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雪厘
时间:2018-11-16 09:51:11

  花样很多,味道千篇一律,她尝了几口,嫌弃地喂给斑比。
  明天就是中秋了,团圆的日子,石曼打算让她去外地看望外公外婆。
  季蓝妈妈去世以后,两位老人家每年都会固定来看望她。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她几个月前出车祸,一直被家人瞒着没告诉。
  季蓝也想他们了。
  是该过去看看,只不过,这次有季豐陪着去。
  张阿姨不知道从哪儿拎出来一只28寸的行李箱,把海参鹿茸燕窝鱼翅之类的东西,不要钱似的往里头塞。
  季蓝有两个舅舅一个舅妈。
  男人们的德行石曼都清楚,一个妻管严一个铁公鸡,绝不会主动孝敬老人,舅妈是个中学教师,对父母是挺好,只是对子女寄予厚望,企图攒下微薄的薪资送儿女出国留学,平日连对自己家都是一省再省。
  所以,石曼丝毫不认为他们几人会给老人的晚年生活带去些补助,他们这年纪都爱节省,有些东西不主动给他们,万万舍不得花钱去买。
  石曼打包行李的中途上了趟楼,回来时,手上多了摞砖头一样厚的红包。
  季蓝看着她把这笔钱一同塞在箱子里,末了,说了句:“太多了吧。”
  石曼摇头:“多少也不能算多。”
  这些年石曼从没亏待过她,并且对她外公外婆也经常给予援助。
  季蓝外公外婆并不缺钱,退休金够他们好好颐养天年,但石曼的做法也一直这样维持,季蓝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 34 章
 
  南方的秋意不比北方来得快、直接。
  安宁的城市一角, 灰瓦白墙, 绿树依然清脆, 只是在傍晚时分, 需要多加一件衣裳了。
  季蓝外婆家的老房子在此处扎根几十年了, 时过境迁,附近早已演化成为小桥流水的旅游景点, 别有韵味的老房子和小院儿也是景点的一部分,已经成为镶金的地带。
  小小的一栋宅院堪比首都的金贵, 很多都已经不住人了,被改装成小茶馆营业,余下些念旧的驻留在此, 安逸地享受晚年。
  季豐陪她一起回来, 午间, 外公外婆做了一大桌子菜款待,晚上他们要去外公老战友家叙旧,两个年轻人便出去吃。
  来到市中心地段, 热闹繁华了许多,但很多商铺沿袭古色古香的套路,连火锅店都像民国的大宅院。
  先上了茶水, 季豐把菜单推给她。
  季蓝眼睫半垂,坐姿笔直端正, 胳膊却是趴在桌上的,捏着只圆珠笔,端详菜单的样子像个填写试卷的小学生。
  季蓝勾选上自己要吃的, 她点的全是些肉类,牛羊猪肉甚至还有猪脑花,唯一的素菜是一盘白豆腐。
  季豐让吃点些青菜均衡一些,季蓝立即摇头,她不爱吃青菜。
  他自有他的办法,架在桌沿上的手冲她点了点,淡淡道:“你吃这么多肉,越来越胖了。”
  季蓝自然不信,她体型一直纤细,高中时期的裙子裤子如今依然合适。
  季豐又说:“我说的你的脸,越来越胖了。”
  这话触了雷,季蓝不再钻研菜单,凝视着他。
  “你不信?”
  季豐伸手过来,大大的手掌罩住她的脸颊,他收了力,捏着她的脸。
  两边的软肉被他往中间挤压,软软的嘴巴撅了起来,脸也变形了。
  季豐慢悠悠地:“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季蓝把他的手打开,不自在地左右张望,还好没人注意。
  她又不高兴地摸了摸脸,手中笔尖却在菜单上圈下茼蒿娃娃菜小菠菜和藕片。
  底料上桌,是太极图一样的鸳鸯锅。
  火红油亮的一面是季蓝的,清汤淡水那面被她请服务员朝向季豐那面。
  她记得他少吃辛辣,其它还好,从小到大,次次火锅,次次清汤。
  季蓝往头上套着红色的小围裙,防止待会儿衣服被溅上油汤,太煞风景。
  刚一系好,夹了片薄薄的毛肚,比脑袋还长的筷子在热汤中涮了涮,听见对面季豐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谁告诉你的?”
  刚出过的吃的能烫掉舌头,季蓝牙齿一点点咬着,声音含糊地告诉他:“没人跟我说,我自己本来就知道啊。”
  季豐没再多问,她也没多想。
  季豐尝了几筷子就不动了,看着她吃。
  也是凑巧,一行年轻有说有笑地过来,其中一个男孩子撞撞旁边的人,示意他朝某处看过来。
  动作带动了同行的一名女孩,看见季蓝系着围裙带子的后腰盈盈一握,皮肤雪白,侧脸鼻梁笔直,下巴尖翘,模样非常惹眼。
  女孩鄙视起身边的两只视觉动物,又奇怪地发觉,怎么越看越眼熟了。
  正巧季蓝嫌长发碍事,两手举到脑后,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头发扎了起来。
  那张脸就看得更清晰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就坐,赵明月在两张桌子外惊讶地指着她,又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季蓝?!”
  听到自己的名字,季蓝敏感地望向声源处,季豐的目光,也从她嫣红充血的嘴唇,转移到一身休闲装扮的赵明月身上。
  很多人长大后就不好认了,但赵明月相貌让人深刻,眼皮天生和欧洲人一样宽,颧骨很高,上面还撒着小小的雀斑,再加上数年不便的齐刘海齐肩发,季蓝一眼就认出她了。
  赵明月,这是她儿时的玩伴。
  小时候每年过暑假,季蓝都会被工作繁忙的妈妈丢给外公外婆照看。
  赵明月住在外婆家附近,那时候,她们每天都在一起玩。
  长大后她在外地的学校寄宿,两人就一直没见过了,都现在,差不多已有十几年。
  季蓝放下筷子,一瞬间,认识她,居然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明月?”在季豐的注视下,赵明月的名字比意识更先吐露出来,她没看到季豐思索的眼神。
  对方一行,男男女女五六人。
  赵明月让朋友们先过去,她留下和季蓝说会儿话。
  “我刚就看你怎么这么眼熟,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赵明月从来都大大咧咧的,即便多年不见,性格热情,就不显得生疏了。
  季蓝说:“白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赵明月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庞,由衷地感叹:“啊,你怎么越来也漂亮了,可我呢还是老样子,怎么就没女大十八变呢?”
  季蓝笑起来,说:“你家还在老地方吧,明天我去找你玩。”
  “这是你男朋友?”赵明月连连点着头,看看一旁的季豐,声音放小了问她。
  “是啊。”季蓝说。
  季豐微微笑着,冲赵明月点点下巴。
  他笑不至眼底,季蓝熟悉他这个样子,像在饭局上的应付敷衍。
  季蓝心情好,平静的脸上少有这样飞扬的神采,服务员端来了饭后的水果和冰淇淋。
  冰淇淋只有一份,她挖起一勺,欠身朝季豐递过去。
  他神态不变,看不出是晴是阴。
  递过去的勺子被不动声色的拒绝,季蓝把它重新放回玻璃碗中,不满意地问:“你怎么了?”
  他对待她朋友的冷淡,她能理解成身份悬殊的疏离或傲慢,可为什么对她也变换了态度。
  季豐不解释,不言语,定定地看着她。
  季蓝也不示弱,非要和他分一个孰是孰非。
  不远处传来那伙人的谈笑,赵明月声量高,倒在此时给了她一个解惑的提醒。
  赵明月……
  她现在是失忆的形象,她不应该认识赵明月。
  季蓝眼睛里熊熊的火焰,偃旗息鼓,明一下暗一下地闪烁。
  她低下眼,吃了几口索然无味的冰淇淋。
  “我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
  出租车上,两人皆是一句话也不说。
  连司机也能察觉出后排冰窖一样的气氛,从车前镜看看他们。
  车停在家门口,季蓝先一步下车,听见院子里听热闹的。
  季豐拎着外套也进来时,他们像一对新人一样瞩目,接受几位长辈的谈论。
  石桌上摆着楚河汉界,外公他们在下棋,季豐刚来就被即将战败的外公叫过去当救兵。
  外婆在客厅看电视剧,小竹筐里盛着黄豆,她把坏的捡出来丢掉,留着好的明早榨豆浆。
  季蓝从屋子里,看见季豐坐在一簇绿竹旁边,身旁围观着两三个安静观棋的伯伯。
  他是更安静的,岔开腿坐在小小的石凳上,长长的手指捏过象棋,毫不迟疑地落子,引来对面伯伯的愁眉苦脸,自家外公反而旗开得胜。
  季蓝往外望着,被外婆看到,就说:“蓝蓝,想玩你也去下一盘,以前不是跟外公学过吗?”
  季蓝这就不看了,说:“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去凑热闹了。”
  她心事重重地捏了会儿豆子,心里烦躁,过了会儿跟外婆说:“晚饭吃多了,出去消消食。”
  外婆认真看电视,让她散完步快点回来。
  季蓝走到门口应了一声。
  外公一个朋友问她:“蓝蓝,刚回来就要出去了?”
  季蓝笑笑,说:“出去走走。”
  旁人听到声音都看看她,唯独季豐,面色平淡地盯着棋局,一眼都不看过来。
  他这反应,让季蓝的气越赌越大,用力带上木板门,那一震像打雷一样。
  动静吓到了专心看棋的外公,看向门口,纳闷地说:“这蓝蓝,又是闹什么脾气?”
  外公多精明,一眼看得出是小两口不愉快了,他虽年纪大,但很懂得年轻人打情骂俏的那一套,这多正常。
  见季豐愣是没抬头,出子又准又狠,把对面长辈杀得片甲不留,外公看不下去了,犹豫了下,还是安慰道:“小豐啊,咱不痛快归不痛快,但面子,好歹要给你叔公留着点的。”
  叔公:???
  
 
  ☆、第 35 章
 
  天黑得快, 老人家睡也得早。季蓝回去时, 门口给她留了盏小灯, 吸引在这季节里苟延残喘的飞虫, 在灯泡下盘旋打转。
  她拉了把灯绳, “咔啪”一声,光亮断掉, 摸黑去自己房间,开了门, 意外地看到,季豊在她房间。
  知道来前就有石曼提前透露了他们的新关系,这给外婆省了事, 只收拾出一间房。
  季豊倚在床头, 手里在翻她以前买的一本厚厚的书, 他看得很认真,眉眼安静。
  知道她进来了,这分毫没有打扰到他。
  季蓝背对他换上睡衣, 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他已经躺下了。
  季蓝握着毛巾一点点沾掉脸上的水珠,看看他把手心垫到脑后的水渍, 她湿漉漉的睫毛遮盖下来。
  大概,他们现在是在冷战吧。
  其实她早已忽略这茬事, 假装失忆事实出其不意地暴露,季豐一贯的冷静在这种情形下,尤其让她不适应。
  倒不如来一场争吵的好, 她一直有着蛮横的权利。
  季蓝掀开被子钻进去,侧身朝着外面。
  季豐伸手,暗灭床头的落地灯。
  房间黑里乎乎的,渐渐月光显了出来,就越发寂寥了。
  几不可闻的,有人叹了叹气。
  季蓝很少做梦,更没在梦中产生过大喜大悲的情绪。
  这一次,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她转换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出现在一场豪华而且浪漫的婚礼上。
  在这里,妈妈没死,她在妈妈身边,长到了如今的年纪。
  她妈妈和石曼仍是好友,季豐便成了她没见过几次的人,说陌生,算不上,熟悉,更算不上。
  就在这场婚礼上,她见到了季豐。
  他是婚礼的主角,笔直地站在牧师身边,白色玫瑰堆砌了他身后的背景,他等着他的新娘款款走来。
  在这里,他和封温修成正果了。
  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在被人夺走的时候,她才更深刻地知道,自己拥有时,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她的心现在被挖走了一大块,她丢失的可不仅仅是它。
  在众多祝贺的亲友惊讶的目光里,她跑过去紧紧抓住季豐,告诉他,她才是和他在一起的人。
  季豐用一种打量和疑惑的眼神看了她许久,他笑了下,语气礼貌且疏离,他告诉她:“抱歉,我不记得了。”
  梦中惊醒的感觉,很像飞出去的灵魂猛得撞了回来。
  季蓝缓了一会儿才适应回来。
  还好,一切并不是梦中那样,她心口松了松,经过那里的呼吸终于顺畅。
  她眼里没有残留的睡意,两手心捂在脸上搓了搓,看向床的另一侧,季豐那边的被子全被压到了她身下,他应该已经起来很久了。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从清晨过度到上午了。
  外公外婆清楚她爱赖床,叫了也不会起的,由着她睡。
  季豐也没叫她。
  她着急地知道他在做着什么,才能快些弥补她的空落。
  季蓝顶着一头毛躁的乱发出去,外面很热闹,中年男女说话的声音很耳熟。
  她不合时宜地出现,让气氛更加热情了。
  小姨他们一家子在这里欢聚一堂,放假的表弟表妹也跟着回来了。
  她一出来,还没容他们客套,就被外公训回房间洗脸换衣服。
  季蓝拾掇好,小姨拉她在身旁坐下,嘘寒问暖。
  趁说话的空隙,她往外瞄了几眼。
  季豐和姨夫外公他们在外面。
  他今天穿了件墨蓝色的上衣,深灰色长裤,显得年轻。
  他后脑勺冲着这里,偶尔看向别人的侧脸让她看到,面孔和梦里一样的英俊,迷人。
  中午会到饭店吃团圆饭,小姨一家过得节俭,很少见她穿得这样鲜艳,还特意戴上了金灿灿的首饰。
  聊天中途,她时不时把话题转到女儿身上。
  表妹程小如还在上大学,成绩优异,小姨有准备送她出国的打算。
  她家小儿子爱贪玩,姨夫一次酒醉后,摇头叹息,感叹难成大器,一家子的希望都在女儿身上,盼她能出人头地,带一家子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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