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很随意的人,这个决定做的很突然,几乎来不及提前告诉晏竟宁。
她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睡得很熟。精致的五官越发显得立体。
她不忍打扰他,就只给他发了条微信告知他自己的行程。
不知道他醒过来后,看到那条微信,会不会想杀了她。
手机关机,她反而轻松了。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数落她一顿。他很有修养,从来不爆粗口。可这人却有本事数落得你无地自容。
从横桑飞云陌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中,有两个半小时司濛都在睡觉。
昨晚放纵得太厉害,男人要的又急又凶,而且持续了很久。她被折腾得去掉半条命,一大早又出门赶飞机,如今简直困得要命。
梦里晏竟宁那张放大的脸慢慢凑近她,越来越清晰。司濛被吓了个半死,直接惊醒了过来。
醒来那刻都是心有余悸的。她真是有些魔怔了。
“大大,你做噩梦辣?”汪雪涵扭头看着她,体贴地给她递水,“先喝口水压压惊。”
“谢谢。”司濛伸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猛地灌了一口,胸口里那种心悸的感觉这才稍稍缓解掉一些。
低头发现自己盖着毯子,滑落了一角。她俯身捡起来。这毯子肯定是她睡着以后汪雪涵替她盖的。
“快到了,还有半个小时。”汪雪涵看了眼腕表,告诉司濛。
“嗯。”
汪雪涵合上书,伸了个懒腰,音色懒散,“腿都坐麻了。”
她俯下.身捶了捶自己的小腿。
坐得太久,司濛也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腰,酸得要命。
“书给我看看。”她说。
“大大你要看小言啊?”汪雪涵把书拿给她,“这剧情太狗血了!”
“讲的是什么?”
司濛垂眸,目光当即落在封面上——《豪门小娇妻》。
司濛:“……”
汪雪涵一脸嫌弃,“讲的是两姐妹,一个是正牌千金,一个是养女。家里人都对养女很好,忽视正牌千金。正牌千金心怀怨恨,最后把养女给杀了。”
司濛:“…………”
“男主呢?”
“这文压根儿就没男主什么事,他纯粹打酱油的。讲的就是两姐妹的相爱相杀。”
司濛:“……”
“大大,你说这作者脑子是不是有坑啊?哪家父母会不爱自己亲生女儿的,有好处尽想着养女的?这是亲爹妈呢?这种桥段写出来,都不怕被喷的么?”
司濛翻书的手直接僵住,胸腔一滞,手中那本厚厚的言情小说突然之间变得有些烫手,她几乎拿不稳。
她快速地合上封面,拿还给汪雪涵,像是在甩烫手的山芋。
她笑了笑,笑容很浅,视线转向窗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要太在意。”
临近中午,飞机准点降落云陌机场。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明显,阴天,更添寒凉。秋意浓,入目皆是澄亮的黄。
坐在出租车里,两侧的行道树叶子掉了大半,满地枯黄。
车轮轧过,叶子脆脆的发响,有些被碾碎,有些则被气流冲到了老远。
自从下了飞机,司濛的手机就很安静。那个人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甚至连微信都没给她发过一条。
也不知道是究竟是真生气了,还是不愿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濛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屏幕亮着,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司濛的手停顿在拨号键上。想拨,却下不了决心按出去。
汪雪涵见她那么迟疑,不解道:“大大,你和你老公吵架了吗?”
司濛手指一僵,立马摁灭屏幕。
“没有。”她说。
“下飞机了,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吧,不然他该担心了。”
司濛:“我到酒店再打吧。”
“回酒店你们煲电话粥,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没人打扰。”汪雪涵了然于胸。
司濛:“……”
云陌没有直达到水源市的航班。得先飞到西北一带的中心城市金源,然后再由金源坐火车到水源市。而在当天已经没有直达的飞机飞金源市了。高铁和动车倒是有直达的,不过没票了。只能在云陌歇一晚,等到明天再走。
云陌这座地地道道的北方城市,司濛是第一次来。要在云陌待一晚,倒是可以在周围走一走。
想是这样想,可司濛一下飞机就觉得不太舒服。头晕,还犯恶心。胃里很空,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她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了。
在机场附近订了酒店。两人放好了行李,一起去二楼餐厅吃饭。
司濛胃里很不舒服,一点东西都吃不下,脸色也不太好看。
汪雪涵见她这个样子,担忧得问:“大大,你没事吧?”
她虚弱地说:“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了。”
汪雪涵忧心忡忡,“这才哪到哪啊,你现在就水土不服了,等到了大西北,你更受不住了。”
“要不咱们不去了吧?”汪雪涵打起了退堂鼓。
“去,必须去!”司濛格外坚定,“我没什么大碍的,睡一觉就好了。”
“水土不服说严重也很严重的,咱们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
“不用。”她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
本来还想去云陌市区逛逛的,司濛人不舒服,自然就作罢。
一下午司濛就窝在酒店睡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听到了门铃声。
她开始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那门铃声急促,一声压过一声,跟催魂似的。她想忽视都难。
她认命爬起来,坐在床上,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
人依旧不太舒服,不过比起下午,倒是好了一些。
日暮沉沉,远处天空停留着一抹红晕,将落未落。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建筑隐在霞光深处,此起彼伏。
“来了!”她以为是汪雪涵,赶紧跳下床开门,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
咔嚓一声响,房门大开。并非如她所想是汪雪涵。
男人霍然站在门外,身材英挺伟岸,手里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脚边则立着一只黑色的小行李箱。
廊灯的光打在他脸上,表情平静,淡漠。
“你怎么来了?!”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整个人直接怔住了。
他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一开口声音冷得彻底,“司濛,睡了我就跑路,长本事了啊你!”
司濛:“…………”
☆、第28章 第28阵风
第28阵风
男人从天而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司濛整个人都是懵的。
走廊里光线昏暗,壁灯暖黄的光映照在精致墙纸之上,流光溢彩。
暖色调的灯光,那么温暖,却也没暖化掉他冷冽的表情。
脚边的行李箱显得那么突兀,孤零零的立在一旁。
男人说的话很冷,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被说出来似乎都浸透着冰雪,掉着冰渣子。他咬牙切齿,颇有一股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这会儿早就已经被他无情绝杀,连渣都不剩了。
他拎起行李箱,直接迈进屋里,反手关了房门。
“砰”的一声脆响,房门被紧紧合上。
行李箱被他随手一丢,轮子滚动,在光洁的地板上滑了一段距离,最终停了下来。
他捏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转了个圈,往门板上一推,左手手臂撑在墙壁上。她便被禁锢在他臂弯之下。
司濛心尖一颤,身体下意识就往后缩。后背抵住门板,寒凉的触感顺着身体蔓延开。
“司濛,睡了我就跑,长本事了啊你!”他捏住她下巴,一开口声音冷至冰点,毫无温度,还是之前那句话。
“没……”面对男人的强势,司濛底气不足,两条腿都有些软,“我……我给你发微信了……”
她也不是怂的人,可每次一面对晏竟宁,她就秒怂。简直唾弃这么没出息的自己。
“一条微信就把我打发了?嗯?”男人的双眸遍布冰雪,寒光乍现,“晏太太,你到底有没有点为人妻子的自觉?”
司濛:“……”
他从白天到现在窝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这个女人一言不合就跑路不说,竟然也没那自觉说主动联系他一下。除了那一条微信,一个电话也没有。他忍着冲动不给她打电话,可她倒好,当真就打算一条微信就把他给打发了。
但凡她给他打个电话,他也不至于会这么气。
水源市那是什么地方?人尽皆知的鬼城。她一个女人跑到那样一个地方去,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她肯定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这个女人眼里就只有她的画,从来就看不到其他。
晏竟宁突然觉得很挫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这么努力,为她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她能放下心结,走出阴影。可她倒好,没一点觉悟。还是像过去那样肆意妄为,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全。一时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这让他如何不气?
两人结婚到现在,晏竟宁给她的感觉从来都是温和的。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火,也没闹过脾气。一直以来他都克制得很好。想来这次真的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可有什么办法?她一直以为这段婚姻是各取所需,如今却得知,他并非如此,他是因为喜欢而跟她结的婚。她这么灰暗阴郁的一个人,她能给他什么?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那盏灯再亮起来。
“为什么要管我?”两人对峙了许久,司濛掐了掐手心,口气无比生硬,“就算是夫妻,也该有彼此独立的空间,晏竟宁,你是不是管我管得太多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晏竟宁面色沉冷,完全是吼出来的,“我是怕你死在水源市!”
好兄弟盛延熙拿给他的那只档案袋,他回去以后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百晓生当年就是在水源市自杀的。司濛眼下的这种状态,他每天都在担心她会轻生。她选择这个时间来水源市,他真怕她会走百晓生的老路。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心急如焚。
天知道在飞机上的那几个小时他是有多么的难受。在没见到她之前,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度日如年。
吼完,两个人都怔住了。
晏竟宁慢慢松手,抬手开了灯,强光如同水银刹那间倾泻而下。
灯光刺眼,司濛下意识的抬手去遮,却又蓦然顿住。
明亮的光束之下,男人的眼角似乎有一样亮晶晶的东西。
她整个人倏然一震。忙睁大眼睛细看,却发现他眼角干净,什么都没有。转瞬即逝,恍惚间,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
晏竟宁一到,别的事什么都没做,直接带司濛去了医院。
夜晚的医院,又杂又乱,闹哄哄的,人流量几乎不减白天。
水土不服倒也没什么严重。
司濛从诊室里出来,晏竟宁就站在走廊里打电话。他背对着她,身材清俊挺拔,如松如柏。烟灰色的长风衣被灯光渲染出富有暖意的黄,低柔而优雅。
“睡眠质量好多了……偶尔还是会失眠……饮食方便倒也还好,就是吃得不太多……她比较挑食……”
寥寥数语,无不透着对她的了解。
司濛知道他又是在偷偷和魏医生打电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魏医生,可魏医生对她的情况却了如指掌。自然都是从晏竟宁这里说出去的。
她想起上次自己失手烧了书房,晏竟宁送她到医院做全身检查。她从诊室里出来,他就是在和魏医生打电话。“抑郁症”,“自虐”,很符合她当时的现状。
这个男人为她做任何事都不打算告诉她,都在私下里处理。他从来不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
她出生司家,衣食无忧,家里人待她极好,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羡煞旁人。可事实上,这么小心翼翼、细致入微地把她放在心上疼的,就晏竟宁一个人。
命运真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她一个在黑暗里踽踽独行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一了百了了,到头来却碰到一个这么爱护她,这么关心她,不遗余力想要让她努力活下去的人。
她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很重,尖细的鞋跟踏过坚.硬的地板,发出阵阵有规则的声响,咯噔响。
晏竟宁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匆匆就把电话给挂了。
转过身,收起手机,“完了?医生怎么说?”
“没大碍。”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夜风吹得那叫一个顺溜,周围的树木婆娑声不断。
“穿上!”晏竟宁二话不说就脱下风衣,直接盖在司濛身上,音色沉凉,“身体素质这么差还学人去大西北写生,司濛你什么时候能爱惜下自己?”
司濛:“……”
“对不起……”干巴巴的三个字,她已经说了很多了,一点分量都没有。
偏晏竟宁就吃这招。她一服软他便无计可施,再也不好发作。
男人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冷冷淡淡地说:“能不能真诚点?每次都拿这三个字糊弄我。深刻反思会不会啊?”
司濛:“……”
口头的数落暂时是没了。可这个男人睚眦必报,到了晚上就会尽数报复回来,毫不手软。
***
原本是两个人的行程,硬生生变成了三个人。汪雪涵对于晏竟宁的突然到来倒也镇定,没表现出过多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