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了半天后,终于走到了汪隆面前,指着一面墙上的几个精致的纸扎女人道,“喂,老头子,那几个怎么卖啊?”
“一个三张大钱。”汪隆淡淡地道。
男人皱了皱鼻头,“三张大钱?你怎么不去抢,我把这五个都买了,我给你两张大钱怎么样?”
汪隆掀了掀眼皮,“一个两张大钱?”
男人嗤地笑了,“你莫不是太老了,糊涂了吧。我说的是五个统共我给你两张大钱。底下的人都说你这的手艺最好,我就大老远跑了过来。可是来了一看,也就那样吧,也没他们说得那么神乎。两张大钱对得上你的手艺了吧,你肯了我现在就付账,把人都带走了。”
汪隆从旁边抽出了一根烟管子,也不避开男人,对着他就吸了口烟,然后让溜出来的烟味儿喷到对方的身上,之后才冷冷地道,“不卖。”
“你!”男人被糊弄了一把,气得抡起了拳头就想往汪隆身上砸。汪畔瞧见了,立刻就站了起来,不过还未等她跑过去,那男人已经把拳头给缩了回来。
汪畔迷糊了,这男人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在汪畔注意不到的地方,汪隆举着烟管子对着自己身后的两个纸扎人点了点,示意面前的男人仔细瞅瞅。之前汪隆的身体把那两个纸扎人挡住了,而且男人也没有特别留意,所以一直没注意到汪隆身后有什么。经汪隆侧身这么一点,男人本来就青白的脸就更白了。
汪隆身后立着两个被他糊得格外壮硕的男纸人,眼神瞪大如铜铃,嘴唇紧紧地抿着,光是看脸就觉得气势澎湃,凶神恶煞。而那两纸人明明不到人半身高,但是偏偏立在汪隆对面的男人却是浮现了惊惧的表情,令人啧啧称奇。
汪畔后面也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但是转头一看只是两个弄得有些凶神恶煞的纸人,一脸的不解,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吓人的。可是男人就跟见了猫的老鼠,双腿好像都在打颤了,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跑了。
汪畔看着好像被狗追尾疾跑而去的男人,望着汪隆道,“爷爷,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汪隆嗤地笑了,“别管他,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当流氓。生前学不好,果然死后也是一个模样。”
生前,死后??
汪畔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炸了,今晚的一切让她的大脑像是被一锅浆糊给浇了满头,大脑内乱糟糟的。
之后他们的纸扎店内在没有顾客上门。没有客人过来,汪隆就躺在摇椅上闭目歇息着,汪畔再多的问题,当瞧见汪隆疲惫的神态,就又全部给咽回了喉咙里,没法问出口。
纸扎店一直开到了公鸡啼鸣的时候。关店后,汪畔整理了一下大厅,做了点早饭自己和汪隆吃了些后,纷纷回了房间歇息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经过几个晚上总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客人,汪畔再没之前那么大惊小怪。现在即使是断手断脚的人出现在汪畔的面前,汪畔大概也能做到视若无睹,面容淡定。不过有时候得闲了,回想起见到漂亮女人那一夜,汪畔心头还是浮起了许多的困惑。
他们家竟然开了那么多年的纸扎店,自己从小又跟在汪隆身边帮他干活,夜晚见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客人这么多年了,早该习惯了才对,为什么那天偏偏看到那些客人就这么地不自然呢?
汪畔每次有这个想法升腾起来,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引导着汪畔的思想,让她的目光放在眼睛所看到的的事情上面。
从见到漂亮女人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汪畔今天也像往常一样,起床陪汪隆吃着早饭,边吃边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等汪畔差不多吃完时,汪隆忽然道,“今儿下午你没事的话,陪我一块去市场买点海鲜吧。”
“海鲜?”汪畔喝着牛奶抬起了头,“爷爷,怎么突然想起吃海鲜了,咱们家谁生日吗?”
汪隆一脸你是不是睡傻了的表情望着汪畔道,“最近你都怎么了,恍恍惚惚的,纸扎的手艺都忘了。”
汪畔想到自己糊坏的纸人,只能挠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爷爷,咱不提这个,你说说吧,这两天有什么好事吗?怎么突然想起去买海鲜了,还要我陪你去,你这是打算把人档口的海鲜都给全买回来吗?”
汪隆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整天都不知道在傻乐呵什么,你自己爸妈回来的日子都能忘了?你告诉爷爷,是不是撞坏了脑子了,我给你买点猪脑补补。之前你父母还没回来时,天天追着我问的人都到哪去了,这也忘了?”
我的父母回来了?
汪畔眨了眨眼睛,听着汪隆说的话一脸懵逼。她怎么好像记得,自己的父母亲不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已经什么?
到底她的父母已经怎么样了?
怎么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汪隆见汪畔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担心地问道,“畔畔啊,难道你身体真的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身体健康着呢,哪有什么不舒服。”汪畔看到汪隆脸上担心的神色,连忙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给带了过去,“爷爷,不是说要去买海鲜吗,我知道个地儿那里的海鲜最新鲜了,我们等会过去吧,就是地方有些远,我们叫辆车,到时多买一点,尤其是螃蟹,妈她最喜欢了。”
“对,你妈年轻时就爱吃这个,你爸呢又笨手笨脚,每次吃都要被你妈嫌弃一顿,哈哈。”提到汪畔的父母,汪隆似乎很开心,抓着汪畔叨叨地又说了很多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
汪畔认真的听着,但是眼神里却又有些迷茫。
下午买了好些海鲜回来,汪畔给郭婶送去了一些。郭婶见到袋子里又是龙虾又是螃蟹的,跟汪畔推迟了好久,“哎呦,这玩意儿贵着呢,肉都没多少,你们怎么还拿来送我了。我不要,你们拿回去自个儿多吃两天吧。”
汪畔把装着还想的袋子又给推了回去,“我们家买了好多呢,吃不完。就这么几只,郭婶你就拿着吧,和小年一块尝尝味道。”
不管汪畔说什么,郭婶就是不愿意接。汪畔没法儿,只好拿回了海鲜,换了个招儿,“那行吧,明天我爸妈回来,爷爷打算做顿大的,郭婶你带着小年也一块来吃。如果你不来,又不收这个,爷爷肯定会把我大骂一顿。为了可怜的我,郭婶你可不能在推迟了。”
郭婶为难了一下,最后只能笑着答应,“行行行,郭婶应了你。难得你爸妈回来,郭婶是该去看看。这样吧,你跟你爷爷说一声,明天我早些过去帮他。”
汪畔见郭婶答应后,大为高兴,和她又说了一会话便走回了家。而在走回家的路上,汪畔忍不住心想到。提到自己的父母,郭婶都没什么反应,平常得很,所以自己之前真的想岔了吗?
第104章
第二天下午, 汪畔的父母开着一辆越野车就回到了商业街。汪畔父母的回来, 受到了商业街内所有街坊邻居的欢迎, 郭婶和汪隆原本在厨房做着菜,当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后, 连忙熄了火就跑了出去。
汪畔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团团围住既熟悉又陌生的一男一女有些出神。这就是自己的父母吗?
心里突然浮现起的这句话吓了汪畔一跳,她这个想法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说这是自己的父母难道还能有假的?
汪畔父母和附近的邻居说了一会话, 顺便把自己带回来的一些礼物也派发了一些。等人群散去后, 他们几人这才回到了纸扎店里去。
郭婶边走边道, “这回打算在这边呆多久?”
汪畔的母亲笑道,“能有两个月的假期, 那边的项目已经完成了。”
“好好好, 这两个月让老爷子给你多整些好吃的补补。”汪隆在一旁听到后, 连连高兴地拍了拍手。
汪畔的父亲道,“爸, 好香啊,今儿给我们整了什么菜?”
“都是你爱吃的, 保准让你吃饱。”汪隆回道。
郭婶低头,“你们这拿的什么, 这么大袋子。”
“都是些吃的,国外弄回来的,等会拿进厨房,你们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咱们弄一点来尝尝鲜。”汪畔母亲提了提手中稍轻的购物袋道。
郭婶笑了, “你们每回回来都带些稀奇玩意儿,我可都怕了。”
汪畔母亲:“这回肯定不像上回一样让你们踩雷,这次的东西我们都试过了,味道都很不错,不好吃你找我。”
“当然得找你,行了,你们刚回来赶紧坐下来喝口水,我跟你们爷爷进厨房把剩下的菜炒了就能开饭了。”郭婶拉着汪畔的母亲走到了沙发边上,按下她的人然后顺手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购物袋。
郭婶和汪隆离开后,沙发这边就只剩下汪畔和她的父母在,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汪畔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寻了个借口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们倒两杯茶。”
汪畔离开后,汪畔的母亲小声地跟汪畔的父亲说道,“我怎么感觉我们女儿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难道在生我们的气?气我们这么久都没回来看她?”
汪畔的父亲往茶几上取了块蜜饯放到了口中,边吃边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是畔畔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孩子不都这样吗?等过个两天,什么都好了。”
“你就是太粗心了,以前我们回来,畔畔总是第一个抱着我们不撒手,然后还会缠在我们身边问我们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多亲近我们啊。然而今天,你想想,她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了。”汪畔的母亲生气地扭了一把汪畔父亲的手臂,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汪畔父亲被捏得嘶了一口气,最后无奈安慰她道,“你别想太多,也许就跟你说的,我们太久没回来了,她跟我们陌生了。但那又怎么样?孩子毕竟是你手心上的一块肉,你们有血缘关系连着呢,况且畔畔一直很爱我们,我们也很爱她,她怎么舍得一直不搭理你。畔畔长大了,也是大姑娘了,会别扭和害羞了还不好吗?以前你还老说她跟个假小子似的,整天担心她嫁不出去。”
“这哪能一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她一直假小子下去了。都怪你,这回我们有快两年没回来了,前三个月我本来说趁着有假期跟你回来一趟,你还不愿意。”汪畔母亲还是气不过,又伸手过去想要捏一把汪畔父亲腿上的肉。不过在她的手就要碰到汪畔父亲的身体时,却被汪畔父亲一手给握住了,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而且两人的手相握后,后面再没有分开过。
汪畔父亲求饶道,“我的姑奶奶,你别担心了。上一回又不是我不想回来,咱们只有几天的假期,一来一回的就得在路上用去一半的时间,而且当时的项目不是还不明了吗?随时我们都有被召回的可能,我们哪能到处去。”
“就你理由最多。”
汪畔端着茶水站在角落,把自己父母亲说的话全都听到了心里去。她感慨他们恩爱的感情之外,还有些好奇他们所谓的项目是什么。直到现在,汪畔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职业是什么。
真的很不对劲。
汪畔心里的某种疑惑再次浮上了心头。
晚饭虽然吃得早了些,但是除了汪畔外,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汪隆和汪畔父亲还因为喝太多酒在下半场的时候就醉了过去。郭婶把两人嘲笑了一顿,最后还是撸起了袖子跟汪畔把这两个大家伙给搬到了他们的房间。
汪畔母亲赶了一天的飞机也累了,和汪畔打了声招呼,便跟着也上楼歇息了去。
汪畔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去,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尤其是当她躺在床上的某一刻,她脑海里忽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也这么靠躺在床上过,并且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在。那人影高大挺拔,虽然看不清面容,却给汪畔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可是汪畔翻来覆去了一夜,还是没想起这黑影人是自己的谁。
距离汪畔父母回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汪畔母亲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汪畔说话。汪畔心底告诉自己应该多亲近亲近她,却每次当自己的母亲走到自己的身边时,她的身体又显得格外的僵硬,心底总浮起股强烈的违和感。
汪畔的母亲以为汪畔还在生他们的气,伤心了许久。就连郭婶和汪隆都意识到了,还跑过来询问了一下汪畔的想法。心底那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当然不能跟他们说,所以汪畔只能摇摇头说自己没在生自己父母亲的气,至于他们信还是不信,就不是汪畔能改变的了。
时间悠然地过去,等汪畔回过神来,自己的父母已经在纸扎店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以来,汪畔一直跟着汪隆学习纸扎的技术,晚上也会常常陪着他一块守店。之前来过店里的漂亮女人还有那个老婆子,后来汪畔又见了两面。就连老婆子传说中的儿子有一回也跟着来了汪家的纸扎店。
老婆子的儿子第一次来,对什么都很好奇,在店里转悠了许久。当看到汪畔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不过还未等汪畔看清,那个老婆子就把人给带走了。
汪畔发现,来汪家纸扎店的客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很复杂,好像带着垂涎和抵不住的诱惑,仿佛自己是块高级肥牛一样,有些客人的目光露骨得似乎要把她这块肥牛拆皮剥骨吞入嘴里才罢休。
汪畔把这事跟汪隆说过,不过汪隆的答案给的有些语焉不详,只说是那些客人“喜欢”自己。
汪畔一向长得好,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被人表白过,因为颜值的问题,经常会得到很多别人没有的照顾。但是这终归不是一回事,即使汪畔再长得怎么天仙,也做不到像张人民币一样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那些来纸扎店的客人里也有像漂亮女人一样,长得好,气质佳的女生,同性相斥的道理并不是没有存在的理由。可偏偏,不管是女性、男性、老人还是孩子,每个来店里的客人看着汪畔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又是一个午夜。
汪畔帮着汪隆把一位客人今天要拿走的纸扎人从楼上搬到了楼下来,齐齐整整地摆了一排。看着一排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的纸扎人,汪畔忍不住回头问自己的爷爷,“爷爷,哪个客人这么大手笔,订了这么多的纸扎。”
汪隆正在敲着算盘,听到汪畔的话眼皮从眼镜内往上掀了掀道,“一个新顾客,不知道干什么的,之前派人来下的订单。反正有些有钱人爱享受,花点钱找些人伺候自己也不为过。反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客人的事少管吧。”
“哦。”汪畔应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到了面前的一排纸扎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