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院使的话,让太皇太后看向宫嬷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痛心。她是如此的信任她。
她没想到,自己贴身伺候,一直信任的宫里的老人,竟然是靠这种下作的手段在一直套牢着她。
“宫蕊,哀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的野心竟然这么大,拉下去……”
徒劳的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宫嬷嬷的眼中满是颓然,整个身子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人信她了。
“皇祖母,先等一下,孙儿还未说完”闵应止住要拿人的太监。
“她还做了什么事?”太皇太后已经不想再听关于宫嬷嬷的任何事情。
“不错,种种证据指向的确实是宫嬷嬷。但是若是仔细想想,却又太过了。不说她一个嬷嬷,能因为一个兄弟家的侄女,就生出谋逆之心来,甚至不惜谋害皇上。就说她既然心思缜密到能谋划出这一切,就不会留这么多的漏洞让我寻到。”
闵应的话,让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宫嬷嬷终于有机会缓了口气。
那日那个在朝阳宫外候着的小太监,与摆放显眼的香炉,甚至炉中的炉灰都没有倒。
这些漏洞太过愚蠢。
仿佛故意让闵应察觉出一般。
还有这几日,闵应在家休养,他命人将皇上寝殿中的香换了。
并没有故意避人耳目。
若是宫嬷嬷真的有心,就不会在香都被人换了之后还如同局外人一般没有反应。
这个幕后之人,倒是找了一个很好的替死鬼。
首先,宫嬷嬷已经给闵应留下了刻意针对穆雨棠的不好印象,她有下手的动机;其次,她虽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但这几日皇上落水之故,也会时不时的到朝阳宫照料皇上。她有下手的机会。
如此种种,那个幕后之人帮宫嬷嬷寻找的动机也是合情合理的很,差一点就让闵应相信了。
毕竟这香料,确实阖宫之中,只有宫嬷嬷那里有。
宫嬷嬷当年上位,取得太皇太后的信任,靠的也是这味‘甜梦香’。
有时候,最容易让人相信的,正是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
“应儿,你的意思是,这谋划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太皇太后揉着额角,脸上满是倦意。
多少年了,自从她贵为太后之后,勾心斗角的心思也就歇下去不少。
怎知今日,竟然让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
“先拿下”
闵应一挥手,一直伺机待命的禁军侍卫,涌了进来,将那一直满脸惋惜的柳嬷嬷给押了下来。
侍卫手中,还有几名宫女太监。
他们都面如死灰的垂着脑袋。
“不知奴婢犯了什么过错,摄政王要这样对待奴婢”
柳嬷嬷被突然拿下,待反应过来之后,不停的挣扎。
在场的众人,也都没有明白闵应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阿应。”
穆雨棠担忧的看着闵应,最终无声的唤了一句。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闵应的目光正好掠过,两人目光相接,闵应回以让她放心的一笑。
“应儿,你这是做什么?”
太皇太后看着不断向她投来求救目光的柳嬷嬷,不解的看向闵应。
“之所以抓柳嬷嬷,很简单,因为整件事,正是由她所策划的。”
闵应的话,让众人难以理解。
若说宫嬷嬷还有理由借口发动整件事,那柳嬷嬷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柳嬷嬷自幼进宫,到了年纪之后并没有出宫自行婚配,而是选择继续在宫中伺候。
她伺候太皇太后的时日,比起宫嬷嬷来说,可能要短一些,但是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她在宫外也早就没了亲属。
若说此事是她谋划的,还真是很难让人信服。毕竟没有缘由。
“不可能是柳嬷嬷”太后看了一眼早就被吓的脸色惨白的柳嬷嬷,肯定的看向闵应道。
“对,柳嬷嬷是不可能,但若她不是柳嬷嬷呢?”
闵应的话让太皇太后脸色突然僵住,不是柳嬷嬷?那她是谁?
“雨棠,佘院使,你们两个过来看一下。”
闵应走到柳嬷嬷的身边,稍微弯了下身子。
“这是?”
佘院使看着柳嬷嬷耳后的疤痕,虽然被脂粉掩盖的很好,但是这疤痕实在太大,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见的。
再说,闵应已经命人将她脸上的脂粉尽数洗净。
“王爷,您想表达什么?”
佘院使看了眼穆雨棠,示意让她也上前查看一下。他自己则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闵应。
“你看清楚她的疤痕形状了吗?”
闵应原先只是猜测,但是自刚刚命人将柳嬷嬷的脸洗净之后,他才敢确定。
“环状疤痕,头皮之上也有,整个疤痕正好环住整个脸”穆雨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换脸术?”
殿中的众人,听到她的话,也是大惊失色。
换脸术,这种逆天的存在,怎么可能?
“在臣看来,也像是传说中的换脸术”佘院使的话,无疑让穆雨棠的话,多了几分的可信。
“你……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带着护甲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柳嬷嬷’时,已经没有几分力气。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奴婢是柳然啊,娘娘,您不认识奴婢了吗?”
“不,你不是。柳嬷嬷只会对哀家自称‘阿柳’”,眸子沉下,太皇太后眼中锋芒毕露,震慑的那名‘柳嬷嬷’,身子一颤。
☆、第一百二十章(捉虫)
“你……是何时假扮阿柳的?”
太皇太后还是难以相信,顶着跟柳嬷嬷一模一样脸的眼前人,竟然不是柳嬷嬷。
“太皇太后,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眼中浸着泪,再加上她那张伪善的脸,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竟然是她精心策划的。
“还嘴硬吗?你们萧国人的骨头,都这般硬的吗?”
闵应的话让还在做最后挣扎的‘柳嬷嬷’,蓦然顿住,她机械的转过头,仿佛在辨认闵应的位置,即刻,又转了回去,将目光钉在一处。
“他们都已经交代了,你再做这些狡辩也是徒劳。”
‘呵呵……’
闵应的话,并没有让‘柳嬷嬷’惊慌多少,相反,她发出了渗人的冷笑。
“你笑什么?”
乐湛看着柳嬷嬷的背影,手中的武器时刻准备着。
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任何人拿武器进入内宫,都是死罪。
“我笑你们看低了我大萧的武士,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同伴的”
回过头,‘柳嬷嬷’看向闵应等人的目光中已经没了往日的柔顺温和,一双凌厉阴冷的眸子,让人难以想象,她还是刚刚那个跪在地上声声泣冤的老妇。
“你把真正的柳嬷嬷怎么样了?”
虽然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是闵应还是问出了口,这应该也是太皇太后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
“死了”‘柳嬷嬷眼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只蝼蚁一般。“在换脸之后,她还有几分用处,因为我还不是完全熟悉这老太婆的习性。在熟悉了三个月之后,我想知道的也差不多知道了,她没了用处,自然就送她归西了。左右她也嫌自己活的像只怪物,索性成全她了。”
“你……”
太皇太后的双目怒睁,泪花也在眼眶中打转。
柳嬷嬷虽然伺候她的时间不如宫嬷嬷时间长,但是她的性子谨慎温和,做事妥帖,更得太皇太后喜爱。
“这换脸之术,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人的脸能是完好的,她顶着一张烂脸,自是不愿苟活。”
看到太皇太后因为她的话,难受的模样,‘柳嬷嬷’变本加厉起来。
太皇太后低着头,整张脸埋在阴影中,肩膀微微颤动。
“你以为这样拿话刺哀家,哀家就会被你这三言两语击垮?”抬起头,太皇太后眼中虽然泪痕未干,但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阿柳也是黄土埋了大半截子的人,她怎么会在意容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在意的只是你顶着她的脸胡作非为罢了。”
用力的捶了两下扶手,太皇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的凌厉深邃,是刚刚的‘柳嬷嬷’所不能比肩的。
“皇祖母,保重身体”
闵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握住她颤巍巍的手。
“嗯”
反握了一下闵应的手,太皇太后没有再言语。
“将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既然在宫中潜伏这么久,此次一定能掏出不少消息来。
此次,虽然拔除了宫中这么大一颗毒瘤,但闵应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太皇太后萧瑟的坐在那镶满金玉的高座上,心脏有一瞬的紧缩。
“太皇太后,臣女扶您进去歇息吧,您的身子还未痊愈,不宜操劳过度。”
对于穆雨棠的主动示好,太皇太后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而是任由她搀扶着,走进了屏风后面。
“王爷,那她呢?”
乐湛指着地上泛着渴求目光的宫嬷嬷,询问道。
“她给太皇太后下迷香这事,交予掌事太监问责。至于如何发落,就按宫规处置就好。”吩咐完后,闵应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算了,问责之后直接逐出宫去,交给常家人荣养吧。”
毕竟还得顾念薛启铭的几分面子,那常全虽然迂腐些,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送她回府荣养,这已经是对她极大的恩德了。
闵应甚至都没有清算宫嬷嬷针对穆雨棠的事,只当是给薛启铭与常全面子了。
……
宫中经过这次清算,总算是干净了不少。
但是闵应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些细作的手段还真是,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真的称得上无孔不入四个字。
此次竟然是连这邪门歪道的换脸术都用上了。
听说那换脸术虽然逆天,但是却也有弊端,就是那假柳嬷嬷所说的,两脸留一脸。
换脸的两人,只有一张主脸,另一张脸,则是为这张主脸服务的。
拥有主脸的人,并不需要忍受扒皮之痛。
她只需在重要部位开上几个口子,能到时候能与新脸骨肉融合便好。
那几个重要的部位中就包含着这道环脸的创口。
这是让新脸与旧脸完美贴合的一个重要创口,绝对不能省略,也正是靠着这道创口,闵应才能肯定他这一切的推断。
至于另一名贡献出整张脸的人,则是需要承受整张脸的剥皮剔骨之痛。
这种痛苦远非常人所能忍受。
毕竟剥皮之后不是痛苦的结束,而是开始,整张脸的创口面积更大,恢复起来,更容易感染,严重甚至致死。
这种换脸的邪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各国的国君明令禁止过。
再出现时,闵应没想到,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王爷,您真的要亲自去吗?”
乐湛看着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闵应,脸上的欲言又止让人看着难受的紧。
“嗯,但是朝中不能有我不在的消息。”
抬起头,闵应放下手中的朱笔。
“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乐湛还是不赞同闵应去冒险,可是他又左右不了闵应的决定。
“让他进来吧”
闵应抱起胳膊,身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是,”乐湛转过头去,朝着门外,“你进来吧”
“是”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声音与闵应有七分相似,但是却比闵应低沉上许多。
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带着一顶帏帽。
他走到闵应的桌案前,单膝跪地,“拜见王爷。”
听声音,竟又变成了零七的声音。
“你这小子,声音倒是学的挺像,过来看看,这脸怎么样。”
闻声起身,带着帏帽的零七,摘下这碍事的玩意儿,露出了一张与闵应一模一样的脸。
“嗯,不错,不错”
闵应站起身,摩挲着下巴,围着零七转了几圈。
最后直接上手摸了几下。
“这手感,真不像是猪皮”
“王爷——”
零七语气中满是无奈。
自从见识过那换脸术,闵应就将心思放上了几分。他跟穆雨棠,佘院使,秘密研究了许久,才研究出这玩意儿。
也是为了以后他行动方便。
毕竟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
在京城中,长相这般俊俏的,也不多见。
唯一能够与其睥睨的百里景逸,还在西靖那里镇守边关。
“你真的决定了?”
穆雨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啊?”
将目光从零七的脸上挪开,闵应看着刚刚踏进门的穆雨棠有一瞬间的惊愕。
今日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坦领半臂,下身穿的是件同色的十二破裙。
穆雨棠本来就皮肤白皙,这样的装扮更显得她清丽活泼。
经历过盛夏,天气虽然也渐渐转凉,但是这几日秋老虎的余威还在,穆雨棠只得穿的清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