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宠妃会读心——迷雾黄昏
时间:2018-10-28 10:04:17

  范雪瑶与楚楠一起过来的,两人的銮驾、辇车一前一后来到。但见:灯映月,月照灯。灯花火树,彩绚通明,金碧辉映,好不璀璨耀目。
  范雪瑶下了辇车,只看见悬挂了好多灯彩,抬眼望去,皎洁可爱的有雪花灯、梅花灯,锦绣娇艳的有荷花灯、芙蓉灯;彩绚的有绣屏灯、画屏灯。羊儿灯、兔儿灯最讨孩子喜爱。还有各式美人灯,走马灯,人物传说灯,神话灯,佛祖菩萨灯,镶珠嵌玉的河灯。四角的,六角的,单层的,双层的,琉璃的,绫绢糊的,色彩鲜艳,千姿百态。衬着珠帘绣幕,茜红毡毯,结彩绢花儿。一眼瞧去,真是争辉斗彩,花簇锦攒,好不炫色妖娆,热闹极了。
  范雪瑶有些看迷了眼,心中暗暗想:要是有相机,能把这幅美景拍下来多好。
  可惜了。
  不露声色的深深吸了口气,范雪瑶嘴边矜持有礼的笑容纹丝不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袖边垂下的方胜细撮穗满池娇白绫汗巾儿,和声道:“我们进去吧。”
  画屏扶着她上了高台,高台上悬挂了许许多多彩灯,将汉白玉铺成的高台照映的仿佛白昼一般。范雪瑶和楚楠转了一圈,与几位观赏花灯的后妃打了个照面,欲上灯楼。
  范雪瑶往上看了看,楼梯有些陡,若是摔下来,成年人都难有个好,更别说小孩儿了。便侧身对乳娘说:“抱给本位。”伸出双手,正抱着楚煦的乳娘表情为难,犹豫的说道:“娘子,梯磴陡,恐滑着娘子,还是让奴婢抱着皇子吧。”
  范雪瑶坚持,乳娘推拒不得,刚要将楚煦递给她。楚楠忽然伸手把楚煦捞了过去,大手牢牢扣在怀中:“我来抱吧,大哥儿沉,这梯磴又这么陡,仔细跌着你。”
  快满周岁的孩子笑容纯真烂漫,在父亲的怀里趴着,黑亮的眼睛好奇看着那闪烁璀璨的花灯,小小的手指指着花灯,兴奋地咿呀作声。
  范雪瑶含笑望了楚楠,两人一前一后抬脚上楼。
  画屏很小心地在后面扶着她的背,脚下站的尤其稳,唯恐她脚下趔趄摔倒了。
  “很好看对不对?那是花灯哦,花——灯。”范雪瑶温柔地对着趴在楚楠肩头望着自己的楚煦,楚煦红艳艳的小嘴模仿着念着“发、发”。
  灯楼原名掬月楼,自然很高,虽然是别苑内的楼,却也建的宏伟,高有四丈四尺,只是爬楼梯就足够平日里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的娇滴滴的后宫嫔妃气喘吁吁了。
  脚下小心上到三层,上面正歌舞弹唱着,喧嚣热闹。
  韦太后已经到了,周边珠翠围绕,许是许皇后一事叫她们看到了太后的威势,比以往殷勤多了。见楚楠来了,妃嫔们秋波斜睨,佯羞整翠,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获得楚楠的青眼。
  范雪瑶将楚煦递还给乳娘抱着,整理好衣容鬓钗,莲步上前,深深道了个万福。
  韦太后一看是范雪瑶,忙叫她起来,命人看座,让她坐着说话。
  今日韦太后也是衣着华贵,穿一件浅茶色大袖衫,霞帔,头戴凤冠,勒一条缀珍珠宝石貂鼠抹额,色彩鲜艳,富丽堂皇。她看上去端庄威严,笑容和蔼。
  只见她吩咐看座后,便看向乳娘怀中抱着的楚煦:“哦,你把大哥儿也抱来看灯了?抱来让老身瞧瞧,是不是长大了点。”
  楚煦这年岁已经认得些人了,而且他时常被范雪瑶带着一起去给韦太后问晨安,韦太后就是他认得的那几个人里。小孩儿睡的饱饱的起来,精神十足,兴头都被灿烂鲜艳的花灯挑逗起来了,一到韦太后怀里,他就挥舞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喊着:“妈、妈!”
  到了韦太后怀里还不安份,小肉腿一蹦一蹦的,韦太后喜的蹙眉叹息,笑嘻嘻道:“哎哟哎哟,大哥儿这么有劲,大妈妈可受不了你这一身劲儿。”
  毕竟病了这么久,身体孱弱,楚煦养的极健康,这样像个小蚂蚱一样在她怀里蹦跶着她都有些禁受不住。生怕手上没劲,一不小心摔着他。亲自抱了一会儿全了她疼爱孙子的心,便改让女官扶着楚煦站在宝座上,她拉着他肉呼呼的小手,疼爱地逗弄他。
  含饴弄孙的一幕好不温馨,可惜这样的情景落在有些人眼里,却觉得刺眼的很。
 
 
第九十七章 动怒
  比如长孙昭容,暗暗把银牙咬紧。她出身高贵,又与楚楠沾亲带故,因此就算与她同期的出身也很高贵的韦昭媛、蒋婕妤、沈婕妤等人,她也自觉高人一等。
  可是没想到进宫后,反而是这出身低微的范雪瑶受了恩宠,便十分不满。
  如今眼看着范雪瑶既得楚楠恩宠,又因生下皇长子而得到了韦太后的看重与欢心,更加不满妒忌。
  她总是忍不住心想:凭什么她得不到一点偏袒看重,这个区区五品小官之女,却能备受瞩目,还得到了官家和太后的喜爱呢?如果这是她生的孩子得韦太后的喜爱,她自然欢喜高兴,可偏偏不是她生的,那么她宁愿韦太后正眼也不瞧这孩子一眼。
  如她这样想的不在少数,便有人心急地做出各种献媚之举,比如围在韦太后身边,斟茶递果盒,不时借着动作递个娇滴滴的媚眼给楚楠,或故意抿一丝不乱的鬓发,以显纤细的脖颈和妆饰姣好的脸庞。
  众人看在眼中,纷纷被激起了竞争心,争相邀宠市爱。
  然而她们一心只想着如何花枝招展,显露自己的优势来争宠,却完全没有发觉,韦太后渐渐皱起的眉头。
  范雪瑶心下叹息,傻女人呐傻女人,在太后面前就公然献媚争宠,难道以为韦太后是她们这些后妃吗?
  就是外头平民百姓家的婆婆,也不会乐意看到儿子的妻妾当面使出各种手段来争宠的,何况讲究各种礼仪教化的宫闱。这种行为,私下里关起门来怎么做都正常,可是在公众场合,还是有品位的后妃,那就堪称是放浪行径了。
  果然,没一会儿,韦太后就借口人多吵得她头疼,让众妃嫔都去看花灯,游耍,不要围着她了。
  嫔妃们看到楚楠依然坐在宝座上,没有起身意思,心里根本不想走,可是韦太后发了话,又说吵的她头疼,哪还有人敢冒着损害太后身体健康的罪名继续留下来?只得恋恋不舍的起身,三五成群的或去看花灯,或是坐到不远处吃茶看歌舞。
  范雪瑶也欲起身。
  “你坐着吧。”韦太后摆摆手,叹了一声道:“还是瑶娘你最伶俐,不似那些个眼里只看得到官家的,放肆的连老身都看不下去了。”
  楚楠表情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看向范雪瑶的眼睛里有些尴尬的意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其他嫔妃的献媚被瑶娘知道了,他会感到尴尬,很不自在。
  范雪瑶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微深。看她做什么,以她的立场更不好接话的好么!
  可是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不接话她也不接话,那岂不是要冷场了?只得温声细语地说道:“娘娘莫往心里去,大家年纪尚浅,今日又是喜庆的大节,开宴饮乐,兴奋开怀之下难免有些失态,平日里众嫔御都是极好的。”
  韦太后叹道:“你年纪还比她们小一些,行事得体大方,她们不如你的多了。真不知平日里圣人是怎样管辖后宫的,叫她们这般不知礼数。”话语里颇有些怨言,可不是往日对待许皇后的态度。
  听到韦太后提起许皇后,楚楠的表情也没有一开始的温和了,眼底掠过一丝烦意,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开口岔开话题道:“娘娘,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不是虚度了这大好的节日?不若叫来手本,拣几样娘娘爱听的吧。”
  韦太后也觉出了一时失言,在范雪瑶面前说了不恰当的话。听了这话便点点头,顺势道:“也好,把手本呈上来吧。”
  女官传了话,须臾便将手本呈递上来,韦太后点了《寿阳曲》《醉太平》,又递给楚楠,楚楠随意点了个《蟾宫曲》,让宫女传递给范雪瑶:“你也点几曲吧。”
  范雪瑶颔首接过来,看了看,她不像韦太后和楚楠,顾忌的有些多,既不能点凄凄凉凉的离别曲,也不能点妇怨词,女儿家情来爱去的也不适宜,可时下曲目大多都是这些。思来想去,最终点了一套《青杏子》。
  【咏雪】空外六花番,被大风洒落千山。穷冬节物偏宜晚,冻凝沼沚,寒侵帐幕,冷湿阑干。
  【归塞北】貂裘客,嘉庆卷帘看。好景画图收不尽,好题诗句咏尤难,疑在玉壶间。
  【好观音】富贵人家应须惯,红炉暖不畏严寒。开宴邀宾列翠鬟,拚酡颜,畅饮休辞惮。
  【幺篇】劝酒佳人擎金盏,当歌者款撒香檀。歌罢喧喧笑语繁,夜将阑,画烛银光灿。
  【结音】似觉筵间香风散,香风散非麝非兰。醉眼朦腾问小蛮,多管是南轩蜡梅绽。
  范雪瑶起初觉得许皇后今天会赴宴,毕竟是正月十五日,这时代是很看重这个日子的,是个大节日。宫里设宴,太后、皇帝都在,她堂堂皇后,只要不是病在床上起不来,否则怎么都是该到的。可是直到入宴了许皇后也不见身影,她才明白到,许皇后是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范雪瑶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许皇后这举动无疑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满韦太后下落她,伤了她的颜面和威严。这种心情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许皇后是皇后,自然有她的自尊在。
  可是她是不是忘了,她是皇后没错,韦太后却是太后?是她正正经经的婆婆。在这个时代,婆婆要调教媳妇,便是媳妇没犯错,是婆婆错怪了,也该毕恭毕敬受着,规规矩矩谢罪。这才显出贤德孝敬来。
  何况她这皇后本就备受非议,男女俱无,还没什么贤德之名在外。她还不夹着尾巴装出个贤良淑德的模样来,反而还和韦太后置气,公然和韦太后不合,岂不是把好好的把柄亲自送到别人手里?
  真是,范雪瑶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许皇后这种做法了。难道她是当太子妃,皇后当久了,识不清本分,没有自知之明了不成?
  前朝可有的是朝臣眼巴巴等着她这个无子无德名的皇后失宠下台,她不仅不恪守本分,循规蹈矩,反而还在这里自毁城墙。不可谓不明智。
  不过,她自己能找死,她却不能落井下石,相反,她还得雪中送炭,出手相救才行。
  不同于许皇后的失智,她可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没有高贵的家世,家里虽然父亲和叔伯有在当官,但是官职地位,也没有什么党朋人脉,在前朝基本说不上话。她的未来全靠自己谋划。
  别看她现在是得宠,可是如果许皇后不是这样无德无能,无品无貌,她要达成目标,儿子做皇帝,她做太后,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楚楠不是昏君,相反,他是个有思想,有真本事的明君。不是一个宠妃就能任意操纵蛊惑的。
  楚楠的确是喜爱她,可是他的喜爱中不失理智,宠的冷静。要他像历史上的一些皇帝,宠爱后妃到听其枕头风,不顾其他,废后抬举宠妃,以及宠妃之子,基本不可能。
  她想达成目标,首要一点就要皇后无用,所以许皇后必须留。起码在她的旭儿长大,通晓人情世故,拥有一定基底前,必须保存。
  否则皇后一倒,根本轮不到她当皇后。她是嫔妃出身,养育了唯一一个皇子,是封后的一个说法。但是楚煦还太小,根本看不出资质。大臣们更愿意楚楠迎娶新后,诞下真正的嫡子。
  到时候最大的可能是楚楠会迎入一位出身清贵之女进宫,封做继后。
  不管是迎新后,还是封后宫妃嫔为后,对她而言都是弊大于利。许皇后再不好,看她不顺眼,为难她,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忍得了。同时她有许多优点,比如她已经二十几岁了,而且相貌平平。这基本保证了,仅凭容貌,楚楠对她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喜爱来。比如韦太后对她也并不喜爱。但是她有最重要的,三个很关键的优点。
  一是她无德无能。
  没有贤德之名,这点代表她没有什么民望,就算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大臣拥护,只要没有强盛的贤名,朝臣拥护除了“正宫”一说,就没有别的强有力的说法。
  二是她无子。
  无子就代表她皇后坐不稳,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便是一个废位的名正言顺的名义。并且前朝大臣不会过于强烈反对,就算有些过于崇尚维护大统的文臣谏臣不依不饶,楚楠也能以这点力争。历史上无子还稳坐后位的有,可因无子而废位的皇后也是有的。
  三是她娘家没有很大的权势。
  如果她娘家有权有势,那么就算她无德无子,想废了她后位也很艰难,就算达成了,楚楠也会落下骂名,她就算坐上了后位,也会有后患,不得人心。
  范雪瑶虽然是抱着利用楚楠的心进的宫,但是人心是肉长的,朝夕相处,楚楠待她温柔体贴,确实很宠她,而且他们还有了个儿子。
  所以,皇后她是一定要做的,可不到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让楚楠落下宠妾灭妻,不分是非的骂名。
  奸妃,这样的骂名,于她和儿子也都并非好事。
  当然,这三点虽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许皇后不得楚楠的欢心。这一点比什么都强。
  所谓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便是皇帝,也不例外。甚至更因为他是皇帝,才能将这句话演示到极致。
  只要楚楠的心在她这,那么她就拥有优势,就比怎么样的家世都要有利。
  范雪瑶深刻明白这点,所以不会允许许皇后在这个时候下台。
  花灯确实美,可是这时灯楼上却没有多少人是真心欣赏这处处悬挂的炫丽彩灯的。范雪瑶也是,她正在思忖要怎样补救许皇后这次的失误带来的影响,如果直接向韦太后进言,未免有些打眼。可是韦太后似乎没有提出来的意思,她就没有机会帮许皇后说话。
  思来想去,只能走楚楠这条一道了。
  楚楠是皇帝,他要帮许皇后遮掩,再容易不过了。而且他是韦太后的儿子,这种小事,她也不太可能会罔顾楚楠的意思。
  这一宿,大家直欢宴到三更天,方才各自回去。
  范雪瑶和楚楠分开沐浴,沐浴完毕,范雪瑶换了件芙蓉花纹暗纹粉绢寝衣,底下一条紫罗兰丝裙,坐到梳妆镜前,拆了髻,将一头浓密顺滑的乌黑秀发拨散。
  楚楠换好寝衣过来,就看见范雪瑶在梳妆镜前,手持宝相花纹象牙梳,一下一下慢慢梳着青丝。闪烁的烛光映照着她花瓣一般秀丽娇俏的脸庞,妩媚柔婉,娇艳欲滴,让他远远望去一眼,便心荡神摇,不能禁止。
  “在想些什么,连我过来了都不知道。”
  楚楠拿过范雪瑶手握的象牙梳,左手撩起一柳柔顺的青丝,贴着发根梳下,动作虽然不怎么娴熟,但是胜在温柔。
  “官家。”
  直到他出声,范雪瑶才发现他已经沐浴完毕,站到了自己身后。她微微侧头,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只是眉眼有一丝散不开的忧郁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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