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伙食算不错,有菜有肉有汤还常附带一些御膳房的小惊喜,比如什么新菜肴新点心之类的。
陈景书觉得作为工作餐来说,这水平真的非常高了。
但沈纯瞧不上。
只是也不好自带,何况就算想塞钱请人开小灶,目前还是新人时期也是不合适的。
可除此之外,沈纯倒是常带新奇点心之类的。
陈景书对中式点心没啥研究,但西式甜点后世吃过不少,这会儿和沈纯聊起来也完全不负责任的瞎吹牛。
然后没过半个月,他吃到了古代版的水果果冻,并且在吃到果冻的第二天吃到了中西结合但确实非常美味的布丁。
——沈纯你是神啊!
陈景书二话不说要了食谱回去就塞给自家厨子让照做。
可惜陈家的大厨不知怎么的,就是做不出沈纯家的水平来,这让陈景书很是失望。
不过好在还能蹭沈纯的吃。
当然,一直吃别人的也不太好意思,陈景书有空便也请沈纯去自家,再叫上几个朋友,大家一起喝茶也是好的。
陈景书那里的好茶好水很多都是陈孝祖给他的,如今到了扬州的陈孝祖,越发开心了,整日里尽琢磨这些事儿了。
总体来说,陈景书的生活保持着每日好好工作好好学习,蹭点沈纯的吃喝,得空了也回请朋友们品茶喝酒一类。
陈景书知道自己本身是新人,更何况年纪又小,这会儿正是熬资历的时候,不说熬上许多年,但该学的东西,该做的事情还是都要做过一遍的,因此也并不十分着急。
如此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徐掌院忽然叫了陈景书道:“今日去圣上那里当值,你与我一起去。”
“我?”陈景书问道:“我去圣上那里当值是不是太早了?”
徐掌院道:“不妨,这事不看早晚,你这几日草拟的文书我都看过了,如今叫你去也是合适的。”
往皇帝面前露脸,混个眼熟的事情,莫说是新人,有人来了翰林院一年半年的都不一定能安排一回这样的任务,陈景书才来了一个月便被带着去皇帝面前,可见重视了。
不过有了徐掌院的话,陈景书也不再推辞。
机会没到的时候不需急躁,而是安心打磨自己,如今机会到了眼前,自己的本事也够,当然是要抓住的。
因此这一天,陈景书便跟着徐掌院去宣和殿,一般来说,皇帝会在这里办公。
宣和殿的建筑总体并不大,尤其是在和其他宫室做对比的时候,就更显得小巧了,但这里却也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与大臣商量国事的地方。
毕竟并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在早朝上说的,也不是皇帝遇到啥事就一定要上朝解决的,多数情况下是把相关人员叫来宣和殿也就给处理完毕了。
因此翰林院在宣和殿是一定有人当值的,皇帝那里随时用得上,当然也就得随叫随到。
陈景书这会儿坐的班房是隔出来的一间,大约六七平米的样子,有四位翰林在此当值,虽然地方不大,但人也不多,所以坐着也宽敞。
因皇帝那里一时还没有叫到,因此陈景书便翻出之前抄好的以往的诏书来看,继续揣摩学习,徐掌院却敲了敲他的桌子,然后道:“这里等会儿要送去工部的东西你来写。”
陈景书看了看,是叫写宫中需要制作的新器物以及皇帝对这些东西的要求之类的。
这算是最简单的工作,但其中涉及的细节却又繁琐,陈景书接到之后便开始动笔,只是第一次写,不少地方都需要反复斟酌,因此速度并不快。
他是见过其他人写这个的,那可真是笔下如飞。
不过陈景书并不着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比起速度,不出错更加重要。
到了下午的时候陈景书才把修改过好几遍的文字拿给徐掌院看,见徐掌院点头,顿时松了口气。
徐掌院笑道:“行了,如今天色也不早,就不安排你其他事情了,且先休息去吧。”
这话才刚说完,就看见寻常往翰林们这里传话的小太监过来了。
徐掌院立刻站起身来:“圣上那里有什么事儿?”
那小太监道:“圣上问今科的陈状元在不在,若是在,就叫他过去。”
陈景书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会儿徐掌院听了小太监的话招手叫他过去,他便立刻走过去。
徐掌院道:“这就是陈修撰。”
小太监道:“请陈修撰跟奴婢来。”
陈景书自然不敢不去,只是心里嘀咕着,皇帝这会儿叫他过去,是有什么事儿呢?
第45章
陈景书一路都在琢磨皇帝找他有啥事, 直到他见了皇帝才发现皇帝大概是很闲。
也对,作为一个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的皇帝,在国家没有什么重大事故发生的时候, 当然不会特别忙碌,至少一天的时间足够他处理好当天的政务了, 到了这会儿,闲下来也正常。
这么想着, 陈景书给皇帝行了礼。
如果要说陈景书在这里多年还有什么别扭的话,大概就是跪拜的礼节了。
然而虽然心里别扭, 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皇权, 陈景书还没到当着皇帝的面梗着脖子说不下跪的程度呢。
一般来说, 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是可以免去一些跪拜的礼节的,这也算是考功名的福利,可再怎么免也只是免去了见官吏的跪拜, 见了皇帝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好在皇帝也没有刁难的意思,陈景书的膝盖才刚碰到地面, 皇帝就叫了起。
陈景书低头垂手站在一边, 并不多话。
皇帝啧了一声, 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的位置:“朕听说你会下棋?陪朕下一局吧。”
陈景书应了是,然后小心的坐到皇帝对面。
连他会下棋都知道, 看来陈孝祖确实在皇帝面前提起过他。
想到同科的其他人还在基础工作中挣扎,而他已经会被皇帝单独叫到面前下棋了, 陈景书不由感叹, 果真有关系的和没关系是不一样的呀, 哪怕他是堂堂正正的自己考上了状元,可之后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陈景书也不敢怠慢,认认真真的跟皇帝下棋。
毕竟无论之前因为陈孝祖的关系,他在心里暗搓搓的吐槽了皇帝多少次,但当他真正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帝王的威严也让人不敢轻忽。
这一局的时间不长,当陈景书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发现天空才刚刚显露出暮色。
只是……
“朕输了。”
皇帝语气十分平静,但却叫陈景书心中猛然一跳。
卧槽他刚才一不小心下赢了皇帝啊!
陈景书立刻站起身,刚要请罪,皇帝却先一步摆摆手:“行了行了,那么紧张做什么,朕又不吃人,把棋子收拾好了就回去吧。”
说完这话,皇帝站起身离开。
陈景书立刻行礼恭送。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景书才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古来和皇帝下棋都是个考验人的差事,多数臣子是不敢赢皇帝的,他倒好,直接赢了个彻底。
陈景书看了看,自己至少赢了皇帝三子。
所以说……他下棋的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来着?
一边收拾棋子,陈景书一边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以后切不可再疏忽大意,他第一回 见皇帝,与皇帝下棋就赢了,听着似乎厉害,可若是皇帝生气呢?
当然,目前来看皇帝没有跟他发火,但这或许是看着陈孝祖的面子。
陈景书知道,这样的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
他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取得皇帝的好感,因皇帝与陈孝祖的情谊,他比之旁人先天胜了三分,可若是他不知进退,这三分也是不够的。
正在内心批评自己的陈景书当然不知道此事的皇帝心中也很懊恼。
“朕怎么就信了陈孝祖的鬼话呢!”
说好的他侄子棋艺不精,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半吊子呢!
第一次见面就赢了朕三子啊!
三子!
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
陈孝祖你个大骗子!
想到自己在陈孝祖手上至今无一胜的成绩,再想到刚赢了他的陈景书,皇帝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大的下不赢也就算了,怎么小的也那么凶!
这么想着,皇帝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和陈景书下棋了。
输给陈孝祖也就罢了,至少陈孝祖算是他的老师,若是接连输给陈景书……皇帝很担心自己的心态绷不住。
当然,第二天的皇帝确实不找陈景书下棋了,他找了其他大臣。
然后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假装输给自己,又觉得赢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唉,就这么点胆子,连陈卿那个小侄子都不如呐。
于是在第三天,陈景书又被皇帝叫去下棋了。
这一回陈景书刻意压制,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输给了皇帝。
赢了棋的皇帝面上并不见喜色,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景书半晌,最后说:“罚半个月俸禄。”
陈景书:“——!!!”
你说啥?!
看着猛然瞪大眼睛的陈景书,皇帝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明儿朕还找你下棋,自己想想该怎么下。”
陈景书:“……”
刚被罚了半个月俸禄的陈景书这会儿完全不想再陪皇帝下棋了,但又不能不答应,最后只好蔫哒哒的应了:“是,臣遵旨。”
皇帝心中却很开心。
嘿嘿,陈卿这个侄子果然傻乎乎。
好欺负!
对于陈景书来说,被罚的俸禄是小事,他又不靠着那从六品的俸禄过生活,但皇帝罚了他俸禄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让人在意了。
回去与陈孝宗说了,陈孝宗也是琢磨不透。
要说皇帝很生气,对陈景书不满吧,可他瞧着也不是真的生气的样子,陈家这样的家底,就算罚了陈景书一辈子俸禄那也只能算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可要说皇帝很高兴……这都罚俸禄了呀!
叹了口气,陈孝宗道:“若是你大伯在此,必定就清楚了。”
他自己对官场上的事情确实是两眼一抹黑的。
辗转反侧一整晚也没能明白皇帝意思的陈景书,在第四天终于还是要去和皇帝下棋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陈景书这一次默默的赢了皇帝两子。
皇帝再一次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景书。
陈景书心虚道:“那……再罚半个月俸禄?”
他又委屈又怂的看着皇帝,皇帝终于还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道:“罢了,明儿你不必去坐班房了,到朕书房当值。”
陈景书初时还未明白这话的意思,待明白过来,立刻道:“谢圣上恩典!”
皇帝嗯了一声,道:“年轻人嘛,还是要有几分朝气的好。”
见陈景书眼巴巴的看着他,皇帝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陈景书问道:“那……俸禄还罚不罚了?”
皇帝:“……”
这小傻子肯定不是陈卿的亲侄子!
假的!
陈景书才不管皇帝看他的眼神诡异,至少他知道,从坐班房当值,到去皇帝的书房当值,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说是去书房当值,其实就是在宣和殿的偏殿里当值,一般来说皇帝并不是在正殿里处理事务的,正殿地方太大,日常在那里便显得空旷了些,人待着并不舒服,偏殿就精致小巧许多。
而在偏殿当值,就意味着他平日里能够旁听皇帝与大臣们商议处理事务,这可就是皇帝亲自把他带在身边培养的意思了。
不过,皇帝突然这么看重他是为啥呢?
因为他下棋赢了?
陈景书眼睛一亮,下定决心,以后陪皇帝下棋的时候也要很努力才行!
……虽然实际上皇帝大概并不乐意见到他努力。
如此一转眼到了六月底,陈景书的婚期将近,无论是陈家还是贾家都热闹起来。
虽然之前与陈家有交手有不快,又见陈孝祖辞官,便对陈家有所轻视,但很快陈景书就叫贾家上下都不敢小看了。
不说陈景书年仅十八岁就六元及第,风光无限,就说陈景书如今得皇帝看重,常把他带在身边,就足够让所有人知道皇帝非常看重这位新科状元了。
要说没人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就算有人嫉妒又怎样呢?
只凭一个六元及第,陈景书便有足够的本钱让皇帝看重他。
贾家虽有在朝为官的,但多数是虚职,唯有贾政的职位还算能看,至少是每日确实有点事情要做的那种,但贾政挂的却是工部的职位,且要说起来这多数也是靠了祖宗的面子,含金量比之陈景书的可差太远了。
一个又年轻又得皇帝看重,瞧着就是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哪怕贾家平日里再怎么自视甚高,这会儿也是不能轻视的。
何况他们上回才刚吃了轻视陈家的亏,原本以为没了陈孝祖,陈家便不行了,哪知道他们才刚与陈家动手,就害的宫里的贵妃娘娘挨了训斥。
在贾家有两件事情是大过天的,一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二是衔玉而生的宝二爷,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是小事。
害的贵妃娘娘挨了训斥,这在贾家可是惊天的大事了。
虽然之后贾家有心修好,但陈家那里的反应却不冷不热,如今黛玉虽是姓林,却是老太太身边长大,和贾家的姑娘也不差太多的,黛玉大婚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如此与陈家缓和关系,贾家也不需要拉下脸皮去,自然不丢脸,陈家就算是为了黛玉,也不好继续不搭理他们的。
倒是陈景书那里刚才试过大婚当天的礼服,又说了几处要修改的地方,还没说完,吴氏那里却打发人来请他过去。
陈景书道:“衣服的事儿菖蒲看着哪里要改的再与他们细说,我先去母亲那里了。”
待见了吴氏,陈景书问道:“母亲叫我来有是什么事情?”
吴氏道:“我听说你在试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