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奔雷厉风行,很快写好了信。信是这么写的:
“各位看官,我们是A大附中的毕业生,也就是近期某舆论事件中心人物李白的同学,就我们所知的事实,我们做如下说明:一、原文说,是李白插足别人的感情,真实情况是,李白与姓肖的同学自中学时便心心相印,相反,是那位“被逼自杀”的女同学,插足他们的感情。二、原文说,是李白逼那位女同学自杀,事实是,那天我们班毕业后第一次集体活动去爬山,途中,几经提醒,那位女同学仍然一意孤行的要自己下山,并偏离主线。在暴风雪来临时,李白、姓肖的同学及其他一位同学冒着风雪找她、甚至为此差点也跟着丧命,全班同学更在山下不离不弃。三、作为A大附中人,求实为基本的要求,我们希望有些人不要忘了自己也是A大附毕业,不要给A大附抹黑。”
最后这句,说的很带感,付颖毫不犹豫的点了赞。“刘奔,看不出来,化学学的好,语文学的也不错。”
肖天明这时候出现了,“不用你们,我自己的事,我来解决。”
群里一片沸腾,李白给肖天明打电话,“你要干什么?”
“刚和郝延秋吵完架,”肖天明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我实在是耗够了。”
“天明。”
“不是你的错。”肖天明一脸衰败,“这件事得有个了结,我再也不想把自己拖在这上面了。”
李白的心情复杂,她既希望肖天明和她站在一起,又有些担心,“要不,你别出头了,你们家也算有头有脸,如果再把你们扯上……”
肖天明苦笑了下,“这就是郝延秋的打算吧。她没有提我,是为了保全肖家的颜面,还是想让我断绝和家里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我也顾不了了。断绝就断绝吧,十几年前,我就该断绝了。”
“天明!”
“女王与圣骑士,圣骑士谢谢女王这么多年的相伴。”
李白的泪忽的迸了出来。
要怎么才能说出隐痛,就像要怎样能才绘画出过往的一切。
肖天明安慰她,“没事,小白,我没事。大不了我还是回美国去,一走了之。”
李白不断呜咽的叫着,“天白。”
两人就这样拿着电话,像少年时同在A大、像是他在他家她在A大、像他在A市她在青海、像是每一个为了对作业、闲聊、报志愿、赌气、闹别扭的时候,他在电话这头、她在电话那头,而终于,两人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我叫肖天明,A大附中毕业,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以毕业于A大附中为荣。因为中学时光对我和李白都很重要。从李白还扎着小辫子时起,我就喜欢她。那时候我们同住A大校园,我叫她女王,她叫我圣骑士。每天上下学,是我骑车载着她。小白奶奶很会做饭,我就时常去她家蹭饭吃。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郝延华是我继母的妹妹。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有人说是小白害她失去一条腿,不是,是我和她吵架,她从家里跑出去受了车祸。家里逼我要负责任,于是我就和她订了婚。但我不爱她。现在我宣布退婚。我承担一切后果。
这次是我们班毕业后集体活动,她非要参加。后遇暴风雪,小白、我、我们另一位同学坚持找她,全体同学在山下等她。我不想说太多,但这次活动,是我们不善,导致需要劳动救援人员,我们感到非常抱歉。
千言万语,还有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有错是我的,小白无辜。因为我,小白没能见上她奶奶最后一面,这是我对她最歉意的事。好在我欠着的人是她,否则,我的一生都将在惴惴中度过。对她我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我自小嘴就笨,我知道她都懂。人生有这样或那样的错过,最为惨痛的,就是错过一个“她都懂”的人。她说,只是因为当时我们太年轻。我也只好以此聊以□□:只因当时太年轻。
露从今夜白。我的青春自此而终结。相关人等,各自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说过了,会让小明下线的不会太难看。
第41章 13-4
露从今夜白。我的青春自此而终结。
李白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去了郝延华的医院,到了病房门口,她从窗上看了看,郝延华正呆呆的坐着,也没有盖被子,形容枯槁。李白推门而入,郝延华抬起了头。见是她,很有些诧异,“你?”然后脸色惨淡,“你又来干什么?”
李白也不用她谦让,自己拉了圆凳坐下,看着她,“郝延华,我们谈一谈?”
郝延华嗤了一声,“你们现在联手在网上造风浪,好像不把我逼死誓不罢休似的,还谈什么?”
李白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郝延华,我相信你也不至于是大奸大恶之人。如果我现在承受不了压力也去自杀了,你也未必好受。”
郝延华嗤了一声,“但是你会自杀吗?”
李白拿手往后理了头发,“不会。因为我觉得,没有比生命更好的东西。我身边的人也不允许我为了这一点事,就去自杀。”
“呵,你真是。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你这一点?高傲,装,仿佛谁都不如你。”
“你也可以高傲。”
“我拿什么高傲?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随姐姐才来到城市。我姐是很有本事,但光彩吗?肖家谁看得上她?包括她的儿子?但是,只要能爬上去,就会有人景仰。哪怕她儿子也看不上她。往上爬的时候,人高傲不了。高傲只可能是爬上去之后的事。”
郝延华说这话的神情,仿佛不是对着李白、而是对着自己说的。李白让她说的有些愣了,“往上爬?”
郝延华冷笑,“你们这些天生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是想像不到的。A大附中,全国最好的中学,对你们来说,是天生的贵族血统、精英血液,我就像混在你们中间的异类。从我第一天进A大附中起,直到这次爬城墙,你们什么时候接纳过我?甚至在这次的事上,你们谁拿我当过同学?我就在群里,看着你们天天嘻嘻哈哈,或者看你们这次联合起来对付我,你们拿我当过同学吗?你们排斥我、打击我、嘲笑我,你们都是精英血统,只有我,”她红了眼睛,“我最恨的就是你,高傲,从来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李白不知说什么。
她曾经那么在意郝延华,原来,在郝延华的感觉里,却是她从来没有入自己的眼睛。
只因当时太年轻。若当时知道她是这种感觉,那又何必有后面那些曲折?
李白说,“我家也并不多光鲜。我的父母都很普通,我跟着我奶奶生活……”
“但你就是高傲。比你漂亮的有,比你学习好的有,比你有才气的有,但数你最高傲,哪怕你穿着很普通。”
李白一时有些愣,“高傲,难道还是一个好词儿?”
“但在你身上,就是好词儿,多少女同学羡慕你、嫉妒你,你永远就像个骄傲的白天鹅,不屑于和人争、爱憎分明,你似乎永远我行我素、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管别人会怎么样,但也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为什么你能?”
李白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能?
她答不出来。
李白想起当年奶奶的教导,一时有些恍惚。她也忽然明白了郝延华当年那些不伦不类的发卡、不好形容的穿戴的意义。她说,“为什么我能?我答不出来,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吗?当年高考,我以为放弃A大会是对你的打击,你呢?”
“我……”
“后来你和肖天明分开,我以为你会很难过,你呢?为什么你每次都活得这么光鲜?尤其我听我姐姐说,你还勾搭上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凭什么?”
李白忽然很想奶奶,想念那些她对自己的教导,想起那些年她为了和肖天明怄气奶奶对她的劝解,也明白了奶奶所说的不值得计较的“小事一桩。”
青春时哪里懂得这些。以为纠结的是珍贵,其实都是小事一桩。
来找郝延华,其实她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虽然她装作不在乎,但她发自内心的怵这个人。只是她想明白了李向樵的话,如果她想要了结过去,这一关,她必须要过。
李白的心忽然静了下来。“我一直不能理解,我和肖天明,在不在一起,对你真的那么重要?难道我们不在一起,肖天明就会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这个道理,你不至于想不清楚。”
郝延华的情绪很激动,“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话?”
“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什么东西是值得你以生命为代价的?”
“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是你,大好年纪,莫名其妙失去了一条腿,从此没人爱正眼看你,你就会明白。如果我让你们在一起了,那我的过去算什么?”
“你不是不知道肖天明不喜欢你,我一直不明白的也就在于此。你明明知道肖天明不喜欢你,你为什么就非要拆散我和肖天明?”
郝延华的脸变得惨白,她咬着嘴唇,把头别过去。
“隔了这么多年,我回头看,才发现,我当初之所以那么介意你,是因为你一直想这么做,但肖天明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不明白,你是真觉得拆散我和肖天明,你就有机会吗?”
郝延华还是不说话。
李白说,“肖天明说,他从来没觉得你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你并不笨,你能从转学来时的全班倒数,到最后考上A大——不管你是不是耍了一点小心机,但至少,你自己的实力也并不弱,这就说明,你根本不笨。既然你不笨,你并不难发现,肖天明不喜欢你。你也不难想明白,即便我和肖天明分了,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又何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