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枉费她花了这么一大笔。
匡珊瑚一听这个,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她接过了匕首道:“你比你姐姐可厉害了不少!”
若那日,能有沈芸芝这样的狠角色帮衬一把,她恐怕也落不到被人耻笑的地步了。
不过还想那些作甚,今日一过,她与沈南瑗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沈芸芝?”沈南瑗措不及防,竟然听到了沈芸芝的声音。
沈芸芝有刻意压低了声线,还故意隔着不近的距离,却不曾想,还是被她辨认出来了,索性也不再隐藏,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扯开了罩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沈南瑗,你也有今天!”
这样的对话,沈南瑗懒得去接,倒是奇怪地道:“怎么?你还没有逃出泷城吗……”
她略一想,想通了:“你缺钱!匡珊瑚正好有钱!”
刚好还都恨她,这就一拍即合了。
多么戏剧化的巧合啊!
看来《金丝雀》这本小说的作者不仅烂尾,还特么特别恶俗,喜欢洒这样的狗血。
要按照作者的尿性,下一刻肯定是二少这个男主出马,英雄救美,再然后泥煤的肯定是回了金丝雀的“金丝笼”,那个翻云覆雨,一夜七次郎。
可沈南瑗毕竟不是原主,她懂如何自救。
——
仓库里,除了匡珊瑚和沈芸芝两个女人之外,还有六个男人。
沈南瑗在盘算一对八的可能性?
哦不,若是她猜的不错,应该是二对七。
那个叫裴天成的男人,她仔细想了很久,才把他和那个将猫耳胡同的地址悄悄传递给她的车夫重合在一块。
他的声音有点熟悉,起初沈南瑗怎么都没有想到,可她在眼睛可以视物的那一瞬间,看清了匡珊瑚的脸,脑海里灵光一现,也就想到了裴天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沈南瑗扫视了一周,眼神落在了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那人虽然用正面面对着她,可脸依旧被宽大的帽檐遮挡了大半。
他隐在仓库最阴暗的角落阴翳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天成在匡珊瑚进到仓库的那一瞬间,就自动退到了一旁。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且不说他现在的容貌和装扮与匡家舞会时并不一样,单只说匡珊瑚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那位沈三小姐的身上。
裴天成可不像匡珊瑚那般喜欢迁怒于人,他至始至终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那日,是匡珊瑚的丫鬟命自己去的那个燃着催|情|香的房间,局是匡珊瑚布的,至于中间出了什么乱子,他可管不着,他的仇和怨只寻一人就好。
沈南瑗朝他看过了的同时,他将口袋里的勃朗宁拉出了一截,露给她看。
而后,眼神又落在了不远处的齐衡身上。
沈南瑗立时就明白了,裴天成的意思是这个仓库里除了她那把勃朗宁之外,就还有一把木仓。
在齐衡的手里。
匡珊瑚和沈芸芝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想要沈南瑗好看。
沈芸芝上前的时候,匡珊瑚便原地不动。
可能是打着轮番折磨她的目的。
沈芸芝想起了逃家这些日子里的艰辛,甚至还想到了昨晚齐衡是怎么不顾她的反抗,一遍一遍的折腾她的。
她到底是年岁还小,即使是前几日半推半就地从了齐衡,可这些天没有一次不疼的死去活来的。
沈芸芝是中意齐衡不错,可现在的翻云覆雨,总觉得是变了味道的。
她的迎合和讨好,齐衡很是受用,可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了沈南瑗的头上。
倒是和匡珊瑚一样,忘记了分明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芸芝夺过了匡珊瑚手中匕首的那一刻,总算是明白了,自个儿的心里为何总觉得这样不对。
是的,就是不对!要报复沈南瑗,也得是她亲手才痛快!
可这念头不过刚刚落地,她挥出去的匕首,没能挨到她的头发丝,就落了空。
沈南瑗神不知鬼不觉地挣脱了绳子,一脚飞踢,踢中了沈芸芝的手。
沈芸芝“哎哟”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匕首飞向了半空,而她自己则不受控制似的,往后仰倒而去。
齐衡惊呼了一声:“芝芝。”
下一个动作就是掏出了手木仓。
这把木仓是他从他大哥那儿偷来的,还有两个弹夹,偷木仓的初衷仅为防身,却不曾想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齐衡在这之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今年十六,因为母亲的出身不好,不受家人重视,在朋友的面前抬不起头。
他活了十六年的人生,有这把木仓在手时,忽然像是变了一个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敢大声说话了。
现在就是这般,他举起了手木仓大声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木仓了。”
沈芸芝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叫嚣着说:“齐衡,给我打她的胳膊。”
都到了这种时候,沈芸芝还是打着要折磨死她的主意。
匡珊瑚不知为何而忽然心慌了起来,她也到了齐横的跟前,“不,直接杀了她,我给你加两根金条。”
齐衡没有杀过人,白虎帮的生意很多,有正当的,也有不正当的。他至小能够接触得到的,全部都是经过粉饰,看起来是正常人做的买卖。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儿动心,而第二个念头就是去找沈芸芝的眼睛,征求她的建议。
就是他拿不定主意的片刻间,裴天成掏出了口袋里的勃朗宁,猛地从后掷来。
沈南瑷踩翻了板凳,纵身一跃,才从好几人的包围中跳了出来,手臂一捞,握住了勃朗宁。落下来的时候,就地滚了几滚。
齐衡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
匡珊瑚怕的就是这个,明明已经要置她于死地,却莫名其妙就让她又翻了身。
她颤抖着嘴唇说:“开木仓,快开木仓!”
齐衡心慌手抖,也没管对准没对准,就扣下了扳机。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仓库里传了出来。
江潮扔了手里的烟头,朝着江面吐掉了嘴里的烟圈,抬了下眼皮问:“你说今天看见白虎帮的人鬼鬼祟祟进了六号仓库,刚才枪响的地方是吗?”
赵楠道:“就是那儿没错!白虎帮那群丧尽天良的……”他啜了一口:“一到这个时间就干起了拐卖的勾当,我下午亲眼看着他们拉着一辆黄包车进了六号仓库。六子刚刚送来的消息说齐保山带着几个人,也往这儿来了。”
六号仓库这他都让底下人盯了一个月了。
这趟连齐保山也出动……
江潮从腰间拔出了木仓,“走,咱们去看看。”
仓库里的形势很明朗,正如沈南瑷一开始所料,变成了二对七。
裴天成被三个壮汉围攻,这些人干的还真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举着比西瓜刀还要长的大刀,砍来砍去。
裴天成应对不及,沈南瑷也抽不开身过去帮忙,只能举起了勃朗宁打了一唆子,正好打在了黑马褂举起大刀的手腕上,算是替裴天成挡下了一刀。
得到后者感激投过来的视线,很快两人又重新投入到与人性命相博中。
匡珊瑚和沈芸芝这种娇养在温室里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
早在场面混乱之初就给吓傻了。
伴着木仓声,还有大刀咣咣的交接声,抱着脑袋踉踉跄跄逃窜,不住地哇哇鬼叫,充斥在整个仓库里,吵得人脑壳疼。
倒是那个齐衡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开了第一木仓之后,像疯了似的,对着她不停地扣扳机。
沈南瑷一闪身躲在了柱子后,又是“砰砰”两声擦着柱子过去。
仓库的大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齐衡听到声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大哥齐保山,眼睛一红,叫了声“大哥”,又忽然想起来,他是要带着沈芸芝跑路的。
齐衡的反应还算快,他一把捏住沈芸芝的手腕道:“芝芝,咱们得快点儿走,要不然我被大哥抓了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两个人仓惶间往仓库的另一个大门那儿跑去。
齐保山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老三,爹说了,你今天要乖乖的回家认错就算了。若你胆敢反抗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真的举起了木仓。
他的手下,十几人,拔木仓的拔木仓,拎刀的拎刀,纷纷对准了齐衡那伙人。
江潮就是在这时候一脚踹开了仓库大门,还没能看清仓库里混乱的情形,首先看见的就是黑压压的木仓口,对准了他这里。
再一看仓库里的这么多人,他的眼皮一跳,也迅速将木仓口对准了里头。
操,难不成是白虎帮专门挖了个坑给他跳?
一场声势浩大的木仓战,莫名其妙就开始了。
双方交火很是激烈,沈南瑷被裴天成塞进了一堆木箱的里头,才幸免于难。
裴天成的手臂被子弹扫了一下,鲜红的血刺激了沈南瑷的眼睛。
她不由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裴天成咧着嘴笑的没有一点温度:“沈小姐,我帮的可是我自己。”
帮派火拼,在泷城并不常见。
毕竟杜家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混乱,破坏城市治安。
几乎不到一刻钟,杜聿霖就带着亲兵亲自赶到,啪的一声朝天空放了下木仓,杜阎王的脸儿就搁了那没人再敢动一下。
那俊逸的面庞此刻没什么表情,只在巡视过现场的环境时目光冷了几分。
双方都有死伤,不过齐家的伤亡更大,齐家的三公子在木仓战中损命。尸体就大咧咧地倒在货箱旁,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旁边的尸体横七竖八,昭示着方才的过程有多惨烈。
齐保山在杜少帅的面前不敢造次,在杜聿霖出现的前一刻仍和江潮打得难舍难分,青帮跟白虎帮在泷城那就是死对头,两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当家的互相看不惯做派,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江潮今儿个这出,是踩过界,不打算好好处了。
他跟江潮撂下了狠话,“这事没完。”抄手立在一旁,看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再干一场。
而从木仓战结束,沈南瑷就没再看到沈芸芝。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匡珊瑚倒还在,浑身上下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伤痕,却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杜聿霖立在仓库门口,火冒三丈地询问江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帮派混战,为什么中间还夹杂着女人?
他一抬起眼睛,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倒抽一口凉气。
——
沈南瑗是被男人气急败坏地提溜出仓库大门的。
从那个突然闯进来的青帮老大身旁路过,看着对方震惊眼神,沈南瑗就想默默捂住脸。
一点面子都不留。跟拎小鸡仔一样,是个什么意思啊!
“怎么,这会儿想要脸了,我还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了!”杜聿霖阴沉沉地开了口。
说实话,他还真是小看她了。起初就当她是细作来着,时间一久,他自己倒先把这茬给忘记了。
天知道,刚才这女人从满是尸体的仓库中站起来那一刻,给他多大的冲击感。
万一他没有及时赶到,又或者万一……
他都有点不敢想,至少不敢把沈南瑗跟地上那些联系在一块,被血腥气刺激的他分分钟想拎着人暴走。
而他也是那么做的。
沈南瑗被杜聿霖挟持着。
“喂,杜聿霖你快放我——”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那熟悉的啪啪两声清脆回荡在货仓间。
“!”沈南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杜聿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屁股。
虽然有夜色做遮掩,也不一定会有人能看到。
但杜聿霖的亲兵一定在!还有那个时时刻刻都像膏药一样,黏在他身边的许副官。
“杜聿霖你个王八蛋!”沈南瑗又羞又恨,猛地就从他身上跳下来,就差要跟他拼命了。
“跟我横,得你有那个本事!”杜聿霖眼色发沉得厉害,“说,你为什么在里面?”
原本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倒把沈南瑗的委屈给问出来了,她一扭头,就是不想跟他回话。
杜聿霖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尾,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干咳了一声,连带着嗓音都卸了火气,“受伤了没有?”
沈南瑗正硬气呢,没想到杜聿霖改用怀柔政策了,少帅的柔情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受用的。
不等她回答杜聿霖作势要亲自动手检查,惊得她连忙退缩了两步,“没呢,没呢,一点事没有。”
顶多就是蹭破点皮,比起匡珊瑚她们不要好太多。
“那你现在能跟我讲讲了吗?”
杜聿霖能好好说话,沈南瑗自然也就把今个发生的由头、过程老实都交代了。
这件事匡珊瑚是主谋,帮凶齐衡却死了,还有她一个便宜妹妹下落不明。
这结局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聿霖的大掌不防备地落在了她头顶。
她的头发黝黑又柔软,像是触感极好的黑绸缎。
杜聿霖每次都爱不释手,也每次让沈南瑗觉得自己又成了杜聿霖口中那个小猫儿被顺了毛。
“下次再让自己处在这种危险的境地,我能做的远比你想象得更恶劣。”
这是警告?沈南瑗极其无语。
他还有脸说似的,他不是派人跟在她的后面,什么事都会汇报一通,怎么今儿个这种紧要的关头,消失了呢?
不用沈南瑗提醒,杜聿霖的脸已经黑的堪比这暗夜了。
他出声道:“许副官!”
“在。”
果然,那个像是会隐身术的许副官第一时间就军靴跺地,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军法处置!”
“是!”许副官连问都没问处置谁,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