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风声——喻言时
时间:2018-11-16 09:55:17

  她从卧室出来,晏竟宁便迎面走过去,手里拿着一支药膏,自然地说:“把衣服脱了。”
  司濛:“……”
  “额?”司濛整个人一怔。
  “给你上药,想什么呢你!”晏竟宁拍了拍她脑袋,脸上浮现出笑意。
 
  ☆、第26章 第26阵风
 
  第26阵风
  反正同床共枕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司濛倒也不矫情,直接把睡衣给脱掉了。
  身体暴露在凉薄的空气里,一丝丝寒意迅速爬上脊背,继而渗透全身。
  她靠在榻榻米上,他就坐在地毯上。这样晏竟宁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两人面对面,一个衣衫完整,一个一.丝.不.挂,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司濛不敢看他,视线四处飘。一会儿停留在空调柜机上;一会儿又停留在茶几上摆放的那束雏菊上面;一会儿又盯着自己的脚指头发呆。
  窗外风声愈演愈烈。卧室后面那几株广玉兰,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光.裸的枝丫迎着秋风瑟缩飘摇。
  很像此时此刻司濛的心境,摇摆不定。
  司濛记得刚住进来那会儿这几株广玉兰还是很有生机的,虽然不见花,可枝叶茂盛,蓊蓊郁郁。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这些广玉兰就萧条成这个样子了。
  司濛身上起的红疹挺多的,密密麻麻一大片。有些被她挠红了,触目惊心。
  晏竟宁心疼坏了,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敷上去,慢慢地抹匀,动作放的很缓很缓。
  女孩子的肌肤很软,很滑,指尖擦过,似乎都能摁出水来。
  司濛的身材非常,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又有肉,比例匀称。
  虽然起了这么多疹子,可她的皮肤依旧很白。床头灯晕暖的灯光轻轻一照,莹润光洁,近乎透明。
  女孩子柔美的曲线和身形,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在眼里,晏竟宁倒是难得心平气和。
  他一边抹一边问:“痒吗?”
  “还好。”女人的声音小小的,分贝很低,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记闷哼。
  司濛有些心猿意马。
  药膏很清凉,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刺激着人的嗅觉。男人的手又太凉,指尖接触到皮肤,一阵一阵的寒凉感,震得人心尖发颤。
  晏竟宁那些直白的话,其实就是变相的表明心意。对于她来说,今天的冲击本来就够大了,眼下他还要给她抹药,这么亲近的接触。她本能的会觉得不自在。
  他不论做什么事都这么慢条斯理的,气定神闲,像是在搞艺术创作,耐心好的不得了。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眼下情境不同,他的动作这么慢,她觉得倍感煎熬。有点像在切割肉片,一刀一刀下去,痛苦、漫长,又了无尽头。
  脖颈、锁骨、后背这几个地方都一一涂好了,就剩胸口以下了。晏竟宁的手刚一碰到敏感处,司濛整个人就忍不住瑟缩起来,下意识就想躲开。
  “别动!”清冷平静的男声自头顶响起,震颤着司濛的耳膜。
  司濛:“……”
  心跳鼓动,心绪不宁,觉得羞耻,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快点!”她禁不住抱怨一句。
  “难受?”男人的手微微顿住,掀了掀眼皮。
  “我……冷……”司濛支吾其词,脚指头往里头缩了缩。
  晏竟宁:“……”
  晏竟宁埋头闷声笑了起来,笑声听着格外轻快。吊灯的辉光均匀柔和地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可见。
  他忍住笑意,嗓音徐徐而温润,“你再忍会儿,马上就好。”
  司濛:“……”
  还要忍多久?
  老天爷,杀了她吧!真特么憋屈!
  她发誓她再也不敢让晏竟宁给她上药了。
  “好了!”晏竟宁收拾好药膏,顺手扔到手边的茶几上。
  人却没走,都没见他去洗手。
  司濛立马将睡衣披上,嗖的一下从榻榻米上弹起来,如蒙大赦。
  她埋头扣睡衣的扣子,扣得格外麻溜。
  有一双大手悄无声息地探过来,解开了门襟处最下端的一颗纽扣。
  她扣一颗,他就解一颗,存心就是和她作对的。
  司濛:“…………”
  司濛气结,板起脸,音色沉冷,略带警告,“晏竟宁!”
  “晏太太,我在!”他清淡出声,解扣子的动作却没停。
  司濛:“……”
  “你到底想干什么?!”司濛真的有些窝火了,索性松开手,不再扣扣子了,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很高,居高临下地站着,高出她大半个头。阴影投下,压迫感强烈无比。
  他面容沉静,可嘴角勾起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继续解着扣子,动作一点都不见停下,成功地解完了睡衣所有的纽扣。
  衣衫半开,风光旖旎,若隐若现,简直不要太勾人。
  他的手伸过去,捧住她脖子,音色低迷,“晏太太,我们的账还没算!”
  “什么账?”司濛惊诧极了,她和晏竟宁会有什么账要算?
  他整个人靠过来,另一只手绕到身后,直接搂住她腰。逼她贴近他,他冲着她耳蜗说话,气息温热,语调却十分平整,咬字也清晰,“刚在小区外,你亲我了,我还没有亲回来。”
  司濛:“…………”
  这个不要脸的凑流氓!
  他低头亲下去,“我这个人心眼儿比针孔还好,睚眦必报,你最好不要撩我。”
  司濛:“…………”
  司濛脸一斜,直接避开,眼神慌乱,“你……你还没洗手……”
  晏竟宁:“……”
  他哑然失笑,动作却没停下来,轻咬着她的耳垂,“我不碰下面。”
  司濛:“…………”
  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车窗玻璃。这场欲下未下的雨终究还是下了。
  雨水一滴一滴地拍打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还有那些寂寞的人他们的心上。
  司濛竖起耳朵听了会儿雨声,澜澜雨声,一声盖过一声,像是从她的心底踏过。
  几下一听,思绪就有些游离了。
  是男人将她拉回了现实,猛烈的冲击,让她忍不住躬起身体,缩起脚指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瑟瑟颤抖。
  男人漆黑的眸子染上猩红,很像黑夜里见到猎物即将发起猛烈攻势的狼。
  有多迫不及待,吻就有多温柔。这个男人总是拥有惊人的掌控力,收放自如。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躺平任宰。
  他一改往日的温柔,渐渐失控,撞击凶猛,每一记都用了十成力道,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残。为的就是要让她刻骨铭心。
  同床共枕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晏竟宁这么失控。他一直都胸有成竹,收放自如。很照顾她的感受,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柔。这一次如此失控,实属罕见。
  “司濛,我还是喜欢你主动撩我,那样我会失控。”他极致地放纵,肆无忌惮,“只有你才能让我失控,唯独只有你。”
  吻如雨下。司濛想避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她像往常一样在纵容他。好像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纵容他,纵容他靠近她,走进她的生活,改变她的习性,甚至纵容他亲密无间的亲热。
  以前她总觉得是晏竟宁太厉害,技术好,她无力反抗。今晚她才倏然惊觉,不是她无法抗拒,而是她一直都在纵容他,更是在放纵自己。
  承认吧司濛,这个男人一点点化解了你,把你推上了绝路,你无路可退。只能投身他的怀抱。
  ***
  放纵过度的结果就是生物钟都没让晏竟宁准时醒来。
  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起床拉开窗帘,阴云密布。
  风很大,吹得窗帘左右摇摆。
  远山青黛,延绵不绝。一排户型一致的小别墅隐在无数翠绿浓淡间,蓝色的房顶时起彼浮,若隐若现。
  昨晚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里浸润着无数水汽,潮潮的。似乎用力拧一把,水就能渗下来。
  雨后空气格外清晰。清爽的秋风透过纱窗吹进室内,沁人心脾。
  晏竟宁深吸了一口,五脏六腑都舒服了。
  广玉兰迎着风口,枝干健硕,枝叶摇摆。
  这几株广玉兰种了很多年了,是小区最早开发的时候被种下的。他平时都没怎么注意到它。
  自从司濛住进来以后,她时常会站在窗户边看这些树,静静的看着它们,眼神迷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地喝,慢慢地看,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
  司濛没在卧室,家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他人。
  奇了怪了,平时死宅的一个人,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
  桂姨在厨房洗菜,水声澜澜。
  他踩着拖鞋走到厨房,半倚着门框,问:“桂姨,少夫人呢,哪去了?”
  听到说话声,桂姨回头,手里拿着一把小白菜,“少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拿了个行李箱,说是去写生去了。”
  晏竟宁:“…………”
  呵,这个女人真是长本事了啊!睡了他直接就跑路了。很好,很厉害了!
  桂姨眼看着自家少爷脸拉了下来,她疑惑道:“少夫人没跟你说啊?”
  “说了。”晏竟宁往卧室走去,哪里敢在桂姨面前承认司濛一言不合就把他晾在家里,人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有。
  气死了都!
  他拔了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转亮,推送拦有好几条微信通知。
  他点开,司濛在微信里给他留了言。
  司濛:「我和编辑去水源市写生去了。」
  水源市在哪里?西北荒漠,无数戈壁滩,鸟不拉屎的一个地方。只有市区有少量人口聚居,其余地方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是整个西北地区被荒芜的地方,人称“鬼城”。
  两个年轻女人跑去那么一个鬼地方写生去了,找死啊!
  晏竟宁胸口郁结,气得想把手机给砸了。
  他给司濛拨过去,清冷的女声提醒他她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条消息是司濛三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横桑去水源市要在云陌转机,这个点她应该在横桑飞往云陌的飞机上。
  他倒也还算冷静,定了最近一趟飞云陌的航班。
  他要亲自去把那个不听话的女人给抓回来!
 
  ☆、第27章 第27阵风
 
  第27阵风
  飞机渐渐驶离地面,窗外的云越来越多,近在咫尺。手伸到窗户边,手心摊开,那些云朵似乎都会落在人们的手心里。
  几千米的高空,是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如果有天堂的话。
  不过司濛觉得,她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
  汪雪涵拿出手机狂拍了几张照片。窗外的景致太美,完全不需要P图。
  拍完外头的天空,她又举起自拍杆,摆各种姿势,美美地自拍。
  拍完还不算,脑袋凑过来,“大大,我们合张照吧,等会儿我发条微博。”
  编辑发微博是炒热度,也是一种营销。带上画家本人效果自然更好。可惜司濛惧怕镜头,从来不敢自拍。
  她冷声拒绝了:“我不喜欢拍照。”
  汪雪涵前置摄像头早就调好了,自拍软件的贴纸和滤镜也调试好了,她对着镜头甜甜的笑,就等着和司濛拍照。眼下听司濛这么一说,她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倒也没表现出不高兴,依旧笑呵呵的,“那我自己拍。”
  咔嚓咔嚓,声响不断。
  她把玩着手机,满意地说:“美颜真好。”
  司濛趴在窗边看了会儿云。然后架上一副魔镜,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自拍的声响终于没了,耳朵都清净了。
  她的音色依旧寡淡,“飞机上还是少玩手机,安全第一。”
  汪雪涵立马听话的关了机,笑嘻嘻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这就接受文学的熏陶。”她随手拿了一本小言开始打发时间。
  司濛不再说话,陷入黑暗。
  周围很安静,大家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去水源市写生一直是司濛想做的事情。她去过两次。一次是七.八年前,那个人只身奔赴这座死亡之城,她得到消息跑去追她,最后还是慢了一步,只等到一具冷冰冰的尸首。最近一次是五年前,那个人的忌日,她复出前夕。
  水源市的风光无限好,广袤无垠的荒漠,蔚蓝纯净的天空,覆盖冰雪的山川,自由盘旋的秃鹫。一切的景观都令人叹为观止。她的成名作《鲜花盛开的季节》就诞生于那里,水源市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不仅如此,那个人死在那里。那座西北小城,荒芜之地,有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在那里陨落,毫无预兆。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轰然崩塌,不复从前。
  而这些年,那个人的诅咒也应验了,她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塌糊涂。
  这座小城不论是于她还是于百晓生,都不一般。
  后面这几年,她一直都想再去一次,可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有一两次票都买好了,临时又有别的事情冒出来,只能退票。
  一大早接到汪雪涵的电话,听到她说自己要去水源市,她毫不犹豫就决定和她一起去。
  离开晏竟宁几天,正好也可以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那么阴郁灰暗的人,就像是一盏灰扑扑熄灭了的灯。突然有一天被人拉了闸,整个人火花带闪电的,温柔地亮了一小会儿。过后,又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她黑得太久,没人能拉她出深渊。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这盏灯,亮都不要让它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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