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以后珍珠绝不能嫁给这种人,太不保险了,害娘家人跟着提心吊胆。”
  她觉得他这话就像叫花子嫌肉腻,传出去又是笑料,叹气:“她要是自己有能力不用靠老公,遇上不保险的人也不怕,大不了换掉就是了。”
  这点秀明同意,表示要好好奋斗,做女儿的靠山。
  他哪怕把对珍珠的偏爱分一点在妻儿身上,佳音也不会对他有这么多不满,不爱听他念女儿经,岔话道:“你昨天发了那条朋友圈,今天好多人来问我,有个当交警的朋友说他们最近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类诈骗案,建议我们去报案。”
  经她提醒秀明说出刚才替赵敏挡灾一事,这是一段引以为傲的英雄事迹,他当然要在妻子跟前炫耀。佳音听了没能同喜,还无端引出疑思。
  “你刚才去她家了?”
  “是啊,我送她回家,她就顺便请我上楼坐了坐,这赵总真可怜啊,一个女人孤身打拼,身边都没个亲近的人,瞧着叫人怪难受的。”
  秀明自认光明磊落,话说得坦坦荡荡,无心中在妻子心里倒了一大瓶醋。
  佳音的怒气啤酒沫似的涌上来,冷淡奚落:“人家有钱有势又长得漂亮,有什么可怜的?”
  秀明感觉迟钝,还正儿八经为她解析:“我觉得她很孤单,有时又显得很无助,今天她跟我聊起珍珠,说如果她爸爸能有我一半,她会过得比现在幸福一百倍,我早看出来她和父母关系不好,跟她爸的矛盾估计还不小。”
  “所以呢?被人家那样夸奖,你是不是特别荣幸啊,恨不得马上当人家的爸爸。”
  这呆子被刺到皮肉才知道疼,佳音明枪一上,他登时火了。
  “你最近怎么突然不会说人话了?逮着点机会就讽刺我,我欠你什么了?”
  “我哪儿敢讽刺啊,稍微气不顺就摆出吃人的架势,我战战兢兢还来不及呢。”
  佳音语气慢条斯理,一点不像吵架,但威力比破口大骂更强,气得男人一咕噜坐起,浓眉拱耸,额头冒出三道杠。
  “你这种桀骜不逊的样子还叫战战兢兢?整天好的不学,把弟妹和千金的缺点都学全了,她们对老公态度差还情有可原,但你凭什么跟我作对?我既没有老二的臭脾气,也不像老金那么油滑欠揍,放眼全镇,还找得到比我更憨厚诚恳的男人吗?连赵总都说我这样的很难得,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对我越来越恶劣,要是哪家公司的员工敢这样,早被解雇了。”
  恶意贬损加剧佳音的报复心,也轻快爬起,与之冷静理论:“你把我当成你的员工?那好啊,我们就先来把工资算一算吧?”
  “什么?”
  “我每天帮你煮饭干家务,就当是保姆吧,现在申州请一个全职保姆月薪至少5000块,一年就是6万,我帮你干了十八年,工资按每年5%的涨幅算,薪酬也至少在70万以上。一个欠薪十八年的老板还想享受员工的尊敬,你不觉得很可笑?”
  秀明踩中自己埋下的雷,气急败坏叫喊:“你、你太不像话了,爸在的时候你敢说这种话吗?老人生前装贤惠,现在就露出真面目了。”
  提到多喜,佳音不由自主显露悲愤:“我比你更希望爸还健在,那样就不用每天忍受你那些不可理喻的行为。”
  “我怎么不可理喻了?”
  “哼,跟一个连自己犯错都意识不到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她关掉台灯闭目仰躺,丈夫不罢休,动手拉扯。
  “我看你是没理可讲了吧,起来,把话说清楚!”
  她眼皮陡睁,放出两道剑芒,唬得秀明乍然一懵。
  “你想让我明天罢工吗?”
  顿了顿,沉然警告:“再逼我,我就发动全家帮我讨薪,你看着办吧。”
  秀明望着她的背影,像残兵败将面对固若金汤的城池,三十六计都行不通,在黑暗里演着愤懑的独角戏,还是一出不敢发声的哑剧。
  早上珍珠在厨房里看到母亲孤单忙碌的身影,问她:“妈妈,怎么就您一个人啊,二婶和姑姑呢?”
  佳音说美帆今天约了顾问老师说戏,五点半就出门了,千金和景怡去观音庙求子,也已出发。
  珍珠想到千金近来为生孩子发出的长吁短叹,讥嗤:“姑姑想怀孕都想得疯魔了,现在临时抱佛脚,早些年干什么去了。”
  她过去帮母亲打鸡蛋,问昨晚父亲几点回家的,听说他11点半才到家,心疼唏嘘:“那么晚,爸爸真辛苦啊。”
  佳音怨气未消,深觉丈夫昨晚的举动配不上家人的疼惜,装作不经意地透风:“他去赵敏家做客了。”
  “啊?”
  “昨晚赵敏也遇上酒驾仙人跳,你爸爸帮人家抓住了骗子,被请去家里喝茶了。”
  “就只请了爸爸一个人?”
  “嗯,还跟你爸爸聊了很多你的事,你爸爸可高兴了。”
  珍珠对赵敏成见已深,听了这事十分恼火,转身去找父亲。
  秀明正在卫生间洗脸,见女儿进来递上毛巾,心里甜丝丝的,谁知睁眼就见她一脸晦暗地质问:“爸爸,昨晚您去赵敏家了?”
  这问题来得突然,秀明以为妻子不是爱嚼舌的人,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向家人传话,感到略微惊异。
  见他承认,珍珠嘴角又往下压了压:“您还跟她聊了我的事?”
  “就随便聊一聊,怎么了?”
  “那女的真搞笑。”
  小丫头像一把点燃的树枝,哔哔啵啵炸响开来。
  “爸爸您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吧,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随随便便把男人请到家里去,还谈论人家的孩子,这近乎套得真恶心。”
  秀明被她的火星炙到,嗔怪:“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啊,大人们正常交朋友,聊个天你也能想歪,思想怎么这么复杂!”
  “不是我复杂,是您太单纯!有的女人勾引男人就喜欢先向对方的孩子示好,这样才方便拉拢!”
  “人家赵总是什么人,犯的着勾引我吗?”
  珍珠岁数不大,见地比父亲这种痴长年岁的老实男人深,端肃警醒:“她这种交际花就喜欢广泛撒网,巴不得把所有男人都变成手里的牌,您不信就看着吧,迟早会被她利用!”
  “越说越离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秀明气女儿无礼,怨怼都撒向妻子,怒汹汹到厨房问罪:“你这人怎么这么坏,跑到孩子跟前挑拨离间!”
  佳音装傻:“我怎么了?”
  “谁让你跟珍珠说我昨晚上赵总家去了?”
  “她先问我,我就随口说了。怎么,这事是机密吗?你也没警告过我不准说啊。”
  秀明和妻子段位差太多,一上场就吃瘪,想以声威夺人,贵和赶来了。
  “怎么了,大哥,大清早您又在嚷什么啊?”
  他以为大哥脑筋短路,随时准备做大嫂的保镖。佳音若无其事微笑:“你昨晚回来得很晚吧,这么早就起来了?”
  “没办法,公司事儿还多。”
  贵和笑嘻嘻答话,悄悄上去问她:“大嫂,我大哥怎么了?”
  佳音和婉地撒谎:“他昨晚说今早想吃小笼包,我嫌麻烦没做,他就生气了。”
  这话是在替秀明遮丑,既堵了他的嘴,又做了好人,一矢双穿无懈可击。
  贵和回头埋怨他:“大哥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没吃着东西就发脾气。大嫂每天够辛苦了,你还不帮她省点事,这么大个人了,真不懂事。”
  胜利也到场了,他争当和事佬,忙对秀明说:“大哥想吃小笼包吗?我去给你买。”
  秀明吃了辣椒面混合的哑药,心里火辣辣,嘴里静悄悄,顶着张飞脸扭头冲出家门。胜利慌忙追赶,被大嫂清扬的呼声唤回,她笑容温和,看不出一丝火气。
  “你大哥发火的时候别理他,让他清静一会儿就好了。”
  珍珠的表情与她是两个极端,脸上刮着暴风雪,开口就吐出冰棱子。
  “爸爸是不是被那姓赵的女人迷住了,为了她都骂过我两次了。”
  贵和胜利大吃一惊。
  “姓赵的女人,是赵敏吗?”
  佳音避开小弟询问,训斥女儿:“你别乱说话,想让家里人都误会吗?”
  珍珠也负气离场,贵和感觉事态不简单,又向大嫂打听。佳音的阵脚纹丝不动,温柔地安抚他们:“什么情况都没有,珍珠跟他爸爸闹情绪,胡乱扯出些瞎话,你们别担心,真的没事。”
  上班途中贵和不住为兄嫂担忧,到了公司思绪又被郝质华承包,没见到本人,便不时往她的办公室张望。
  赵国强路过戏谑:“别偷瞄了,郝所出去了。”
  “去哪儿了?”
  “被岳董叫去谈话了。”
  今天岳歆约谈的目的很不一般,一开口就让郝质华愣住了。
  “郝工,最近我在公司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传闻,想向你求证一下。”
  “什么传闻?”
  “你和赛贵和正在交往吗?”
  绯闻传了一两个月,飘到老板耳里不稀奇,郝质华想知道是谁背后捅刀子,反问:“您听谁说的?”
  “好几个人都这么跟我说。”
  “这是无中生有,您千万别信。”
  “可她们说得有凭有据,最近的就是你们所前几天出去旅行,说你不小心掉进西湖,赛贵和马上拼了命去救你,还差点淹死。第二天他生病,你又主动留在酒店照顾他,这些情况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得知一所也有内鬼,郝质华的烦厌收了汁,浓到无法下咽,愤愤辩白:“这些情况的确属实,但我们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关系。”
  岳歆拿她当御林军,找她来是商讨如何压制舆论,语重心长劝告:“郝工,公司不反对员工之间谈恋爱,但也得注意影响,这次公司想给一部分优秀员工提薪,赛贵和是热门人选,很多人都想打压他,正想方设法找茬呢。如果你俩之间只是单纯的同事和朋友,最好还是保持点界线,免得别人误会。要是有那种倾向,也请低调一点,别给人抓把柄。”
  郝质华心底弹开一个按钮,启动应急程序。她也很重视贵和的前途,又对他狂轰滥炸的求爱困惑不已,眼下情势由不得她再迁延顾望,于是提出潜伏多时的保留方案。
  “谢谢您的提醒,坦白地说这些流言我早有耳闻,也感到很困扰。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么严重,甚至影响到赛工的前途,我觉得我有必要采取措施了。”
  “你想采取什么措施?”
  “我准备申请辞职。”
  岳歆惊愕,未及开口就被她抢先。
  “这是最有效的清除谣言的办法,我离开公司,那些人就没有借口再指摘我和赛工。请您稍等,我这就回去写辞职报告。”
  固执的女人决然辞去,他追劝到办公室门口也没能拦住她,火冒三丈地回到办工桌前,打电话召见贵和。
  “郝所要辞职?”
  这消息仿佛乒乓球手的扣杀,惊得贵和弹跳起来。
  岳歆恼怒责怪:“是啊,这都是因为你,我说公司的人正在传你俩的花边,让她注意点,没想到她一下子急了,当场说要辞职,我拦都拦不住。”
  贵和被海啸拍扁,怔愣中岳歆的助理敲门进来,慌惚地送上一份文件。
  “岳董,这是郝所递交的辞职信。”
  岳歆没好气地吩咐她放下,挥手撵她出去,将辞职报告推给贵和。
  “你说这可怎么办?她是我好不容易挖到的人,我一直在董事会面前夸她,要是为这点事辞职,不是打我的脸吗?”
  贵和浏览报告内容,瞬间烧成火炬。
  “是我把她逼到这一步的,都怪我没早点堵住那帮八婆的嘴。”
  自责愤怒令他迅速膨胀,尖锐的气场充溢了整个空间。
  岳歆没见识过他这种状态,谨慎地克制火气,耐心询问:“你和郝质华到底怎么回事?她说你俩清清白白,那为什么全公司都在议论你们?”
  贵和音调铿锵:“是我单方面追求郝所,有问题也是我一个人的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这样?”
  “岳董,这事交给我吧,我一定留住郝所,同时让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闭嘴。”
  他当着岳歆的面撕碎辞职信,起身时扛起了保家卫国的钢枪。
  郝质华一整天都在烦恼里蒸桑拿,辞职的决心稳若磐石,不舍却似鸟群环绕盘旋,她承认她已对贵和产生非比寻常的情绪,像一个患蛀牙的小孩子,明知巧克力会加重病情仍情不自禁向往。也许这时辞职是好事,尽早掐断供需关系才能防止错误生长。
  走出电梯,公司门口人头耸动,这非常现象令她惊讶,而在场众人在发现她以后也还以等量的诧色,并且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通向骚动中心的通道。
  她被无形的吸力拽过去,只见一张一米见方的大字报贴在自动玻璃门上,随着字迹的渐渐清晰,她的眼睛不断睁大,那些方块黑字犹如密密麻麻的陨石砸向头顶。
  “告公司全体同仁:
  我是建筑一所的赛贵和,近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大肆散布不实言论,诋毁我所所长郝质华。本人在此郑重提出声明,那些说郝质华所长滥用职权“潜规则”下属的人纯属造谣,事实是本人深深爱慕郝所,积极主动实施追求,但一直未能打动她的芳心。郝所曾多次明确拒绝过我,为了令我死心,严格地与我保持距离,但我不肯放弃,仍然越挫越勇地爱着她。这是因为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无论才华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我早已决心今生非她不娶,并誓死捍卫她!特别严郑警告那些搬弄是非的人都尽早闭上你们的臭嘴,也请不明真相的同事不要听信和传播谣言。我已提出辞职,以减少当事人和公司管理层的困扰,这之后再发现有人信口雌黄含血喷人,我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加以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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