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苏靖宛拍开了李文桓的手,从他手里将封条取走,“这些都是证据,王爷可要小心点。”说着将封条顺直,叠了起来。
“给我一张。”李文桓接过封条,将其塞到了一个白银箱子的缝隙里,做完这一切才带着苏靖宛出去。
等到回到那处村子,天已经亮了,远远就能听到劈柴的声音,想是柴夫大叔正在劈柴做饭。有些饿了的苏靖宛,快步往院子走去,刚到院子口,前面的李文桓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然后在柴夫大叔的惊讶的眼光下,拖着苏靖宛进了屋子。
“你想做什么!”苏靖宛终于从李文桓怀里挣脱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李文桓,只不过刚才挣扎太过用力,此时眼睑带着粉色,怒气都被冲淡了几分。
李文桓别过脸,只用手指了指她的胸前。
苏靖宛低下头,“啊——”直接抱胸奔进了内室。
等李文桓进内室的时候,就看到苏靖宛反穿着他的外衫,抱成一团坐在炕尾,见他进来,怒目圆瞪。李文桓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说道:“将那外衫给我。”
“你无耻!”
李文桓知道她误会了,冲背后摇了摇手里的剪刀,“我帮你将那外衫剪短些。”
半响才听到背后有动静,刚伸出手就被衣服扔了满脸。认命的将衣服从脑袋上取了下来,然后剪短了一截又往后一抛,这才出去。
等苏靖宛将衣服整理好出去的时候,李文桓和大叔正坐在院子里喝粥。大叔见她出来,还开心的挥了挥手。
“小兄弟清醒了?”苏靖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坐下刚端起粥,就听到,“病要早点治,这大晚上出去梦游,太危险了。”
苏靖宛一口粥差点喷出去,转脸瞪着李文桓。
“多谢大叔关心。”说着还冲苏靖宛轻轻一笑。其实也不怪李文桓,他要向大叔解释他们为何一早就出门,为何又抱着人回来这些事有点难度,最后只能说苏靖宛患有恶疾。
李文桓笑的多窝心,苏靖宛就有多窝气。但看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忍了。
“大叔,你是打算去淮县?”李文桓怕再说下去苏靖宛会恼羞成怒,很识抬举的换了个话题。见大叔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想过去,听说淮县是青平郡最繁华的一个县,我想带家弟过去看看。”
就差没说是看病了,柴夫一脸我懂的表情,让苏靖宛憋到内伤。
因为整个清河在淮县和骊山县中间拐了个弯,而这座山正好在两个县城之间,虽然他们二人被冲了下来,也还好离淮县并没有多远。
柴夫姓张名大山,原本生活在山外,因为连年洪水才躲到了山里,靠砍柴卖柴为生,对去淮县的路很是熟悉。带他们在山里绕了一阵,就直接往山下走去,到半山腰时才让他们休息了会。
苏靖宛因为置气,一直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李文桓知道她没走过那么久了路,休息的时候,从路边给她捡了根树杈当作拐杖。
“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张大山停下来休息,见他们这般要好,感慨道,“我原本也有个兄弟,可惜啊,被山鬼吓疯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说着从背篓其取出烟杆,点上抽了几口。
原本还摆着脸色不想接拐杖的苏靖宛停下了动作,问道:“他难不成还在这山里?”
张大山摇摇头,并不清楚,“只知道自他疯了没几天,就有官兵过来将他带走,说有人报案疯子伤人,我那弟弟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伤人,再说都是街坊四邻的,也没人去报案。”
李文桓听着皱眉,“是哪里的官兵?”
“好像是淮县的,所以我这次进城也是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那兄弟。”柴夫将烟杆插回背篓,冲他们说道,“早点下山吧,你们也好早点寻个大夫。”
已经忘记这事的苏靖宛哼了一声,拿上拐杖跟着柴夫大叔走了。李文桓原地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到了淮县已是下午,在县城门口,谢绝了张大山的好意邀请去他表亲家,分开后,苏靖宛就跟在李文桓后面在淮县里四处逛。
“去那边。”李文桓指了不远处一家成衣铺,带苏靖宛进去,挑了件墨绿色长衫给苏靖宛。
换好衣服,苏靖宛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付完钱,两人走在大街上,李文桓开口道:“我们直接租个马车回骊山县?”
苏靖宛摇了摇头,道:“我们去县衙,找张梁。”
淮县县衙可比骊山县的大了许多,大门口两尊石狮子立威,右侧还有个登闻鼓,门口站了两个衙役,好不威风。
“我想找下张梁,张师爷。”门口衙役并不放行,苏靖宛只好再说道,“我同张师爷是故交,我叫寒山,劳烦这位爷通报一声。”说着往那衙役手里塞了些银子。
那人接了银子笑嘻嘻的应下,让旁边的人看着,自己几步跑进了府衙,不一会儿就看到衙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脸上两撇胡子的人。
见到苏靖宛,那人明显一愣,“想不到寒大人竟然这般俊俏,下官来的晚了,失礼失礼。”
“我和兄弟刚从骊山县过来,现在乏的厉害。”苏靖宛装的有模有样,还转了转肩膀。
张梁会意,弓着腰将他们往外请道:“寒舍就在这附近,我带二位过去。”
说是寒舍真是太过于谦虚了,苏靖宛望着这亭台楼阁,咂了咂嘴,这可比京城的一些官员府邸还要豪华许多。
“先去正厅,我有话同师爷说说。”
张梁慌忙点头,带他们去了正厅,又让下人准备了茶水点心过来。
“张师爷,我听闻不久前县衙关了个疯子,可有其事?”苏靖宛喝了口茶,问道。
虽说那柴夫说自己的弟弟被淮县官兵带走,可他又不能肯定,再者说若真是为了藏东西才装神弄鬼,那封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赈灾二字,如今淮县还未决堤,朝廷的银子也只到了骊山县,所以她现在要先问个明白,好确定这山上到底是那波人马。
苏靖宛见张师爷没想就想否认,茶盏一放,说道:“你可想仔细了。”
张师爷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想了半天,忽然拍了下脑袋,“有的,一个月前有人报案这山上有疯子伤人,知县老爷就派人上去捉了下来。”
“人呢?”
张师爷没想到她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拱了拱手说道:“在狱里疯疯癫癫的,但是也不伤人,就把人放了出来。前几日我还在东街上瞧见过他,痴痴傻傻的同乞丐在抢吃食。”
听到人还没死,苏靖宛看了李文桓一眼,然后对张梁说道:“我们去街上逛逛,你不必跟着。”
说完两人就走出了宅子,向门房打听了东街在哪,就直接赶了过去。街上除了沿边乞讨的乞丐,并没有别人。
李文桓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在那乞丐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有个疯子?”
乞丐点头,眼睛一直盯着那颗碎银子。
“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他这个就给你。”
乞丐慌忙点头,带着他们就往街尾走去,直到走到清河边一处破旧的茅草房才停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文桓,深怕他跑了。
李文桓将钱抛给了小乞丐,刚要进茅草屋,就听到乞丐说了声:“他脾气古怪的很。”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怕苏靖宛觉得里面脏,想让她等在外面,苏靖宛摇了摇头跟了进去。上辈子她最后过的连这些乞丐都不如,有什么好嫌弃的。
草屋内,那疯子早就听到了动静,缩在屋里的拐角,戒备的看着他们。见他们往自己这边走,突然发疯的大喊大叫起来。
苏靖宛吓的直接躲到了李文桓背后。李文桓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癫,两人往门口退了退,那疯子才冷静下来,继续蹲在墙角看着他们。
“他应该是真疯了。”苏靖宛站在门口,轻声对李文桓说道。在来之前她一直猜测这人是看到什么,被逼无奈装疯活命,如今看了他这般行为,觉得自己猜测可能错了。
李文桓摇了摇头,刚才那乞丐离开时没说这人疯的厉害,而只是说他古怪,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试探性的向里面的人喊道:“你可是山上张大山的弟弟?”
虽然疯子继续不言,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逃过李文桓的眼睛,“他现在从山里出来了,正在淮县里寻你。”
蹲在墙角的人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带你去找你大哥。”李文桓循循善诱,里面的人终于动了动,但还没等李文桓高兴起来,那人忽然又大声嘶吼,并且向他们扑了过来。
李文桓护住苏靖宛,抬脚将人踢开。疯子被踢到了墙角,在那呜呜了起来。
“别装了,你大哥现在的住处我也知道,若你真想他没事,就老实点。”
地上的人果然安静了下来,抱着肚子起了身,目露凶光终于开口道:“狗官,你敢动我大哥一下,我就杀了你全家。”
李文桓冷笑了一声,“怕你没这个本事。我若真想杀他,早就动了手何必在这里跟你废话。”
“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山上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番模样!”李文桓不打算拐弯抹角,这个人既然能装疯躲过官府,必然心智坚定,旁敲侧击他肯定会避重就轻。
那疯子一愣,没想到李文桓会问这些,顿时心生警惕,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不是淮县官差,若你说出实情,你和你哥以后也不会受这份罪。”
李文桓这些话似乎起了作用,半响那疯子终于开口。
原来三个月前他夜里睡觉听到了动静,虽然听说有山鬼,但他第一次见到,心中也不怕这些,就一路跟了上去。山路难走,有人行至一半时绊了一跤,他们抬着的箱子倒在地上,金元宝散了一地。
当时他鬼迷了心窍,等人都走完之后,在草丛里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落网之鱼,刚喜滋滋的塞进怀里就被那群回来的“山鬼”抓住。
“根本就是淮县衙役假扮的山鬼!”那疯子咬牙切齿,“他们本想杀了我,又怕被山里人发现就给我喂了药,还好他们以为我必疯无疑,喂完药没一会就离开了,我拼了力气扣喉,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没真的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双手抱胸,怒目圆瞪:凑流氓,你这是犯了色戒!
李文桓双手合十,面上带笑:贫僧已经还俗了。
☆、第23章
听那疯子这番言语,苏靖宛和李文桓愣在当场,虽未亲临现场也能体会到这人的恨意。
“清河夏季河水泛滥,河道两旁良田尽没,农人颗粒无收,可朝廷赋税却连年增加,缴不上银子的便拉壮丁去做奴隶,我和大哥这才逃到山里,你问问住在山里的那些人,有几个不是为了躲避赋税的!”疯子面上狰狞,“可躲到山里又怎样!我不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越说越激动,疯子已经从最里面往他们这边逼近。
苏靖宛咽了口口水,说道:“我们可以帮你。”
“帮?”疯子冷笑了一声,“若真是来帮我,又何必拿我哥来威胁我!”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草屋,眼看着疯子就要欺了上来。
李文桓戒备异常,随时准备将人踢翻在地,还未出手就听到:“小林!”
三人同时转脸,看到了张大山出现在不远处,边跑边喊,不多时就到了面前,一把抱住了已经呆在原处的疯子。
“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没死。”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抱着人差点哭了出来。
久别重逢的场面,让苏靖宛觉得自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正是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小乞丐。
苏靖宛向他招了招手。
小乞丐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苏靖宛不像坏人,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带他过来的?”
小乞丐点头。
“你知道他没疯?”
小乞丐听完,双目圆睁,看了一眼苏靖宛身后的疯子,然后拼命的摇头。
“小孩子要说真话,说真话才有银子拿。”说着,苏靖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小乞丐看到银子眼睛都直了,但也不过一瞬,立刻低下头继续摇头。
苏靖宛觉得有趣,这乞丐还挺有气节,有宁可不要银子也不愿出卖别人,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你别难为他,他不知道我装疯!”疯子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这边,以为苏靖宛在威逼利诱小乞丐,于是冲着她喊道,“有什么冲我来!”
张大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道:“这二位不是坏人,有点礼数。”说完又对这苏靖宛说道,“这是我弟弟张小林……”
“哥,他们刚才还拿你性命威胁我,怎么不是坏人。”
听到这话,张大山闭上了嘴,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们。他只是和这两人住了一夜,脾性确实没有摸清楚,想着弟弟不会说谎,又想到弟弟遭遇了这些事,顿时心中生疑。
李文桓见兄弟二人都生出了戒备的模样,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隐去了二人身份,只说是京城来的,调查河堤贪污之事。
“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做个人证,如果只凭我一面之词,即使面见皇帝,他们也能在御前狡辩几分。”李文桓这次来找张小林就是为了这事。
淮县的知县虽有贪污,可那赈灾的银两都是给骊山县的,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自己若是在父皇面前说了这些,且不说是否真实,就他一人所言也可能会被扣上贪功的帽子。骊山县已经决堤,这淮县绝不能出事。
张小林戒备地看着他,道:“我该如何信你?”
“我若真是和知县有什么关系,此时你们必然已在大牢之中。”李文桓说的坦然,张小林是这次案子的重要人证,必需将他收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