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要这么认真嘛。”
男生瞄了一眼程晚。
她居然没有制止他。
男生一下子有点生气,忘记叶卿悬在胸口的那只手,趾高气扬地看着程晚:“喂你能不能帮我说句话!”
叶卿紧了紧臂力。“我挺怕麻烦的, 所以你干脆一点。”
“嗨呀。”男生一挥手, “对不起嘛对不起, 对不起您嘞程晚同学!行不行!”
程晚说:“你对不起我没关系, 但你不可以侮辱我妈妈。”
“行行行!我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您妈!我对不起您祖宗十八代!!”
叶卿垂眸看着程晚,手臂慢慢松下来。
男生整了下衣服,在下一站就立马下了车。
下车前还冲她摆了个臭脸。
到了学府路, 叶卿就跟着程晚下车了。
从刚刚那个男生的口气和程晚放任的态度来看, 这样的羞辱一定发生得不少。
叶卿没有提起她妈妈的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了小区门口, 程晚停下了。
身侧是一个汽修店,已经关了门。
彼时天色暗下来, 眼前的景色一片乌青。
下了车之后, 叶卿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 他一回头, 只看到一条小狗毛绒绒的尾巴。
“今天谢谢你帮我出气。”程晚的说话声把他的思绪牵回去。
她抿着嘴唇看着他,一双葡萄眼在黑夜里清澈美好,正好路灯亮起,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似的。
叶卿问:“他们总这样吗?”
程晚说:“也不是,我们班大部分同学还是好心的,只是有几个男孩子比较调皮,他们不光说我,还说别的女生。不过他们欺负人的时候也会有人给我们出头的。”
叶卿看她一脸认真,不像说假。还是提醒一句:“你下次可以给自己出头。”
程晚点点头,用力地嗯了声,“我会的。”
她抓了抓小拳头,自言自语似的,“我会变得更强大。”
这种时候的程晚就跟小月牙的模样重合上了。
叶卿不禁勾了勾唇角。
程晚被他笑得心里一苏,她握着拳头的手僵在半空,愣愣地收回,看着叶卿。
和小时候扶风弱柳的模样相比,他现在的英俊是非常健康的英俊。
虽然不那么惹人怜爱了,但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状态。
再好看的风景,在这样剑眉星目的俊美前也黯然失色。
程晚是挺开心的,叶卿的身体终于越来越健康了。
见她一言不发痴痴地看着他,叶卿问:“怎么了?”
她尴尬地缩回手,问他:“你腰还疼吗?”
程晚不知道他具体伤到哪里,就扶了一会儿叶卿的腰,以暧昧的姿势站立片刻,她咬着唇说,“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叶卿犹疑了少顷,他走到树荫的暗处,“到这边。”
程晚跟过去,叶卿没有忸怩,把外套脱了,掀起里面的毛衣。
他的脊椎偏右的后腰之处,一片暗色。
程晚用指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她自己先揪起了表情,“好疼。”
指腹轻轻地划上去,在少年干净的腰腹游走,将那片淤青圈了出来。
叶卿的腰上的肌肉紧实,穿着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身上没有多余的肉肉,看来担心他没有运动是多余的了。
程晚很抱歉地说:“真的对不起啊,我刚刚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很严重吗?”叶卿把衣服穿好。
他错开程晚的视线,看了一眼远处的路灯。一条白色的小尾巴在地上扫着。
“青了一大块。”程晚说。
“但是不疼。”
“会不会伤到内脏?”
“我会去检查的。”
叶卿再次看向那条小尾巴。
是在一根电线杆子后面。
摇着尾巴的狗狗突然窜了出来,朝大马路上奔跑着。
“哎呀,突突!”
躲在路灯后面的女孩终于现了形,在追她的小泰迪的过程中,女孩发现叶卿和程晚正在错愕地看着她。
她把狗拉进自己怀里,与二人隔了一段距离,小声地说:“您好,我是来找程晚的。”
女孩十岁大小,长得很漂亮,穿着白色的纱裙。大概在发育的年纪了,不过身上还有没有脱去的小朋友的灵性。
她耳边的头发编成两缕,织在后面,被一朵小黄花收拢。
女孩害羞地躲到梧桐树后面,挡住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故意要看你的那个……”怯怯的小奶音咬着字眼斟酌的,“看你那个,不穿衣服的样子。”
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敢看叶卿。
程晚哭笑不得,把她从树后面拉出来,揉揉她的脸蛋,“点点,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哥哥。”
“好。”被唤作点点的女孩小声地跟叶卿打招呼,“哥哥好。”
叶卿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谢誉的妹妹?”
“啊!?”受了惊似的女孩赫然抬头,“嗯嗯,是的。”
她摸摸脸,有点悲痛地说:“我跟他很像吗?”
“挺像的,他跟我说过你。”
点点的表情更悲痛了,她摇了摇头。
叶卿不知道她在悲痛什么。
他手机响了两下,拿起来一看,是妈妈的消息。
“你回去吧,要不阿姨要着急了,”程晚说,“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
一小段路而已,何必送来送去的。
叶卿说,“不用了,我走回家就行。”
“你家离这里很近吗?”
“不近不远。”
“唔,这样会不会……”
“没事的,你不是让我多锻炼吗?”
“好吧。”程晚拉过点点的手说,“那我先回去咯,你跟谢誉说我今天玩的很开心。”
“嗯。”
程晚离开之后,他也没有走,一直站在黑暗里,目送程晚走进了大门。
程晚牵着点点往他们家的楼走,问她:“妈妈没有送你过来吗?”
“没有,我今天比较勇敢。我自己坐车来的。”
她看了一眼程晚,“姐姐,刚才那个哥哥好好看,你们是情侣吗?”
“我们是朋友。”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看他的……那个。”
程晚笑着说:“因为他不小心受伤了,我想看看他的伤口。”
“受伤一定很疼吧?”点点严肃地说,“那你要给他吹一吹。”
“受伤了就要打针吃药,吹一吹没有用的。”程晚告诉她。
“可是我给妈妈吹的时候她都会说我吹的很有用。”
“那是因为妈妈很爱你。”
走进楼道,感应灯亮了起来。程晚去按电梯。
点点想起来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她:“姐姐,昨天班上有一个男生亲了我。”
“亲你?亲你哪里了?”
点点食指戳着自己水嫩的脸颊,抠出一个凹陷。
“他亲了我这里,上个礼拜就亲了一次。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亲我了,他说你长得太可爱了,所以忍不住要亲你。”
“他喜欢你?”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过他喜欢我。”
“告诉爸爸妈妈了吗?”
“我没有说,不过我告诉顾老师了,顾老师把他家长叫过来了,他们把他批评了一顿。然后他就指着我,特别凶地说……”点点学着男孩子目眦尽裂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你给我走着瞧!”
程晚被她逗乐了,“那你害怕他吗?”
“我当时是有一点害怕的,不过我想了想,他是不敢欺负我的。因为有的时候爸爸会接我回家,他们很怕我爸爸的。”
“嗯。”
程晚摸着黑打开家里的大门,走到玄关,她蹲下来。
“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女孩子是不能随便给男孩子亲的,知道吗?”
点点用力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程晚低头,给她找了一双拖鞋。
点点用脚后跟蹭掉脚上的帆布鞋,小小的两双脚丫子套进拖鞋里。
她自言自语说,“点点是妈妈的小棉袄,是爸爸的小公主,是哥哥的小尾巴。”
她揉着怀里泰迪犬的小脑袋,抬头问程晚:“姐姐,李老师今天不在吗?”
除了程晚刚刚打开的玄关的灯,家中一片漆黑。
她牵着点点往客厅走,“妈妈。”
没有人应。
她走近房门,敲了敲,又喊了声,“妈妈?”
客厅的沙发上窝着的女人动了动身子,疲倦地应了一声。
程晚问她:“你没有做晚饭吗?”
李洛唐没有起身,仍然静止地躺着,“爸爸没回来?”
“他还在工作室加班。”程晚冲点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妈,点点来了,你忘记你说今天教她做陶艺了。”
点点走到李洛唐身边,在沙发前蹲下了,把毛绒绒的狗狗贴在她的颈间,奶声奶气地说:“老师好,突突小可爱叫你起床。”
李洛唐微微一笑,摸摸突突的毛发,又揉了揉点点的脑袋。
她的视线跟上程晚的背影:“小晚今天跟谁出去玩了?”
她回头说:“跟同学。”
程晚做饭,点点跟着她去厨房。
她伸着小脑袋看看洗手池,“姐姐吃什么?”
然后伸出指头戳了戳洗手台上的一坨菜,“姐姐吃叽叽呱呱。”
“叽叽呱呱?”程晚说,“这叫金针菇。”
“可是它吃起来叽叽呱呱的。”
点点说话的样子特别认真,程晚被她逗乐了。
李洛唐进来,把点点牵着,走进了他们做陶艺的小屋子。
她对小姑娘笑得很温和,嘴边露出两个酒窝,模样有一些憔悴。
点点自己乖乖地戴上手套,穿好了围兜。在李洛唐揉土的时候,她趴在桌上,很乖很乖地看着她,“阿姨,我好喜欢你呀。”
“你喜欢我什么?”
“我觉得你特别漂亮。”
说完,她腼腆地嘿嘿笑一声。
李洛唐也笑了笑,“点点今天想捏一个什么?”
“我想捏我的家人。”
“那就是捏四个对不对。”
“不对。”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们家有五个人。”
“爸爸,妈妈,哥哥,点点,还有突突,是一家人。”她摸摸小泰迪的毛,很认真地说。
李洛唐把一块瓷泥放在点点的手心,点点用小小的指头耐心地把这块泥捏成圆圆的形状。
外面传来饭菜的香味,李洛唐有些伤感。
如果小晚能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一定也会变成所有人的公主吧。
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晚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第二十二章
叶卿到家, 严禾已经在。
她似乎没有因为叶卿把她忘了这件事情生气。
叶卿老远就听见她在卫生间唱歌。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她只会唱这么一句,五秒钟重复一遍,还走音。
一阵冲水的声音。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严禾高兴地走出来,用纸巾擦擦手上的水珠。
叶母瞧了她一眼,见她脑袋上顶着两棵枝丫,“你怎么到哪都把这个东西带着啊?快拿下来, 傻不拉几的!”
“这是长在我头上的, 拿下来会疼的。”严禾拔了一下她的角, 哭唧唧地跑回房, “呜呜,好疼。”
叶父叶母面面相觑,“天哪, 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叶卿说:“可能是中邪了。”
他只是开玩笑这样说。
三分钟以后, 叶卿发现严禾是真的中邪了。
她突然爱上了他的软床, 把他的被子裹到旁边, 光着脚丫子在上面跳啊跳。
就像小时候一样,小时候严禾会拉着叶卿一起跳。现在他不会跳了, 因为他长大了。
叶卿命令她:“下来。”
严禾说:“我只有80斤。”
“那也不行。下来。”
她眼睛一瞪, “我就不!”
“床坏了你赔。”
“你很无情。”严禾说停就停。
严禾坐地上, 生气地把自己抱成了一团包子。
叶卿把被子叠好了, 严禾还坐着。
他冷漠撂下一句,“你以后还是少跟谢誉在一起吧”就不管她,自己去旁边做作业了。
过了很久,叶卿都以为她走了,坐在角落里的严禾突然幽幽开口,“我今天看到你弟弟了。”
“我没有弟弟。”他下意识地这样说。
“你明明知道我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