳清咳一声问腿都快站麻的两人:“有什么事叫你们一块儿来了。”
付敏之这才撩了袍摆跪地道:“陛下,臣前来请罪。李大人的事是臣心急,事关江山,谋逆此事已有前车之鉴,臣不得不小心。”
随着他跪下,郑元青亦一同跪倒。
两人结伴而来恐怕还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付敏之是来告罪不假,却把自己违令私审的事推脱得一干二净。
自古忠臣清君侧,谁敢说他做得不对,若是说了,别人就该对赵祁慎这天子寒心了。
“李大人一双手被夹棍夹得指骨森森外露,以后恐怕连笔都握不住。”顾锦芙就盯着跪地的两人微微一笑,“两位指挥使虽说是一片忠心,可是人人都以忠心为由不顾皇令,那这朝中不得乱套了?”
要耍嘴皮子,顾锦芙自认不输人,三两句话就帮着给堵了回去。
付敏之半垂的眼眸里闪过戾色,嘴里说着不敢。
赵祁慎听着两人的针对,手指轻轻敲击桌案,淡淡地说:“李大人一事是正使失妥,朕念在你初犯不追究,但若再有下回,朕就不再讲什么情面。此事也叫穆皇叔心寒,连世子都送进京,后续的事情戎衣卫就不用插手了。”
“陛下!”付敏之惊声,“穆王殿下的事情是臣这里查到的,定然是要有始有终。”
“你闭嘴,朕可不想再看到下一个所谓指证穆皇叔的人再废了手或是脚,到时天下人都得说是朕让屈打成招!”
天子不容他反驳,付敏之一张脸憋得铁青。
“魏锦,以后相关穆王的案情都由你内监跟进。朕的堂兄进京,这事就算得上是家事,如若还查到有疑点,你再和次辅还有大理寺的人一块查。”
穆王的事情就那么转到内监,付敏之和郑元青都心中一惊,在想天子的深意。
内监多久不审案了,离现在最近的一回还是先帝时的事情。内监审案都在番厂,如今番厂的大牢还在这禁宫之内贴着封条,先帝在肃王谋反案后就撤了番厂,因为番厂里有人和肃王勾结。
番厂的人不但掌着批朱和议权,本就是权势过盛,当年连戎衣卫都被番厂控制在手里。郑家当年的正使之位就是先帝在事发后削了一级,当年郑家是听令番厂指示做事为多。
所以.......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顾锦芙已经领命。
她想要番厂复立的事情基本就成定局了。
付敏之把手握成拳,总算明白自己被摆一道,或者天子就是在等这个时机。从戎衣卫查到穆王刺杀一事开始,这局可能就布下了,许志辉是从军出身的,对刺杀时来人的招式和兵器不可能真一无所知。
他们都太过自信,忽略了这一点。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晚。
自打先帝诛杀肃王后,付家就一直得重用,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付敏之气闷得心口作疼,皇权之下再憋屈他也只能受着。
在磕下头应是之后,付敏之神色麻木地告退,赵祁慎却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声郑元青:“郑副使留下。”
不说原由,直接就将人留下,郑元青也变了脸色,余光扫到付敏之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阴骘和警告。
天子一招挑拨离间用得真好。
顾锦芙看着大殿里两位指挥使间微妙的□□味挑挑眉,心想赵祁慎这真不是以公谋私,在对郑元青打击报复吗?
看来郑元青以后在戎衣卫里日子不能好过了。
郑元青留下,赵祁慎把她给的字条直接就丢在地上,冷声问:“副使以后有什么要说,直管来找朕。”
字条轻飘飘落在冰凉的地砖上,郑元青心头亦是一片冰凉,猛然抬头去看顾锦芙,她居然直接就把字条给了天子。
遥遥望着,他忽然想笑。
顾锦芙被他责问一般的目光看得怔了怔,意识到可能是她会错意,郑元青恐怕是真的只给她传信。
她抿抿唇,继续面无表情站着。
会错意又如何,即便知道他本意只告诉自己,她还是会跟赵祁慎说此事。
赵祁慎在此时继续说道:“上回你说郑家只认帝位,所以朕对你们郑家处于观望态度。朕知道何人指使要秀琴的命,你如今交出秀琴,算是功过相抵......”
顾锦芙听他说这些,总算知道那天下午他与郑元青是私下说什么。
郑家这是要投诚还是准备当墙头草?
她听得津津有味,外头欢喜探脑袋看进来,她来到赵祁慎耳边低语禀告一声,然后往外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欢喜见她出来,站在庑廊下压低着声音:“打扰您议事了,但此事也着急。”说着指了指一位宫女。
那是老王妃身边伺候的,王府的旧人,名唤紫芫。
紫芫朝她福一礼说:“奴婢前来是帮表姑娘转告的,太后娘娘召了表姑娘过去说话。”
这才几天,太后就真把林珊喊到跟前去。
顾锦芙眉头微簇,问道:“可有人跟着,都是谁?”
紫芫说都是王府里以前伺候的,另有她拨的宦官。
穿过庭院的院刮过,将她鬓角几缕碎发吹得贴在脸上,衣袍亦簌簌作响。她抬手把碎发挽到耳后说:“起风了,你借口给表姑娘送披风到慈宁宫走一趟,让表姑娘任何东西都不要沾,特别是吃进肚子里的。”
可能是过于谨慎,但刘太后到底怎么想,他们都不清楚,警惕着是好的。
紫芫应声转身要离开,又听到她说:“有任何事情就差人直接过来报信。”
目送紫芫身影不见,顾锦芙才回到大殿内。赵祁慎不知何时已经走下台阶,正站在郑元青面前,郑元青又是和上回一样的姿势——
半跪在天子跟前,是身为臣子的卑微。
这两人又在说什么?
她好奇地瞅瞅这个,再又瞅瞅那个,最后看着郑元青仍和上回一样神色淡淡告退。
“你们说什么了?”她到底没忍住问,赵祁慎意味不明拿凤眸瞥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关心你那未婚夫婿?”
这人怎么乱吃飞醋,她说什么了,就关心郑元青了?
她横他一眼,觉得没意思:“爱说不说。”随后转就走。
他一把拉住,心里已经吼开来:看吧看吧,果然这会蹭鼻子上眼的,厉害极了!
他说:“上哪去,郑元青估计快走出二宫门。”
顾锦芙是真服气:“我去永寿宫一趟,表姑娘被太后喊走,怕娘娘心里不踏实。”
赵祁慎却直接就把她往内寝拉:“不用担心,林珊鬼精鬼精的,估计是太后要头疼。不是想知道我们刚才说什么,你来,我告诉你。”
她甩不开他手,只能在被他拽着往里走,才跨过门堪,一下就被他抵在槅扇上。他急迫的唇落下来,先落在她眼角,声音模糊地说:“我让郑元青把你们定亲的婚书交出来。”
顾锦芙茫然了一下,想起有这婚书的:“他怎么说?”
他唇已经游离在她嘴角,像是在干旱的地方寻到泉源,爱恋不已。
“他说早年被烧掉了。”
“他.......”
她要说什么,唇终于被堵了个结实,他温热的身子更是紧贴着,暖着她刚刚吹过冷风的身子。彼此间的体温都渐升,她情不自禁伸手去圈住他的腰,细细的呻|吟声从唇齿间溢出,撩得他更加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等到他结速这一吻,她背贴着槅扇快要站不住,手脚都是又酥又软,被他又拥到怀里重重喘息着。
眼神里的迷离渐渐散去,她想起刚才想问的事:“你为什么会相信郑家想靠拢你,万一是太后指使呢?”
“我不轻信,而且现在还要用郑元青去查当年的事。他父亲可能知道当年的内情,你一心想要知道真相,我即便想要现在弄死郑家也不好下手。以你的性子,不得找我拼命。”
她心里一暖。
他忍着郑元青,居然还有这一层。
“那秀琴的事......”
“郑元青本来想拿秀琴讨你欢心的,结果被你结结实实坑了一把,如今他只能把人给朕。”
讨她欢心?顾锦芙沉了脸,不见得是讨她欢心,郑家既然有靠拢天子的意思,那么肯定是希望她能扳倒刘皇后或刘太后。
秀琴可是知道刘皇后身孕有假的关键人物。
所以郑元青这也有为了他自己吧,讨她欢心不过是顺带的,到最后她还是得告诉赵祁慎。
她自嘲一笑,推开他理理襟口:“我要去永寿宫走一趟。”
赵祁慎总算没有再拉着她,就站在槅扇前目送她离开,等人走了,他摸摸嘴唇轻笑一声。
挑拨离间这种算计真是屡试不爽。什么定亲的婚书烧了,郑元青心里在想什么他清楚得很,想都别想!
顾锦芙不知道自己又掉赵祁慎设的坑里,匆忙来到永寿宫,老王妃正悠闲地修剪盆栽,面上根本不见担忧。
她见过礼,刚试探性地问了林珊一句,老王妃拿起水瓢塞她手里说:“你觉得珊儿怎么样,配你们陛下如何?”
顾锦芙:......
她现在调头走来得及吗?
答案肯定是来不及的,她只好帮着浇水,望着那盆翠绿的松针,违心地说:“自然是郎才女貌。”
老王妃眸光流转,笑笑地看她:“我也觉得。”
她喉咙就发紧,想说什么又像没话说,只好扯出抹笑带过去。
好在老王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然她这颗心就要跟眼前的盆栽一样,扎满了针。
老王妃很悠闲,并不担心林珊那儿,顾锦芙便不多说,也是不太敢提起林珊的事情。两人在院子里待弄好大会,宫门口响起动静,林珊高高兴兴地跑进来,抱着老王妃胳膊就撒娇道:“我回来了。”
“可回来了,你又把人家说晕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