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田大伏
时间:2019-01-05 10:23:12

  第二、乡贡各地长官负责制:为提高乡贡水平,防止乡贡考试舞弊,如乡贡水平低于礼部最低要求,该地主司要负相关责任;
  第三、天子主持殿试常规化,废除座主制,所有及第士子皆为天子门生。
  刚说完,吏部侍郎便站出来,冷笑道:“子曰;‘言之不文,行而不远。’轻形式,重内容——陆侍郎就不怕录取的都是言之不文、言语荒疏之人吗?陆侍郎大家出身,没想到竟然说出这样有辱斯文的改良方策,某着实遗憾。”
  陆允明微微笑道:“邱侍郎想得太极端了,我们还试经、史,通经史者,怎么也不该是言语荒疏之人。”
  又有官员跳出来为各地刺史鸣不平,这样未免太过苛刻,“恐怕各地官长惶惶然,不复敢贡士矣。”
  下面越吵越激烈,眼看又要拐到一方要求“废除科举,改回九品中正制”,一方要求“非科举入仕者不得担任五品以上官职”这条老路上来,皇帝终于抬手制止,转而问陈、邓两相的意见。
  “于陆侍郎的方策,陈相怎么看?”
  陈熙方正着脸道:“圣人知道,臣一向不赞同科举取士之法。以进士科为例,主试词赋,取中的多是文辞华美,夸夸其谈者;而明经则取中些只会照本宣科的呆子;这些人,于国事、政事、军事,全不知晓,或仅知皮毛大框,如何做的官,如何做的事?既然不能废科举,陆侍郎所言,于此倒也有些作用,臣以为,或可一试。”
  皇帝又问邓相。
  “臣亦以为陆侍郎之方策基本可行,只是遽废词赋,恐怕天下士子惶惶,不若缓缓图之,方策与词赋二选其一即可。”邓麟谦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邓党多是进士科出身,听了陆允明的建议,多有不喜;陈党又觉得陆允明这方策提得隔靴搔痒,打击政敌没打到点子上,而且颇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没想到两个党魁竟然都赞同。
  皇帝轻轻一笑,“就依两位宰相的意见,今年礼部试试行。”
  陆允明在心里哂笑一下,当时还笑话那个叫程平的齐州士子滑头,自己这个提案又何尝不滑头呢?看似为国为民、头头是道,其实两党的根本权益都不敢碰触……
 
 
第19章 装起规矩人
  时候不知不觉进入了腊月,人人都忙,朝中诸公忙清算总结这一年的公务、忙如何在贺表中表功诉苦、忙人情随往连横合纵……这还是普通的,那操持朝正大礼的、管着接待各方使节的更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1,这过年的事,多数归他们管。礼部尚书是位六十老叟,名乔仲春,三朝的元老,人最随和不过,也很懂得放权——放当然就放给了少壮派二把手侍郎陆允明。再加上过完年就要举行的科举考试,陆允明每日天不亮出门上朝,暮鼓敲响才从皇城返回。
  府里的管事房大禄把收的一堆拜帖名刺给陆允明送过来,陆允明等着摆饭的工夫翻看这些帖子。重要的人、重要的事都不在这一堆里面,陆允明只是随意翻看。
  恰好翻到齐州士子们的拜帖,有吴焕、有韩峻、卫贤……
  房大禄笑道:“这些齐州士子不是第一次来了,只这回来得要少些。前两日休沐的时候,来了一帮,很等了阿郎一阵子。”
  陆允明点头,那天与主客清吏司诸人最后敲定外番使节朝正的事,回来就不早了。
  翻完,没在今天的拜帖里看到程平的,陆允明问: “那日送拜帖的士子里有没有一个个子不高、样貌清秀、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房大禄一怔,想了想,陪笑道:“好似有这么一位,奴不记得了。奴把拜帖都按日期放在阿郎案边了。”
  陆允明走过去,翻了翻,全部齐州士子的帖子貌似都有,当然也有程平的,帖子写得官面得很,且是只随大流来过这一趟……陆允明哼笑一下,随手把帖子掷在桌上,这时候倒装起规矩人来了!
  程平是不知道陆允明怎么想的,如果知道,一定会狡辩:“我一直是老实人!我一个明经的,又不用投行卷,老往主考门上凑,算什么事啊?”
  然后内心暗搓搓地补充一句,“关键是,我还‘偷窥’到主考‘约会’并被逮到了……”程平不是不能掉下限,而是怕弄巧成拙,故而便被逼着成了“规矩人”。
  规矩人程平每日在馆驿苦读,除了吃喝拉撒睡,别的基本什么也不干,就是读、写、背。
  杨华看她这样魔怔,不由得劝她:“也出去走走,腊月间,外面一派节庆气氛,煞是热闹。”
  周通看着正房进士科的几位每天出门各种诗会、文会的赶场子、造声名,也不无羡慕:“看看人家,只有我们坐冷板凳。”
  程平头都不抬,“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2
  杨华想了想,笑道, “这话很是!”又奇怪,“悦安嘴里常有精彩诗句,今日这个虽然浅白,内容却实在,你平时说的也不乏端雅精致的,既有此才,为何不考进士科?”
  那都是中华诗词文章千年精华,后代人偶尔引用一下习惯了,这会子自己穿越了,却被误认为是“原创”……
  程平尴尬地干笑:“乡间俚语,乡间俚语……”
  周通先拆台:“我怎么不曾听过这些俚语?”
  程平扁扁嘴,不理他。
  杨华也拆台地哈哈大笑。
  程平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接着背书。这长安城书铺多,里面的书也多,质量也好,并能淘到一些有价值的孤本,程平忙着补充自己的知识库。
  一背就背到了新年元正。
  天还没亮,白别驾等官员就要出门去朝正,士子们恭候在门外拜年加送行。
  看着士子们,哪怕对着平时甚是讨厌的程平,白别驾今天也给了好脸,一一道了新正贺词,除了“元正启祚,尊体万福”这样的传统祝辞,还都格外加了与科考顺利有关的吉祥话,弄得寒族出身的几个士子颇有受宠若惊之感,程平疑惑,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士子们送出大门外,看着车驾远去,整条街上都是灯笼火把,不少车马朝着宫城方向进发。程平想象,长安108坊内外到处都是这样的场景,这如果是航拍,整个城市得是怎么样的影像?程平把自己代入《盛世大唐》宣传片总导演的身份,嘿,还蛮带感的……
  说到长安城的样子,程平从来了就闷头进了馆驿,在坊内大采购了一次,去东市逛了一次书店——没了,其余哪儿都没去,连传说中的曲江都没去看看。程平觉得亏得很,又一想,反正我以后就在这扎根了,不管考中考不中,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转悠。
  官长不在,士子们自己吃年酒。在齐州一众士子中,程平年岁最小,屠苏酒从她开喝,此即所谓“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饮酒”的习俗。
  程平来唐代十几年了,也没喝惯这泡了药材、据说能驱邪延年的药酒,却也只能闭着眼皱着眉喝了。
  少不得被几个年长的士子笑话,说他真是“小郎君”。
  又有一个喝多了的,看程平那样子,满脸猥琐地打趣:“有那个了没有?回头阿兄带你去平康里开荤。”
  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灌丧几杯就开黄腔儿,真是……程平嘴角微翘,不辨喜怒地说:“原来方兄竟是位风流才子,失敬,失敬。”
  那士子一脸得意,正待要说什么,只听吴焕淡然道:“方郎君恐怕是醉了。”
  士子面色一呆,脸上显出些尴尬神色,讪讪地顺着这个台阶下了,“确实有些头晕,某进去躺一躺,各位郎君尽兴。”
  谁知一转身,绊在椅子上,险些摔了个狗啃屎,杨华拉起他,笑问:“方兄没事吧?看来真是喝多了。”
  士子看他一眼,勉强说个“多谢”,便一脸恚然地走了出去。
  吴焕看一眼杨华,又看看程平,笑一笑,没说什么。
  这样的年酒吃得着实难受,最后程平只得使出装醉大法,被杨华和周通送回去。后面还有好几场年酒,程平郁闷地应付着,好赖熬到初八·九,年酒算是消停了,但过不几天,又是元宵节。
  元宵酒宴倒是好混,因为大家都惦记着去看灯会呢。
  老成些的还罢了,年轻的士子们都花孔雀一般打扮一新,齐齐出门。程平轻薄一笑,雄性动物求偶的姿态原来是跨物种通用的。
  适才,就连周通都在两套看起来一点区别没有的袍子之间犹豫了一会子,听程平“嗤”地一声笑,才红着脸随便抓起一套换上;杨华则是一贯的华冠丽服,倒是不显了。
  大家出了坊门,只见主干路上再不是平时严肃的模样,灯市如昼、香车宝马、红男绿女,好一派热闹景象。
  人很快就散了,就连周通和杨华都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程平左右看看,没找到,也只得作罢。
  街上有卖兽面的,让程平想起看过的电视剧镜头来。那时候为了多看一会电视,尽力拖长泡脚的时间,总是把一盆水泡得凉透,被催好几遍才去写作业……
  程平有些感慨地走过去,翻了翻,并没有电视上道具组做的那种,便随意挑了个凶恶丑陋的戴上,惹得卖面具的老丈直笑,“小郎君面相嫩,与这样的面具不相宜。”
  程平笑道:“便是因为面嫩,才选这样凶恶的。”
  戴着凶兽面具,程平洋洋得意地走着,顺路猜了两个灯谜,赢了一盏兔子灯,一盏老虎灯,分俩手提着,不曾想,乐极生悲,一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裘皮氅衣,颀长身形,从容的走路姿态,莫非难道可能——是陆侍郎?
 
 
第20章 起来看灯
  程平第一个反应是扭头就走,刚扭一半,突然想起,嘿,我戴着面具呢,我心虚什么啊?
  程平胆子又大起来,继续观察陆主考。
  从侧面看,这位长得可真好,程平觉得,这是因为他的鼻子长得格外挺秀的缘故。大冷的天,他没带幞头,只用簪挽着头发,露出整齐的鬓脚,这就是《红楼梦》里说的“鬓若刀裁”吧?
  程平正暗搓搓发花痴,陆允明却扭过头来,隔着面具,两人看了个对眼儿。
  程平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正待要走……
  “程郎君——”陆允明带点懒懒的声音。
  程平僵一下,尬笑着绕过几个路人,过来行礼:“陆侍郎新春吉祥,庆寿无疆。”
  陆允明淡淡一笑,“程郎君也新春吉祥。”又看一眼程平的脸,“程郎君这兽面挑得可真好——”
  程平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兽面的,正待拿下来,不提防被人撞过来一把抓住胳膊,“九娘,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程平吓一跳,扭头看,是个胡服男装的婢女,只是这男装穿得相当不“专业”,一眼就能看出女儿身。
  婢女刚才还急惶惶的,这时又笑了,小声道:“九娘甩了奴婢做什么,奴婢又不会妨碍小娘子来找陆郎。”
  又是“找陆郎”,我这到底又碰上了什么……怕她再说出别的,程平赶忙摘下面具,“小娘子,你看错了人。”
  婢女大惊,丢下程平,径直来到陆允明身前,脸上一副急得要哭的神色:“陆侍郎,九娘不见了。”
  陆允明缓声道:“九娘已经找到了。”又吩咐身后侍卫,“你送她回去。”
  闲杂人等都打发走了,独剩了程平对着陆允明。
  程平也有点想哭了,陆侍郎,你到底有多少追求者,为什么总让我碰上?我倒是不怕尴尬,但我怕你尴尬,从而一个不高兴把我给黜落了。江湖人说,“知道得多的人,总是死得快。”
  啊——我不想死得快。
  看程平微垂着的脸,想起刚才婢子竟然认错人,陆允明不由得又打量程平的身形,倒确实与乔装成士子的安阳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当然,关键还是这个兽面。两个人都是促狭的,专挑这么丑的……
  “一起逛逛吧。”陆允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是。”程平垂目敛容,恭敬地落后半步跟在陆允明身侧。
  陆允明负着手,看一眼程平表面上恭恪严肃的脸,淡然地问,“程郎君适才去猜灯谜了?”
  “是。”
  “猜的什么谜?说来听听。”
  “是个字谜,‘何可废也,以羊易之’1。”程平说的是那个老虎灯上的谜语。
  陆允明略沉吟了一下,笑了:“可是‘佯’字?”
  程平点头:“正是。”却没顺嘴拍马,说陆允明捷才什么的……这就譬如恭维一个大学生会算四则混合运算,那得多尴尬?
  陆允明笑道:“倒也有些意思,那一个呢?”
  程平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非得猜这个呢,这可怎么跟严肃的主考先生说?
  陆允明一挑眉,伸手拿过那个兔子灯来,灯谜还在灯底下贴着呢。
  程平只好垂着头肃立一旁。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旁注小字:“人名迷也。”
  陆允明也没想到竟然是一首描写闺房情趣的,看看旁边肃立的身影,握拳轻咳一声,“这说的想必是‘商容’了。”
  程平头维持着恭恪脸:“是。”
  两人都有点讪讪的,继续往前走。
  突然,旁边一个一丈多高的轮状大灯竟然转起来,随着速度越转越快,上面竟然显示出动画似的效果,程平和陆允明都呆住了。
  灯主人擦擦并不存在的汗,“可算修好了,这个转轮机关当真不好用。”
  陆允明看着灯,笑道:“当真巧夺天工,只是不知为何会如此。”
  程平没法跟他解释眼睛1/24秒视觉残留的事,便只好附和着说“果真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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