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空荡荡的,兮兮也不知道跑去哪玩了,阿翘和他坐在一张桌子旁,喝粥。
“小光头出去这么久,你都不担心吗?”白泽挑事地问道。
阿翘这几个月被他明里暗里问了不下几百次,耳朵都听出茧了,不太想搭理他,自顾自地吃饭。
白泽喝完粥,长叹一口气。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看,是小光头发过来的消息。
本来白泽这个老年人是不会用手机的,这么多年也没能买一个,但慕见轻离开后店里事务实在太多,无奈之下才买了个苹果5,经过阿翘一个月的培训,已经能够跟正常人一样使用手机了。
首先点开企鹅,然后点开对话框,顶着系统自带头像的白泽收到了一张图片。
他差点把刚吃的粥吐出来。
虽然图片没放大,但小光头拍的很清楚,手都没抖,图片上一人倒在地上,眼睛瞪着一个方向,肚子被剖开,直直的一刀,就跟拉开了衣服拉链似的,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摊了出来,连受害人肠子上的蛆都看得到。
卫烨又给他发消息。
——这次不一样,受害人只是被剖开肚子,内脏器官都在。
——已经死了半个月了。
——我现在在花园小区。
白泽眼看他发的一条条消息将那张图片顶了上去,胃终于舒服了些。
不过,花园小区?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他是在哪见到的来着……
还没想个明白,手机就被阿翘拿走了。
阿翘面色如常地打字。
白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凑过去看。
阿翘在给小光头发消息,问他回来喝粥么,刚做好了宵夜。
白泽眯起眼,接过阿翘递过来的手机,这才记起来。
花园小区,就在他们最近的那个大商场对面,环境很好,他之前去那边办事的时候见过那个牌子,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保安人也很好,是个老头,花白的头发,总是笑眯着眼。
他手机忽然又震了震。
小光头:阿翘?
阿翘,再加一个问号。
白泽不禁概叹,这是什么样的爱情,隔着网络都能认出来。
他把手机屏幕给阿翘看。
阿翘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白泽挑挑眉,老老实实打上“不是”两个字。
对面似乎是沉默了会,又回复——
哦,知道了,马上回去。
白泽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个小屁孩谈恋爱可真累。
白泽看阿翘那碗粥估计还得吃半天,于是抓了抓脑袋,问她:“今天碗给谁洗?”
平时他们都是轮流来的,但小光头一出去就是这么久,空了好几次都没洗,因此白泽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洗碗的机会让给久久没有洗碗的小光头。
阿翘看了看他,“留着吧,明天让卫烨洗。”
“好嘞。”
白泽乐得往楼上走,楼梯刚爬到一半,玩过脑袋看阿翘。
“你今天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什么不会动感情么?”
回答他的,是阿翘摔筷子的声音,白泽赶在被骂之前跑上楼。
一脚刚踏上楼,白泽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宗易。
久不见这位大佬,大佬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但宗易脸上没什么笑容,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只碗和两双筷子,边上还放着一张毯子,看样子是被他们老大扫地出门出来睡沙发了。
白泽在心里感慨: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块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哪一对都成不了,让他这个单身狗还没尝到爱情的甜蜜就已经看见了爱情的痛苦。
他朝人笑笑,想了半天还是出声打招呼:“你回来了啊,楼下还有海鲜粥,你要是饿的话……”
“不用了,谢谢。”
大佬这么客气,白泽又抛出了话题,于是眼珠一转,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开始白泽一百问。
“你跟老大去哪了?”
宗易靠在沙发上,大概是终于受不了这傻逼的综艺节目,拿起遥控器改看动物世界,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和谐许多。
“钟山。”
白泽心下了然,终于确认这人身份,转念一想,他听说钟山之神生性残暴来着,今日一看,啧,略显斯文啊,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
“上神是因为被划去名字回了钟山?”
宗易淡淡嗯了声。
钟山之神,按理来说生死在五行之外,一般的人和神仙都杀不死他,——除非他自己想死,李岐区区一个凡人,自然是没有那个能力把以为上神给抹杀掉。
白泽倒是想问问慕见轻是什么身份,但他心知肯定问不出来,于是很识相地没问出口,反而提起了一件往事。
“今日黑白无常来吃了顿饭,说起天界那位天神的事……上神可知道如今那道魔念在何处?”
宗易:“你不知道?”
白泽有点懵,我要是知道怎么会问你?
宗易又开了口:“你们白泽一系沦落至此,你还记得是为什么吗?”
白泽难得正经,“记得。”
他们白泽天性聪颖,一出生就知晓天地间所有的事情,但这只是传说罢了,常人认为他们不过是博学了些,并不是知晓“所有的事”。母亲早逝,他与他父亲原本是住在天界,供那群神仙玩乐,平时没事就当某位星君的坐骑,日子还算安逸,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那时他年纪尚小,写出那本《白泽图》之后便无心写东西,最只顾着跟毕方、朱雀等神兽厮混,对其他事没什么兴趣。但某日天后寿宴上,他父亲看着众神仙给天后献上的三株树,忽然出了声。
他说这棵树缺了九颗珠子。
当时众神仙一道道法术便打在他身上,斥责他胡言乱语。
但父亲很快就说出了缺了哪几颗珠子,众神仙顿时没了声。
再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他听说那棵树也被送了回去,而他父亲则是以忤逆罪被关进了天牢,直至今日。而他呢,在天界也呆不下去,便来了人间,也是从那之后它们白泽在天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除了他这个嫡系混得还不错,其他的大多去做了教书先生,再不入流的,算命的也不少。
“我不懂。”白泽皱起眉头。
他问的是魔念去哪了,跟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宗易:“因为你不懂,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白泽默然。
“若有一天,我想起来了呢?”
宗易看着他,“那有些人就要倒霉了。”
白泽琢磨了好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哪些人?看这人语气,这事肯定是跟他没关系。
“多谢上神指点。”白泽说着,起身回自己屋了,估计今晚又得睡不着。
宗易一个人在客厅,伸手掐了掐眉心,脸上有些疲惫。
看了会动物世界,渐渐有了睡意,刚打算睡下就听见响声。
慕见轻冷着脸,走过来拽着他手拉他起来往自己房间走。
“在外面睡,我怕他们以为我虐待你。”她说。
宗易笑了。
凑近她在人耳边说:“你有这种爱好?”
看着她耳朵变得通红,转过头瞪着他,宗易心情大好,还不忘把门带上。
慕见轻已经给他铺好了地铺,她刚上床准备关灯,就看见某人也跟着她,上了床。
慕见轻都被他气笑了。
明明之前说好了会告诉她在钟山发生了什么,结果他喝完一整碗粥也只吐出几个字:没什么事。
把她当猴耍。
慕见轻扯过被子,踢了他一脚,“你干什么?”
“睡觉。”语气再正经不过。
他拉了灯,躺下,身上一点被子都没有,但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
周围暗下来,慕见轻是个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人,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最后分了他一半的被子,背对着人躺下。
过了会,她想到什么,又转过来,凑近些问他:“你跟白泽说那些干什么?”
宗易看着她,“不是睡觉?”
慕见轻心里那股火又冒了出来。
想打人。
他却转过身,面对着她:“白泽是史官,负责记录三界大大小小的事物,虽然他现在还不是白泽,但很快,他就是了。”
慕见轻哦了声。
这么说来,白泽倒是一只很厉害的神兽。
这世上多少历史被人篡改掩盖,没有谁手里握着真相,唯独这只看起来又怂修为还不高的白泽。也许正是因为有太多的虚伪,才会有白泽这样的存在。
她又转了回去,意未平,也不想和这人靠那么近。
但闭眼半天也没睡意,也是,一般人睡了四个月哪还会有睡意。
忽而腰间一紧,背后一阵暖意。
慕见轻只觉得后颈痒痒的。
隔着睡衣,她能明显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两人也不是头一回这么“睡”,慕见轻觉得,自己竟然还能接受这种亲近,似乎……也从没排斥过。
宗易低头亲了亲她后颈,声音有些哑。
“那天你到钟山,受了很重的伤。”
“治疗花了点时间。”
慕见轻莫名有点紧张,手心直冒汗。
末了,他像是长叹了口气,横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并非我有意瞒你,从前的事也好,现在也是。”
慕见轻听他这么说,早就不想问了。她本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道理都懂,一向乖巧。但现在她却很清楚,不是理智说服了她,而是宗易。
她从不知道感情这么可怕,能让一个人就这么盲目地信任另一个人。
第76章 杀妖
春暖花开的时候,嫩芽破土而出,接触空气,染上绿色,很快就覆盖了一整个小山坡。
从这里往城区望,高楼逐渐覆盖土地,一片片绿往那个方向曼延,直到变成水泥地。如果从上看,距离不断被压缩,或许会出现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将这两块地方隔离开来。
这块地方鲜少有人,一是因为里市中心太远,而是每到夜里这里总会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像是冬天被隔离在此处,久久不散去。
今日却多了一位客人。
一只橘猫带着臃肿的身材,慢慢往这边走,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串猫爪印。
直到巡视完这一片,它才像完成任务似的往回走。
忽而它的耳朵动了动。
橘猫扭头往回看,微眯起的眼里全是戒备。
远远看去的一片翠绿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橘猫走进看了看。
是一只手。
枯瘦,黑褐色的皮肤包裹着指骨,上边还有点点老年斑,长指甲里塞满了黑泥,指甲边缘也是。它从地里伸出来,像是来索命的孤魂,五指大长,手指微微弯曲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橘猫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
腐尸的味道。
那股酸臭冲鼻让人难以忍受。
原本不是这样的,这里虽然偏远,但是空气很不错,至少……不会有这种腐烂的味道。
未等它反应过来,那只伸出的手动了一下,开始往下弯,直到接触地面,周围泥土凹陷下去。
这个动作,是人躺着或坐着的时候想要起来,用手支撑一处地方用于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