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笑了:“怎么,怕我不来?”
“你在台上,我怎么可能不来?”
评委席中有几个擅长编程的评委,他们很快将场景模拟好了。
“就一个场景。”评委笑眯眯地对台上两组队员道,“你们自己看着怎么调试数据。”
完整的场景通过投影放了出来。
那是一片位于海上的油田,东面有渔业养殖场和一座工厂,南面有一片作物带,油田四周有海洋生物出没。这一片海域正位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带,夏季有洋流从这一带穿过。
台下有惊叹声传来。这个场景模拟得相当可以啊。
珂冬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场景。变量这么多,她没法预见将感应者投放到场景后会不会发生意外。
但现实环境就是这么复杂。如果要想让感应者投入市场,必须经过这一系列检验。
当年R&D合成的R-3HDB菌已经走到了投放市场那一步,那么他们一定也做了无数实际场景模拟。珂冬不由感慨,那支队伍在十年前就已经走得比她要远了。
珂冬瞥了眼另一台显示器前的林奕哲,发现他也皱了眉头,和队友小声商量对策。
“想做哪些调整?”黎松问。
珂冬回神,说出了几个数据。好在感应者只是个媒介,对周围环境造成的影响不会很大。
黎松挑了挑眉:“想好了?”
珂冬一愣。地形、鱼业、工业、农业……还有什么?她猛地抬眸:“洋流?”
黎松点了点头:“季节。”
珂冬醍醐灌顶,冬夏两季洋流的方向是反着的,感应者的速度要做两个备选。
“珂冬。”黎松说,“感应者是跑不过捕食者的,慢一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把损失控制到最小。”
珂冬迅速会意。
调试的时间到了。两边负责WIKI的队员都把数据编写好,投入了场景。
原本风平浪静的场景瞬间有了变化,捕食者以极快的速度分裂包抄,将意外泄露的吃油菌团团围住。捕食者已经开始吞噬吃油菌,而感应者才刚刚开始二次分裂。
一出场,感应者就落后了一截。
台下观赛的人无不替感应者捏了把汗:“哎呀快点儿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吃油菌蚕食石油的速度越来越慢。大部分吃油菌被捕食者吞噬,感应者也截住了相当一部分吃油菌。
当吃油菌被控制得差不多后,感应者引导着吃油菌往目标方向移动,最终回到了原点,由模拟的实验人员回收。而捕食者则停滞在了油田周围。
随着感应者和捕食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场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鱼,鱼死了!”台下有人叫了起来。
大家这才发现,捕食者中的某一元素随着数量激增而含量过高,导致了一部分海洋生物和海场里的鱼死亡。
林奕哲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这时候,季风带动洋流开始了运动。湍急的洋流阻住了正将吃油菌送回原地的感应者,一时间,大批感应者携带着吃油菌顺着洋流的方向飘去,偏离了既定目标。
珂冬“嘶”了一声,下意识攥紧了黎松的手:“怎么办?”
黎松却勾了勾唇:“不急,再看。”
洋流将感应者送到了东面的渔场和工厂。就在大家哀叹感应者也折戟沉沙时,渔场和工厂突然也出现了回收感应者的模拟实验人员。不仅如此,当洋流陡然变换方向时,南面海岸也适时地出现了模拟小人,妥妥地将感应者和吃油菌回收。
台下被屏幕上连番冒出来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惊讶过后不由惊叹,那小姑娘不错啊,这都给预测到了。
珂冬也惊讶。她转头看黎松:“你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黎松扬眉:“改数据的时候。”
珂冬忍不住笑了。
评委模拟的洋流来势汹汹,不仅冲走了感应者,也卷走了浮在油田表面的捕食者。
捕食者抵达工厂后不久,工厂突然亮起了红色警报灯。
“怎么回事?”大家懵了。
突然有人看出了端倪:“那是一家生产洗洁精的工厂!”
一语惊醒梦中人,全场一阵爆笑。洗洁精的功效与吃油菌异曲同工,都吸纳油渍。捕食者误将洗洁精当做了吃油菌,于是疯狂繁殖吞噬。不到一会儿功夫,捕食者吃空了半个洗洁精加工厂。
珂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坑人设定,简直有毒!
黎松笑着摸了摸下巴,抬眸看向评委席,视线无意间与席上的光头评委安德烈对了个正着。
安德烈似乎注意他很久了,见他望了过来,于是很大方地冲他扬起了笑脸。
黎松眼皮一跳,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下模拟场景已经失控:东岸南岸没隔几秒就要弹起一个白色小人儿回收感应者,仿佛一个个自动靶子,弹起落下、落下弹起。海面上漂浮的死鱼越来越多,工厂的红色警报灯闪个不停。更要命的是设计这个场景的人还添加了声音仿真系统,洗洁精工厂呜呜呜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小礼堂。
场外观赛的葛名远早已呆掉了:“每年UAGM都这么搞的吗?还是就咱碰上了?”
珂冬哭笑不得。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一趟就是来学习的,胜负无所谓。
谁知黎松忽然凑近她耳边,说:“要不咱拯救一下疯狂的海岸吧。”
“嗯?”珂冬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黎松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触上了屏幕的方向键。
随着方向键的移动,又一批感应者被投放到了这片海域中,乘着洋流去往东岸。感应者迅速感应到了捕食者体内的吃油菌,借着对吃油菌的感应,进而控制住了捕食者。
一个又一个感应者引导着捕食者来到目标地点。等候多时的模拟小人儿弹了起来,将感应者和捕食者一起回收。
很快,死鱼不再增多,工厂的警报声停了。
场面反转得如此戏剧性,场内场外的观赛者情不自禁鼓起掌来,掌声和口哨声飞遍了小礼堂。
珂冬尤未回神,便见黎松转头对着她笑。他的笑容桀骜又痞气,一如初赛结束那晚,他撺掇她挑衅灰麻杆时的模样。
“看,这就是媒介。”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又平和,“最基础的东西,也是最好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君:
谜底倒计时。
剩下的就是谈情说爱了。
“情”不单单是爱情。
. 酒会
因临时加了一场切磋, 比赛晚了半小时才结束。
比赛结束后, 一部分参赛者离开赛场,大部分则留在场内与评委说话。决赛的评委都是世界各地业内的前沿学者,参赛者们自然不愿放弃与他们沟通交流的机会。
黎松坐在赛场最后头的空位上,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珂冬:“你要不要也过去?”
珂冬接过水喝了一口, 摇头道:“下次吧。现在肚子里墨水太少,说也不知说什么。”
黎松笑了:“真不去?”
珂冬将他拉起来:“走吧, 我饿了。”
两人一回头, 就见那绿眼的光头评委不知何时避开人流正向他们走来。
珂冬微讶, 就见安德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继而转头看向黎松。
“Dante,好久不见。”他说, “Nigel还好吗?”
珂冬愣了愣,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站在夜色里吐着烟圈的玛丽莲, 以及她脖子上挂着的金色怀表。
黎松侧身对珂冬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好。”珂冬点头。
珂冬出了赛场, 立刻被葛名远几个围住。
葛名远与胖子又笑又叫:“你俩夫妻档可以的啊!组内第五, 说不定可以进全球前百强!”
王磬也笑得开怀:“比完了, 这事儿咱就放下了。接下来空余的时间不少, 你和松哥随意去哪儿转转吧。”
“咦, 松哥呢?”胖子这才发现黎松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松哥去哪儿了?”
珂冬正要回答, 就见黎松从赛场里走了出来。
这么快?珂冬有些惊讶。
她凑近他,轻声问:“他找你什么事呢?”
黎松笑了笑:“我当年还在UAGM的时候, 安德烈当过我的评委。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于是叙了叙旧。”
珂冬默了默。安德烈准确无误地叫出了Dante这个名字,可是据她所知历届UAGM参赛者里没有Dante。
且又为何问到了已故的Nigel?安德烈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吗?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珂冬却按捺住了好奇,不再开口。
哪怕再亲密的爱人也有隐私的空间。他既然不愿多说,她便不问了。
“走吧。”黎松牵起她的手,“不是饿了吗?”
一旁的葛名远来了兴致:“去吃饭吗?走着!”
见几人都点了头,葛名远当即撺掇着找了家当地小酒馆,说要喝酒吃肉庆祝阿姆斯特丹比赛圆满结束。
胖子乐颠颠地给每人倒了酒。倒到黎松的杯子时,他特意斟得满满当当:“多亏松哥力挽狂澜。”
珂冬好笑地瞥了胖子一眼:“功劳都是他的,那我呢?”说罢把自己的空杯子推了出去,示意胖子看着办。
胖子一拍脑门:“陈同学的功劳也不可小觑……”正要给珂冬倒酒,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珂冬的杯子拿开了。
“今天少喝点。”黎松拿了一罐椰奶放在珂冬手边,“明天所有的比赛结束,晚上还有颁奖礼和酒会。”
葛名远惊喜地瞪大了眼:“哟,明晚还有酒会?是那种特正式的吗?”见黎松点头,他又哀嚎起来,“哎呀松哥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带正式的衣服。”
“我也没带!”胖子叫了起来。
王磬也摇了摇头。
黎松挑眉:“这是UAGM的惯例,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你们居然都没带?”黎松扶额,“你们这是想明晚开天窗吗?”
正喝着椰奶的珂冬忽而一顿,眼神微不可擦地飘了飘。
“陈珂冬?发什么呆啊。”葛名远拿爪子在珂冬眼前挥了挥,“喝个椰奶也把你喝醉了?”
“啊?”珂冬猛回神,“你们说什么?”
王磬说:“刚刚我们商量,干脆咱几个集资给你买一条裙子,明晚酒会你穿着去,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这次比赛主要功劳在你,万一获了奖,你去领奖也合适。”
“不用。”珂冬脱口而出。
“不用你们给我买裙子。”她说,“我带了。”
其余几人都呆了:“你带了裙子?”
葛名远更是直接:“不是……陈珂冬你还有裙子?”
珂冬咳嗽一声,不准备理会葛二傻子。虽然她也不知道UAGM有这个惯例,但临出发时她鬼使神差地把黎松送给她的那条烟灰色长裙装进了行李箱。
她隐约觉着,在这个安静又漂亮的国度,也许这条裙子派得上用场,尤其是她与黎松在一起的时候。
没想到歪打正着,应了酒会的要求。
黎松也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带了那最好,仓促买的裙子也未必合心意。”
珂冬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明晚就我一个人去吗?”她根本没参加过正式酒会,且她谁也不认识,可以想见明晚该有多难熬。
胖子立刻上道地指着黎松:“松哥陪你去。”
“对。”葛名远拍板,“虽然松哥不在参赛名单上,但好歹今天在台上露了脸,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