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那我行动上虽然会支持,但内心也不愿意她那样。事业心是激励人去拼去闯的玩意儿,女人天性柔和,要是事业心太重,变得跟男人一样争强好斗,只会给她的生活造成不利影响。将来珍珠如果从事某项工作,我会劝她量力而行,超出承受范围的就别强求了。”
  “您这些观念太传统了,被女权主义者听见可不得了。”
  “嗨,我一直觉得所谓的女权主义纯属自找没趣。”
  他乍然逆潮流提出直男癌言论,赵敏转睛注目,怀疑她是不是看走了眼,不动声色问:“为什么?女性不愿做男人的附属品,要求独立解放不好吗?”
  秀明没组织好措辞,扣着脑袋边想边说:“没说不好,我也觉得女人这辈子不容易,应该给她们平等待遇,但她们拼死拼活出来挣钱就算真解放吗?不照样是顺应男人的需求。要说从古至今都有这种傻女人,男人喜欢瘦子,她们就不吃饭,男人以胖为美,她们又拼命增肥,男人喜欢小脚,她们就去缠足,男人喜欢细腰,她们就去抽脂,到了现代更过分,男人爱漂亮,女人就整容,男人爱年轻,女人就拉皮,总之处处投男人喜好。等到男人越变越懒,不愿承担责任,只需要轻飘飘来一句‘女人要独立’,女人们又兴冲冲搞起女权运动,一步步全被男人算计着,还自以为很聪明,我真替她们悲哀。”
  这倒算得上一家之言,赵敏饶有兴趣地探究:“那您认为女人不该有自己的事业了?什么样的女人才算真聪明?”
  “我没说女人不该有事业,如果不想结婚,喜欢一个人过日子,那么做女强人也无所谓,自由自在,赚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也没有多余的牵绊。可女人结了婚有了家庭还一心想挣钱就不对了。”
  “不挣钱拿什么养家呢?现在的普遍情况是只靠丈夫的收入负担不起整个家庭的开支,需要妻子工作挣钱啊。”
  秀明的逻辑原本有头没尾,在她引导下形成体系,高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以前我爸一人挣钱都能养活全家,现在我家也只有我一个人挣钱,也没说不够开销啊。我和我爸都不算成功人士,但我们吃苦耐劳,不错过任何工作机会,自己也勤俭节约,始终保持做家庭顶梁柱的信念,努力给给老婆孩子安全感,我觉得这样才算我们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
  现在很多男人都被女人惯出毛病了,好吃懒做还没一点担当,我们镇上就有很多这样的渣男,整天不求上进安于现状,有的拿着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资,上班磨洋工,对工作毫无热情和积极性,回家打游戏看电视,从来不学习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家里的事也一概没谱,要么扔给老婆要么扔给老妈,只求自己吃饱喝足,再不为家里人着想。
  这都还算好的,更有不学无术的,一辈子当吸血鬼啃老,啃死了父母接着啃老婆。我邻居家的儿子就是这样,高中毕业后东游西荡,没干过一份正式工作,结了婚还靠老婆养活,他爸妈在我们镇上的菜市场顶了一个摊位给他卖菜,结果都是他老婆打理。有一次大冬天的我看那嫂子挺着大肚子坐在摊位前洗藕,大儿子只有两三岁,用一根麻绳系在一边,狗一样在泥地里爬来爬去,看得真叫人心酸,我当时就没忍住,把他们家的藕全买了,拿回家去半个月都没吃完。”
  他的论据还没起到说服作用,先惹得赵敏掩口畅笑:“您太太没抱怨你?”
  这男人傻得可爱,一般女人估计欣赏不了。
  秀明也寻思这行为是不是太傻,哂笑:“没有,我老婆心肠比我好,也觉得那嫂子可怜。常跟我说女人嫁错汉就像投错了胎,听口气对我还比较满意。”
  赵敏点头:“我想也是,像您这么有责任心的丈夫相当难得了。”
  得到肯定,他重新振奋,接着阐述观点:“责任心也需要培养,年轻时我也挺贪玩,后来结了婚,我老婆什么都不会,家里只能靠我,我总不能眼睁睁让她和孩子受苦受穷吧,只好拼了命去干活儿挣钱。要是我老婆也像那些女权主义者那么要强,婚后跑出去工作,我压力一小,说不定也会变成懒骨头。”
  她笑问:“那您太太这样的算聪明女人吗”
  秀明对佳音缺乏足够的认识,想当然评价:“她不算聪明,就是傻人有傻福,真正聪明的女人会主动培养男人的责任心,让他们成为勤劳勇敢有担当的人,然后享受他们创造的财富。”
  “那也得找到可造之材才行,大部分男人婚前就定性了,就像畸形的树木,很难再矫正。”
  “这种全怪他们的父母,多半是从小被当妈的惯坏了,样样事都替他做,把儿子养成了废物。说穿了也是蠢女人留下的祸害,所以我才说女权主义者搞错了方向,女人该重点学习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改造好丈夫培养好儿子,日子自然好过了。我经常听女人哭诉老公多渣多不可救药,心想她们都是自找的,谁让她们当初嫁给这种货色,知道他不可救药离婚不就完事了?女人一起抵制渣男,就能倒逼男人改进,男人里的败类一减少,男女之间哪儿还会有那么多矛盾啊。像我们家小勇,我现在就对他严格要求,自己的事必须自己完成,别想着依赖谁,我小时候我爸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我想他今后长大了就算没大的出息,至少不会比我差。”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初次深入谈话,赵敏想试探一下他这个女儿奴是正版还是赝品,道出一个世俗的看法:“一般父亲都比较宠女儿,对儿子要求很高,因为儿子会继承家业,女儿不会。”
  秀明马上反驳:“我不是这样的,将来我打算把大部分财产留给珍珠,小勇要是有出息我就什么都不给,没出息才会留一些帮补他。”
  “为什么?儿子才是继承人啊。”
  “我不赞同这观点,儿子应该靠自己奋斗,做父母的最多帮他打个基础,要是他以后发达了也不在乎家里这点遗产。女儿更需要钱,有钱腰板才硬,以后不用看婆家人脸色。”
  “您这么偏爱女儿,有原因吗?”
  “没有啊,我就觉得女儿比儿子可爱。我们珍珠您是知道的,那小模样举着望远镜出门逛一天也不见得能找出第二个,从小到大谁见了不夸几句?她出生那晚我人在外地,夜里做梦梦见自己走进一座大花园,花园里百花盛开,中央一朵粉红色的花最大最漂亮,形状像牡丹,体积足有我们家的饭桌那么大,花瓣层层叠叠数不清,香味像蜜糖酿的酒,闻一闻就心醉。我走近那朵花,见花蕊里托着一颗雪白的珠子,只比福建蜜柚稍微小一点,像东海龙宫的夜明珠,一闪一闪亮着萤光。我正看得起劲,那珠子忽然咕噜一声滚下来,我急忙双手去接,刚一接住就醒了。没多久家里就来电话,说我老婆生了个女儿,我那个欢喜,比捡到宝贝还开心,连夜买车票赶回去,在路上就决定给孩子取名叫珍珠。”
  他诉说往事,宛若探险家回顾毕生难忘的寻宝经历,神气里的欢喜自豪车载斗量。
  赵敏鉴定完毕,嫉妒突飞猛进,强笑道:“您的梦还真灵验,珍珠那孩子就是一颗夜明珠啊,找人给她看过八字吗?”
  秀明挥挥手:“八字什么的不重要,反正在我眼里她就是小仙女,得到这么漂亮的女儿,说明老天爷看得起我。下面的话您听了可别笑话我,以前生活困难时只要看到珍珠我就充满信心,坚信自己迟早会出人头地。因为我们珍珠的模样一看就是来这世上享福的,那还不得靠我这个老爸啊,我不发达谁发达?所以家里人常怨我宠她,怕我惯坏她,我都懒得解释,我宠她是顺应天意,不然老天不白给我这个漂亮女儿。”
  他越说越忘乎所以,好像今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成为赛珍珠的父亲。语毕数秒才察觉赵敏不同寻常的沉静,好似秋天的夜露,慢慢凝成冰霜。
  “赵总,您怎么了?”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屁股下的软垫长出了针刺。
  赵敏抬起头勉力一笑:“总是听您夸女儿,我真的好嫉妒,如果我爸有一半像您,我想我会比现在幸福一百倍。”
  她终于正式坦白不幸,秀明急张拘诸,骤然丧失语言功能。
  赵敏也失去聊天的兴致,像即将闭合的昙花,向赏花人致退幕词:“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
  “哦,那您快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他赶忙告辞,麻利地离开了主人家,返家途中不停琢磨赵敏的身世,想象她受过的苦难。他头脑简单,不爱思考与己无关的事,这时竟如同狂热的读者,渴望探寻角色隐藏在文字外的经历,渐渐沉迷那些虚构的情节里。
  在院门口下车时,他遇上了外出归来的妹妹,看着她手里的药店购物袋问:“你去买药了?哪儿不舒服?”
  听她说不是药就顺手勾住袋口探头查看。
  “你少管!”
  千金挥手哗地挪开,已被他瞧见袋子里的验孕棒,秀明也在关心她家的造人计划,问:“你还没怀上呢?”
  “怀上了还用得着买这个?”
  他接过妹妹的失望,随即就为失望找了个背锅侠。
  “我看八成是老金不行了。”
  千金砰地捶他一下:“你别胡说八道,他去医院检查过,一切正常!”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怀不上,不是他的问题,难道是你的?”
  “也不是,我前天才去过医院,没查出毛病。”
  “那可就奇怪了,是不是老金办事不利啊。”
  他执意往妹夫身上扣屎盆子,千金忍受不了大哥的蛮横愚蠢,羞怒地接连捶打他:“大哥你烦不烦啊,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说起来也不怕丢人!”
  她拳拳到肉,仗着秀明不忍还手,将他从家门口打到巷子另一边,蚊尸般贴在墙壁上,而后愤愤一哼,转身冲进院门。
  佳音在院子里晾衣服,听见兄妹俩打闹,出去要出来查看,拦住她问:
  “千金,怎么了?我听见你和珍珠她爸在吵架。”
  千金胸脯大起大落,盱衡厉色叫嚷:“大嫂,从明天起让大哥每天喝十瓶养元核桃乳吧,他得补补脑子,一天六个核桃不够,得六十个!”
 
 
第96章 决心
  夏夜是一首抒情小调, 淡蓝色的旋律飘过赛家三楼主卧的窗户,染上几笔暧昧的粉色。景怡大汗淋漓地爬起来, 将床边的毛巾递给同样汗流浃背的妻子, 等她擦完汗,再送上解渴的饮料。
  “我今天这作文写得还可以吧, 节奏连贯,文笔婉约又不失激昂,是不是能当范本了?”
  他沾沾自喜, 如同超常发挥的考生,期望得到考官赞许。
  千金另有追求,没捧他的场,喘气说:“文笔好有什么用,得扣题才行啊。”
  “我就是紧紧围绕主题啊, 还大力升华了, 等宝宝生下来就能成为经典名著。”
  “别盲目自信了, 前几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可都成了废稿。”
  久未如愿,千金已习惯失望, 结束尝试就开始迎接失败。
  精神紧张的模样让景怡心疼,忙搂着她鼓励:“我有预感, 这次准行。”
  夫妻俩同去洗澡, 他打扫完浴室,回房见妻子正靠在墙边,双手支撑做倒立姿势。他吓了一跳, 上前问:“老婆,你在干嘛啊。”
  “听说完事后做做倒立能提高受孕几率。”
  景怡是专业人士,对这些片方土法嗤之以鼻,连忙制止。
  “那都是谣传,没有科学依据的,快起来,当心摔着。”
  千金在他扶抱下翻身坐起,靠住墙壁哀叹:“为什么有的夫妻几个月见一次,一次就能中标,我们两个奋战了几个月还颗粒无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啊。”
  以前她以为怀孕很容易,小心翼翼避孕,谁知这事比淘金还难,以往消耗的安全套貌似成了浪费。
  景怡也存着沮丧,但得保持从容不迫的主帅风范,坚持给妻子打气。
  “你别急,我们慢工出细活,成果绝对比那些粗制滥造的厂家强多了。相信我这次一定行,一周以后你用验孕棒测试一下,保证有惊喜。”
  “这话你都重复好几遍了,没一次应验。”
  “前几次都是彩排,这次绝对是真的,别发愁了,受孕时母亲的心情会直接影响胚胎的质量,你再郁闷下去以后宝宝生下来就是个苦瓜脸,多难看啊。”
  他连哄带劝扶起她,搂着她回到床上,真情实感地为她画饼。
  “快睡觉吧,今晚兴许会做个胎梦呢,梦见玫瑰花或者樱桃凤凰什么的,就能生出一个漂亮的女儿了。”
  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漂亮女儿能顺利找到他们。
  一楼秀明夫妇也准备就寝,秀明看到胳膊上大块大块的靑印紫痕,咬牙恨骂:“千金这丫头真不知好歹,我好心关心她,她竟敢打我,把我胳膊都打青了,你看,真是标准的黑心掌啊。”
  佳音看得分明,居然一点不心疼,不咸不淡回应:“你那是关心吗?动不动说人家的老公有问题,谁听了不生气。”
  “我那是客观推测,老金都四十了,是有可能不行了嘛。”
  “你也四十了,也不行了吗?”
  “他能跟我比吗?我是国防体质,又不像他花花肠子那么多,这辈子只尝过一个女人的味道,国库储备还很充足。”
  听他卖弄稀薄的智商,佳音本来很来气,但当他说出“这辈子只尝过一个女人的味道”这句表达忠贞的话,欣慰就取代了怨责,和声规劝:“你可别乱给人家安罪名,景怡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秀明不屑:“你又不是他的跟屁虫,怎么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那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猜的,不过八九不离十,他那样的人没有不乱来的,我平时见得多了。但是没有办法,千金还被他攥在手里呢,他披着画皮,我也不好喊捉鬼,只能忍着了。”
  他疑罪从有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佳音怕他挑事,正色告诫:“这话你可别去跟千金说,无凭无据就是存心破坏人家两口子的感情。”
  这口气像在拿他当傻子,秀明很不快:“我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这事还用得着你教。”
  那愚蠢的自负令人失语,佳音闭嘴不睬,他犹在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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