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嫁了个假夫君——澹澹
时间:2019-01-24 08:57:21

  阮伯棠突然意识到:这哪里是一桩河道贪墨案,分明是朝廷中的党政倾轧。
  他确实是不敢再言语什么了,于是讪讪一笑,端起了茶杯,掩饰尴尬。
  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清晓自然不甚清楚,这几句话她听出严重性,却没听出异样。但瞧着大伯骤变的神情也猜得出其中必有玄机,于是越发觉得江岘在这个环境中的不易。
  江岘看了眼身边的小妻子,见她神情黯淡地看着自己的大伯,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也瞥了眼阮伯棠。
  她的心思,他不懂。不过阮伯棠的心思,江岘可是清楚。他神情淡然地看着阮伯棠,含笑道:“大伯关心朝廷,倒也是尽职。”
  这一声“大伯”叫得阮伯棠心下一颤,咕嘟一声把热茶吞了下去,烫得他抿唇不敢开口,忍下了。不过心也活了。世子主动热络,他还真是求之不得。
  “世子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江岘一声,又把阮伯棠的心捏了一把,都快停跳了。“……户部本就是个是非衙门口,进去了,稍微不慎沾了不该沾的,那便是如同冬日的雪球越滚越大,想停而不能止。这种事发生得太多,前阵子镇抚司把江宁织造局的提督织造主管抓了回来,这事和江南清吏司的吴郎中脱不了干系,下一个要查的,便是苏州织造。听闻大伯和吴郎中可是同窗,曾有往来,引荐你入户部观政的也是他吧。据说前儿个你还给他送了两只白玉净瓶……”
  江岘话未完,阮伯棠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碗盖随着抖了一抖,清脆之音将他心里的恐惧暴露无遗。
  此等隐秘之事,江岘竟然会知道……他差点都快忘了,他不止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爷,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更是首辅的耳目……
  连他一个没有任职的观政进士都在他们的恢恢网中,这事何等的可怕。
  可没做亏心事,他用得着怕吗?
  眼见着大伯额头冷汗都渗出来了,清晓突然觉得可笑。人永远都不要自作聪明,不然只会让自己在他人眼里蠢得可怕。
  堂上一时沉寂
  眼下任谁也不敢再接这个下话,倒是姑母左右瞧了瞧,对着言氏展颜而笑,吟吟道:“清晓嫁得这般如意郎君,可了了三嫂一桩心事,要知道清晓可是三嫂的心头肉呢。”说着,还点了点始终安静坐在后面的清昱,笑着打趣道:“你呀,都比不及呢!”
  突然被点名,清昱抬头,无辜地看了眼姐姐,也没作声。
  姑母见言氏并无反感,眼眸一转,看了眼丈夫周剑平又道:“清晓嫁了,清昱如今跟着翰林院的谭老先生,想来日后定是差不了。看来啊,就剩清让还不叫人省心呢。”
  不是清让不省心,而是姑母你不死心。
  她不说,清晓也猜到她想的是什么了,怕还在打着清让的心思吧。
  “三哥道清让去张秋了?啧啧,看看,这才入了都察院便身负重任,到底还是我们清让厉害啊。说是去了月余了,可知哪日回啊?”
  姑母的问题,一时让清晓也愣住了。脑袋里又浮现清让离开前那幕,他道:一个月,我争取一个月。等我回来接你……
  那时她不懂兄长是何意,可眼下知道真相的她都明白了。
  真不知道他回来看到自己已嫁,会是何等状况;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可不管怎么样,无论他如何想,清晓只当他是兄长,也只能当他是兄长……
  江岘意识到了清晓缥缈的思绪,默默牵住了她的手。手心温暖,清晓抬头看者他。依旧是深眸清澈,依旧是清冷淡淡,可偏就这双眼,让她莫名地心安。
  二人对视,她对着他笑了,小手指在他掌心调皮地挠了挠。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姑母身上,倒也没人注意到二人的小甜蜜,都等着阮伯麟的回话。
  可偏偏地,门外便有一双眼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随着一束冷漠的目光投来,如玉石般的清越之声响起。
  “我回来……”
 
 
第52章 兄长
  “我回来了……”
  这一声, 把清晓的心唤得一紧, 手不自觉的僵住, 江岘察觉到,也将她的手握紧了。
  清晓突然意识到, 江岘许还不知道这一切,不能让他察出异常, 生出不必要的烦心。于是放松了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没事。
  阮伯麟看着儿子,神情惊住, 不过瞧着不似惊愕, 而是惊怕。
  清让从容施礼, 唤道:“父亲,母亲, 我回来了。”说着,与父亲对视。阮伯麟唯是搭了一眼便匆匆错开了,笑容不甚自然道:“回来好,回来好。”
  这气氛,有点微妙啊。
  不过随着一声“大哥。”大伙的思虑被打破了,清昱跑了过来, 抱住了大哥, 仰头兴奋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清昱这会儿才真的像个孩子。他抱着大哥不撒手, 忽而想到什么,回头道:“姐,大哥回来了!”
  清晓自小与清让感情极好,每每分开重聚,她都是第一个出现,今儿怎就没反应了。
  “姐,过来啊。”清昱喊了一声,清晓抬头看了看江岘,见他淡笑点了点头,清晓松开了他的手,走了过来,唤道:“大哥,你回来了。”
  终于又听到这甜软柔糯的声音了。在外这些日子,清让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
  清让含笑点了点头,望着他。“回来了。”
  语气缓和,声音平静无波。平静得让人莫名惊异,阮伯麟惊,清晓也有点忐忑,举眸打量着他。
  清让瘦了,也黑了些,原本白皙清秀的脸,略显憔悴,使得他的轮廓更加分明,不减他俊美的容颜,更平添了些英朗的气质。
  原来他温润如玉的哥哥,也有凛然冷峻的一面。可天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转换到底经历了什么。
  清让看着妹妹,目光从她娇嫩依旧的脸庞扫向头顶。走得时候还是少女垂发,如今一并高挽,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可却不是为他挽的。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晓想躲,可不能躲。
  她若还想继续做他的妹妹,便也不能让他发现。
  于是她亦如往常地摇了摇清让的胳膊,甜笑撒娇道:“大哥不是说一月便回的,晚了这么几日,可错过了我的好日子呢。”
  “嗯。”清让也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是大哥的错,大哥也悔了,若是早回两日便好了。”
  清晓的手微顿,随即又笑了。“我不过说说而已,到底是国事比家事重要,今儿回了也好,赶上我归宁的日子了。只是大哥,你还欠我份贺礼啊。”
  “回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日后定给你补上,补上份大的。”说着,他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分明温柔似水,可这水有点凉,冰得清晓目光四下无措,回首看了眼江岘。
  江岘淡然上前,站在清晓身边,恭敬地唤了一声:“兄长。”
  这一幕,亦如半年前。
  清让没应,唯是注视着他,旁人看不出,清晓却察觉得出他目光中的凌锐的锋芒,寒得有些陌生。然江岘却淡然得很,气势威而内敛,不失雍容之度。他笑道:“兄长张秋之行可顺利,案件查清楚了?”
  “托世子爷的福,查清了。”清让冷道。
  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二人之间似带着刀光剑影般,连堂上的阮伯棠和周剑平都瞧着势头不对,神经紧绷得好似两人那句说偏差了,便会打起来似的。
  清晓紧张地吞咽,喉间不停地动。江岘察觉到了,拉着她手浅笑,柔声道:“兄长好生地站在这,你可都安心了?”
  清晓回神,软语道:“安心了。”她又睨了眼清让道:“兄长定是还没歇吧,不若你先回房整理,晚些我们再聊。”说着,便拉着江岘退回去。
  “等等。”清让唤了一声,朝江岘迈了一步伸手去拦他。然就在触碰他的那一刻,清晓下意识迈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清让拦他的手。
  三人都怔住了。
  清让蹙眉,默默收回了手,无奈哼笑了一声。“嫁了人便心疼起夫君了,妹妹这是怕我伤他。他可是靖安侯世子,又是锦衣卫,只有他伤我的份,哪里有我伤他的。”说着,挑起眼皮阴寒地盯着江岘,一瞬不错。“即便我有这心,也不敢啊。”
  若说方才还算和气,这会儿,清让对江岘的讽刺与针对已然毫不掩饰。连主位上坐着的言氏也瞧出来了,对着清让劝道。
  “去吧,想必你也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去东厢整理整理吧。他们也不急着走,过会儿大家一起用午饭,到时候有的时间让你聊。赵嬷嬷,带着大少爷去吧。”
  赵嬷嬷应声,清让看了眼言氏,有看了看江岘,最后目光落在清晓身上。凉薄一笑,便随嬷嬷退出去了。
  是人都看得出清让不待见这个妹夫,不过有些过吧。总觉得哪不对可又说不出来。这气氛凝得,阮佩玉一句话还没对清让道出来,便眼见着他又退出去了,二人全程连个对视都没有。好歹是他姑母,未来还想给她当丈母娘呢,遭此慢怠,想想心里有点堵。
  清傲如此,若非他俊杰出众,而女儿又爱得不得了,她才不会上赶子讨好这么一家人。自家经商,无人走仕途,何苦来找他。
  兄长走了。清晓松了口气,回首看了看母亲,撒娇似的投给她一个憨笑。
  而言氏毫不留情地一记冷淡的目光将这个笑又拍了回去,可清晓依旧欣慰。
  就知道母亲不过是要面子而已,其实她心里早就接受江岘了,只是嘴巴不承认。或许说她对江岘的观念从来都没变过,之所以态度硬朗,不过是为了自己不接受他的身份而已。不然当着外人的面,她怎就不折江岘一句;怎看着和她“同仇敌忾”针对女婿的庶子,怎就站在江岘这边。
  自然是把他当做自家人。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说,不能让外人知晓。
  然对江岘,这也是“心疼”的一种吧。我的女婿,我如何说都行,偏就不许人家伸嘴。
  到底她还是没赢过江岘。
  已至晌午,才一盏茶的功夫,下人便道:午饭已备好,可要布菜。
  好歹今儿归宁便是见娘家人,大伯和姑母都是亲人且笑脸恭贺,不至于到此刻辇人家走,于是都留下用宴了。
  姑母话没说完,自然不会走。而大伯,虽怕江岘,可还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些消息。
  清让不过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便过来了。
  饭桌上,许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或是他真的看开了,谈笑间未提及被隐瞒清晓婚事一句。亦如寻常的兄长一般,嘱咐妹夫,定要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照顾好了,不然有你的好瞧。
  这会儿再说这话,倒还真是瞧不出方才压抑的怒气了。
  将他恢复正常,姑母那久久放不下的心思又转上来了,慈笑问道:“清让啊,你也有十九了吧,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清让挑了挑碗中的笋片,笑道:“姑母不是也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且听父母的。若是他们认可,那便成了,不认可,我也无可奈何。”说罢,目光盯着父亲,不疾不徐,慵然地将夹住的笋片放入口中,冷笑,敛目。
  阮伯麟只当没瞧见,继续吃饭。
  姑母倒是听出点缝来。拧着眉嘶了一声:“听你这意思,你可是中意哪家小姐了。”
  这话一出,喝汤的清晓头都没敢抬,脸都快贴在碗边了。看到今日淡定的清让,清晓真是越发地摸不透他的心思了,真怕他一个冲动说出不该说的。
  “慢点。”
  一双莹缜白皙的手挪开了清晓面前的碗,清晓抬头,江岘含笑,平静地抽了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和下巴上的汤汁。
  “喝得到处都是,跟孩子似的。”
  声音宠溺,动作自然而然,好似又回到了清河,言氏看得长舒了口气,连一旁的姑母和大伯父也有点难以置信,惊讶的都忘记了方才问的问题。
  这还是那个传言中那个无情冷酷的靖安侯世子吗?他竟也有体贴的一面,而且是对清晓。如此疼爱,他们是明白他为何大费周章,非她不娶了,只是他们不明白清晓到底好在哪了?貌美?是美,可偌大的京城可不乏美女,连三侄女清芷也算惊艳,和清晓有几分相似,可比清晓多了健康活力。
  难不成男人都喜欢这种娇喘微微,弱柳扶风的柔弱西施?让人有一种想要去保护的冲动?
  阮佩兰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好像是差了点……也不知道清让喜欢哪种……
  “有。”
  清让放下筷子蓦地道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又拉了回来。意识道他是在回答方才自己的提问,姑母惊异道:“那是哪家的小姐?”
  清晓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却见清让苦笑,摇了摇头。“怕是高攀不起。”
  姑母不死心,又道:“这话说的,有几人如你这般,才多大便入朝为官,侄儿未来可是前程似锦,青云万里呢。莫要灰心,总有一日及得上的。可能告诉姑母,那小姐到底是谁?”
  “有些偏就是人生来便有,常人如何努力也及不上的。”清让漠然道了句,没回应姑母的话,便也再不发声了。
  可这话在清晓心里翻腾,搅起一阵阵巨浪。
  她并没有任何让他高攀不起的地方,倒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清让。所以除非这话说的不是自己,不然所指只能是江岘。
  他攀不起的是江岘与生俱来的地位。换言之
  就是他觉得自己喜欢江岘,是因为江岘的地位。他没有,所以他败了。
  他怎么能这样想。在他心里,自己便是如此不堪,喜欢一个人看中的无非是地位和身份?
  这还是那个疼爱她过于自己,理解她的兄长吗。她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宁。
  大伯和姑母两家走后,清晓和江岘也和父母告别了。清昱极不习惯姐姐不在身边的生活,不舍她走,眼泪含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肯流。
  清晓摸摸他小脸,无奈劝道:“清昱乖,姐姐又不是去了多远,还可以经常回来看你啊。”
  “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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